洛洛......变了呢,也不能这么说,从表面上看来,洛洛似乎变了,变得更加的冷静、没有了之前的甜美和羞涩;可是,仅仅只是表面而已,她觉得洛洛的内心并没有变化。"洛洛,我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是你的设计哦,风格完全不一样嘛。"洛洛从前在园林方面的设计她都看过,绝对不是这样的风格。
梨洛缓缓的,流淌出笑容,没有了从前的腼腆和疏离,取而代之的,是自信,"恬凝姐说什么呀,我只是寻找一种适合这里的方式而已。谢谢你的夸奖。"
他再一次,看向了楚然。微笑没有停下:"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情,所以要先走了。嗯,基本上这边的室内施工也完成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商讨的地方的话,你可以直接找我,一般来说,我都会在家里。所以随便是我的宅电还是手机都可以。"他的建设做得还不够好,还需要、还需要更加坚固的,可以让自己不受伤的墙壁!
"好,或者......这样子吧,我今天看完之后,大概三天之内会把初稿拿出来,到时候我们约个时间面谈吧,还是面谈比较合适。"提到了工作上的问题,楚然一点都不含糊。他和小梨......现在是工作上的关系,他会反复提醒自己,他会记住的。
"OK,那就这样,我先走了,拜!"梨洛挥挥手,接过了别人递来的画筒,转身离开,消失在楚然等人的视线里。
走到地下室,找出钥匙,开车。一道银蓝色沪线划出地下室,在公路上飞驰着。
直到MOBIES展览中心的影像再不出现在车子的后视镜中,梨洛这才舒了口气。方才的冷静不复见,他减缓了车速。
楚然他......瘦了,很明显的,颧骨两处削了下去。两个月的时间,他虽然还没有真正的放下这段已经结束的感情,但是,有些事情,他算是弄懂了。开始了解那天的楚然为何可以说出这么决绝伤人的话语,也开始懂得那天的自己几乎崩溃的原因。
有些事情,一直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承认,所以才会在爆发出来的那一瞬间,显得万般可怕。然而,爆发了,过去了,仿佛也就是那么点事情,再经不起什么波澜。只不过,那过后的伤痕,会一直留着吧,一直留在他的心底。
依钒的死因,对于自己而言,正是如此。同样的,对于楚然而言,也是如此。只要与然在一起,就算那些话不是然故意的,他可能也会不小心说出来吧。而那样的话,对于自己来说,一定会有如炸弹般的威力。
一次......已经足够了。他的胆子很小、他的承受能力也很弱,无法再经历一次,即使自己已经承认了这个事实!
呵......
嘲讽的让他想笑啊!想放肆的大笑,笑的腹痛、并且流出眼泪,然后,再来慢慢品这感情。
依钒啊依钒,你可知道,是你要我幸福的!是你要我幸福的!可是......你可知道,你可知道,现在横在我和楚然之间的恰恰是你!恰恰是你!
自己真的很可耻吧,竟然会在某些时候,埋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甚至这个人还是自己曾经深爱的,甚至这个人还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苦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专心的看着前方的道路,开车。
依钒,你可以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吗?
如何做,才会让自己好过一些;如果做,才会让楚然也......好过一些!
*** ***|||
新的一年,元旦
台北市
捧着一杯咖啡,拧开了音响,放一曲悠扬的音乐。
楚然整个人都坐到了沙发上,随手翻起新出的建筑年鉴。轻轻的叹息,展览中心的工作算是完成了,今天是开展的第一天,按理说,他是应该到场的,毕竟只有在现场才可以知道自己的设计究竟成不成功,之前的评价就算得到了客户的肯定,也不过是一个预想值。
但是莫名的,他就是不想去。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和小梨见了很多次,因为工作。
也正如他之前所说的,只要有问题,他都可以随叫随到。自己......终究还是放不下呢,明明有好些事情,他都可以自己解决的,甚至可以说,因为曾经和小梨合作过好多次,所以基本上小梨的想法他也都清楚,基本上电话里都可以解决。
可是,他偏偏把小梨找出来好几次。每次问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故意的,挑一些刺,然后看到小梨据理力争的模样,突然的,就觉得很安心......却也觉得......很惆怅。
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清楚自己现在和小梨的关系,自己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起,他就亲手为自己和小梨画上了句号。那一刻,他们之间......便结束了。
可是,自己竟然有不死心起来了,呵......贪婪的人!
这一个月来陆陆续续的见面,每一次看到的小梨都是这么的冷静,也只有在讨论的时候,他才会有些情绪,其实,小梨并没有改变吧,这样的小梨才是真正的小梨。
才是......钒日记里的那个小梨。
[随心而行,随心而动。]
母亲说的那些话,他都知道,只是只是,他真的无法想象,伤痕累累的......还叫做爱情吗?
他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控制能力,可以让自己不去伤害小梨!
更不知道......更不知道,如今那么平静的小梨,是否还爱自己呢?
应该......不爱了吧,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平静了,平静的让自己安心......却又害怕!
