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枫落长桥

第十章
我和芮莎的‘恋爱'，像是小孩玩过家家。干什么都按部就班。第一天，牵手；第二天，搂肩；交往的第三天，算起来好像应该吻她了，我就在学校花园里吻了她。一个不温不火的吻。她好象有点陶醉，我却像是在例行公事。该说的甜蜜话我也说，还装得特深情款款。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在骗她，还是骗我自己。
我不停的对自己说，跟芮莎交往是正确的，我一定要慢慢喜欢上她，喜欢上她才会有光明......可一转身我就会马上跑去找石磊......
交往三个星期后，跟芮莎去学校外面开房。她也不是什么清纯少女，买保险套比我还大方。看她如此不在意，我的负罪感也减轻了不少。跟芮莎进了那个标间。我坐在床角，正对着一个嵌着大镜子的梳妆台，她坐在我大腿上，我们就这么搂着亲热，算是上床的前奏。跟她接吻，吻了很久。然后我抬起头，睁开双眼，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的脸，居然是那样的漠然而冷俊！双眉是紧锁着的，唇角也微微有些下垂，眼睛里写满了厌恶和不耐烦......这张脸--哪是在恋爱，简直就像是被人用刀逼着跟母猪做爱！
我努力告诉自己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强迫自己把芮莎抱起来放倒在了床上，逼自己去做那些应该做的事......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那里'无论如何都没多大反应。我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如果说女人还可以假装自己达到了‘高潮'去迎合男人；男人却是不行的。不行就是不行，没办法。
了解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对女人的柔软的身体，没一点‘兴'趣。
......
"对不起。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也知道这种解释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但是我总得跟她说点什么吧。芮莎绷着脸走了。没两天就跟我说了分手。
"蒲诺，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咱谁都甭骗谁了。分了吧。"她其实也还蛮豁达的。而且，也相当敏感。我也想分，再‘玩'下去，我怕我的秘密迟早会被她看破。这段恋爱，我俩算互相利用。芮莎最大的收获就是和我一起照了很多甜蜜相片，足够在最近三年内不间断的寄给高中时的同学，以此间接的向前男友示威。我也知道。她还爱着那个人。那男的肯定是她的‘第一次'。
初夜的经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终生难忘的，不论男女。
之前我一直认为我是男的，不会损失什么，所以，把自己的第一次给石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却相当介意，甚至就因为如此而临阵退缩拒绝了我。那时侯我还挺想不明白，甚至有点恼他。直到跟芮莎试着做爱，我才发现，发现我自己已经没办法好好的接受女人了。抱着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石磊，小B，甚至还有那个不知道姓名的一夜情的对象。心里念念不忘的只是男人的健硕的躯体。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察觉到，我真是个同性恋。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真的明白，什么是同性恋。天空，好象塌了似的。灰蒙蒙的，让人窒息。
他们都说圈里人活得苦，活得累。我之前一直都不觉得。我只知道跟相爱的人在一起很快乐。其实，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个‘嫩崽'，‘小花花'。都还没有经历过，哪会知道什么叫做痛？
现在我知道了。至少知道了一点点。我不光是同性恋，而且还是‘单'的，是只爱男人的那种。高中时看了一部漫画，叫《*爱》。原文记不清了，我只知道那里面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因为单纯的喜欢这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是花草还是猫狗......当时还挺感动。其实，那根本就是是骗人的......眼睛又湿润了......叫人窒息的伤感......
我的‘第一次'给了石磊。或许身体不是，但心理上那就是我的初夜。所以我才喜欢他，才时时刻刻对他牵肠挂肚。我爱他，不是因为他是‘石磊'，就是因为他是男的，也因为他是我的第一次。
石磊说，他是在跟我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才真正喜欢上我。之前找我搭讪，只是觉得我还可以，说不定能一块儿玩玩。‘玩'是什么？就是游戏。419而已。他的一次猎艳，无形中毁了我终生。是他诱惑我。用那风度翩翩的仪表，温文尔雅的谈吐......当时，我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年幼时未能表达的恋父情结，兄长崇拜全都倾注在了他身上，傻傻的以为这就是爱。
一失足成千古恨。当我发现这一切是个天大的错误时，我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其实，我又能怪谁？石磊的游戏规则是决不招惹圈外人--是我自己乱戴耳环，让他误会。之前鱼鱼阻止我，石磊一发现没对也说了‘STOP'。是我自己不听劝，玩火自焚......
跟芮莎谈了分手，又在一教楼前的竹林里闷头抽了一会儿烟。熄灯之后才回到寝室。推开门，吓了我一跳--满