甩甩头,甩开这些情绪,这一个月来,他就是在想着这样的问题。看到小梨平静了自己很开心,但是,看到他老是吃得很少,自己有很担心,却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名目去提醒他。
他们现在......或许连朋友都不是。除了工作之外,而且,小梨已经转到了建筑这一块,估计以后......也很难再有合作的机会了吧。
呵......放下了,却又想提起,自己还真是个不甘不脆的人啊!
今天的开展礼,小梨不会去,前些日子他是这么明确地说的,似乎是有了什么约会吧。而自己,一无所知。
算了,从瑞士回来之后,他都没有去看过钒了,也该去看看他了。
或许,对着钒的时候,自己才可以好好的想一想吧,想一想......
他究竟应该......如何去做!如何去做!
25.
同日,
台北市,市郊
手里捧着一束菖蒲,梨洛走下车,难得的新年第一天,竟然会下雨啊,有些扫兴。
放着自己新购的BMW mini cooper,雨丝一滴滴的,让这银蓝色更加的耀眼。而他自己则走在雨中,没有撑伞,任由这不算小的雨淋在自己的身上。
台北的冬季并不算冷,却有种刺骨的寒。
今天的梨洛穿了一件厚实的风衣,里面是薄薄的针织衫,没有走多久,雨丝就顺着他的头发慢慢的滑入颈项,传来阵阵寒意。梨洛缩了缩脖子,继续前行。今天是元旦吧,别人都喜气洋洋的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也正因此,今日的墓园才会如此的冷冷清清。估计连看守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吧。身上已经湿嗒嗒的了,但是梨洛并没有在意。
这样的天气应该撑把伞吧,这雨挺大的。
他绕过木丛,在一处石碑前听了下来,将花束放在地上,梨洛站在石碑前。
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是依钒入葬的那一天,他依稀记得那天很热,太阳很刺眼,他站在这里,对着自己发誓,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爱依钒,就此了结两清。第二次是两个月前,自己跪在依钒的墓前,整整一下午。第三次就是今天。
依钒,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没有人来陪着你,你会很寂寞吧?所以我来看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菖蒲,你如果可以看到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梨洛微笑,轻轻拭去碑上的污渍,因为有雨水的冲刷,非常容易得就擦干净了。似乎,今天再站在这里,自己的感觉和两个月前又有不一样了吧,多年前和依钒一起生活的仿佛历历在目,一切都清晰的,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般。
现在想来,也不再怨了,只觉得异常的珍惜。自始至终,他都不该怨依钒。这个人,曾经如此的疼爱自己,也是这个人,让自己摆脱了曾经的漠然处事、改变了那个冰冷冷、不善与人接触的自己。也是这个人,教会了自己如何去爱,什么事......爱情!
他慢慢的蹲下来,稍打了个哆嗦,头发早就已经湿透了,连衣服也是,浅浅的,就好似叹息般的声音:"依钒......"怅怅的一声,究竟包含了多少呢?
深呼吸,说到底,其实自己应该谢谢楚然吧,该是谢谢他的,虽然,他也让自己痛了,"依钒,我又来看你了,我应该是第一个对你说新年快乐的人吧。今天的天气有点冷,我又没撑伞,估计如果你看到的话,一定会絮絮叨叨的念个不停的。"
话还没说话,梨洛就打了个喷嚏。
"还真的挺冷的呢,我很想你呢,你知道吗?最近的我常常想起你,比之前更加的频繁,可是想起你的时候,却不会再觉得痛苦了,这样的结果,就是你想要得了吗?想到的,更多的是你对我的好,呵......不对,你从来没有对我不好过啊!离开我,一定也非你所愿吧。"一字一语的说着,不是忏悔,只是一种叙述,简简单单的叙述着现在的想法。
不知不觉,连梨洛自己都分不清楚,划过脸庞的水滴究竟是雨丝、还是自己的眼泪!
双眼只是着前方,那张黑白相片里的人笑的满脸春风,"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这么胆小的逃避着,都没有来看过你,上次来看你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着你哭,你一定有担心了吧。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今天的我挺高兴的呢,真的挺高兴的。"
洛洛......洛洛......洛洛......
"我和楚然之间,结束了吧。但是,这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哦,是我们自己想不通而已。而且,我的幸福又不一定是他给的对不对?我......一定可以找到我的幸福的,就如同你所希望的。"
今天的自己这才知道,五年的时间对自己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五年的时间究竟改变了些什么。
他依然爱着依钒,而且也没有丝毫的减退吧。只是心里,多住了一个人,一个和依钒长得极其相似的人。他和楚然,就这么结束了吧。也好啊,也好!自己的存在会让楚然觉得难过呢!
"依钒,我......我想我是爱他的,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而是因为楚然就是楚然,仅此而已。你......会吃醋吧?嗯?他的想法我可以了解,可是,说来我其实还是很胆小的呢,害怕再痛一次,所以就这么算了好了。你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好好的过哦。新的一年有些什么样的打算呢?在秦匀的事务所里我做得还不错,这份工作我也挺喜欢的。只不过,以后可能会尝试接一些国外的Case,你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伸出手,把花束打开,将一朵朵的菖蒲放在地上,捡起其中的一朵,将花瓣一片一片的撕下来,然后站起来,朝着天空抛去。
晃晃脑袋,梨洛眯眼,是他的错觉吗?人昏昏沉沉的,脑袋疼得厉害。他轻轻的敲了两下。视线已就停驻在正前方。
"依钒,我爱你,你要记住哦,这一辈子,我想我都会爱着你的,一直一直都会的!今天有些奇奇怪怪的,我先走了,嗯......下一次来看你的时候带什么花好呢?干脆带一盆仙人掌,不用你浇水的,可以一直陪着你。"
吸吸鼻子,有些酸酸的呢,"我会想你的......下次见。"
依依不舍的回头,梨洛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
缓缓的走开,只听的身后,隐隐的......隐隐的有风声......还有什么,伴随着风声传来--洛洛,要记得我爱你,要幸福啊......要幸福啊......
幸福?他该要如何幸福?!
头越来越沉,让梨洛分不清楚自己听到的究竟是哪里来的声音,是依钒吗?
"依钒......"
迷蒙之中,他似乎看见依钒的脸了,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温度,"依钒......我爱你......"
26.
同日,夜
台北市
送走了被自己唤来的医师,楚然到了杯热水,回到卧室。
米白色的被子里裹着梨洛,他拧紧着眉头,似乎很不舒服的模样。
楚然摇摇头,走近,轻柔的换掉了梨洛额头上的毛巾。病毒性流感,这是方才医师的诊断,他给梨洛打了退烧针,还留下来些许药物。
可是......这针真的有用吗?手不经意的抚上梨洛的面颊,他的脸庞通红,极不自然的红晕,而且很烫。为什么小梨就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呢?明明生病了,竟然还在大雨里走着,这样的身体更应该呆在家里吧。呵......可怕,如果不是自己恰巧遇见的话,现在的小梨会怎么样呢?
敛眉,乌黑的眸中是掩不去的担忧。他拿着沾了热水的棉签,徐徐刷过梨洛的唇畔,如果现在不这么做的话,等他醒来了,嘴巴一定会很干的。
叹气......楚然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安睡着的人。自己本打算去看看钒的,结果,刚把车停好,每走几步路,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小梨,而且他的步子很不稳当、摇摇晃晃的,好像就要跌倒了。
自己的行动比意识更快,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梨已经抚在了他的怀里,他感觉到小梨紧紧的抓着自己!
然后......
然后......
然后低低的呢喃着钒的名字,最后还说了--[依钒,我爱你......]
这是如何的三个字呢?简简单单的,他也曾听小梨对自己说过,可是,方才那一刻听来,却如此的惊心!他......还是爱着钒吗?爱着那个为他而死了的钒,爱着那个曾经如此宠他疼他的钒。
而自己,对于小梨来说,看来......看来真的不过是替身一个了!莫名的觉得可悲啊。这几个月来,他的脑子里始终徘徊着几个问题,小梨爱他还是爱钒?反反复复的,想着......想着......甚至想着,小梨是爱自己的,甚至还苦恼着小梨就这么背叛了钒的感情。
却原来......却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啊。
"呵......"苦笑,心里闷得慌,不过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再抱出一床被子覆在梨洛的身上,四个角都塞厚实了,这才放心。
"小梨......我该怎么办呢?"手指反复流连在梨洛的脸颊上,贪婪的......触摸着。
他爱钒啊......为什么他不爱自己呢?
喘息,那一句话,竟然比自己看到小梨和钒的合照的那一刻,比知道小梨是钒口中的洛洛的那一刻,更加的腾!钻心的--疼!
原来,那所谓的心悸并不是书里胡编乱造的,人的心,真的是可以这样的疼着的啊。
小梨啊......
站起身,弯腰,在梨洛的唇上落下一吻,走出自己的房间。
可笑啊,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要到了,却让自己如此的难过!
卧室的隔壁是楚然的书房,回到台北没多久,他就卖了原来的房子,在市中心买了一栋小公寓,不大的居室,倒也没有了从前的空旷和孤寂的感觉。
合上门,静静的站着,自己不甘心吧......
楚然瞪大眼睛,对这几个刚浮上心头的字词讶异,他......不甘心吗?他心中反复念叨着、不死心,这么多这么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不甘心?因为他还爱着小梨,所以他不甘心......
终归,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放手吗?
终归,还是不愿意把小梨就这么留给钒吗?
[沉浸在依钒记忆中的那个洛洛是不会幸福的,你知不知道?]
母亲说的......此时此刻都用上了脑海,小梨的幸福,不属于已经离开他们的钒,也所以......小梨的幸福,不是钒给的......
小梨和钒......
天!无力的跌坐在地毯上,他在想些什么呢?他......他不想放弃小梨!
他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留住小梨呢?在自己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在自己那样伤害小梨之后,在他并没有爱上自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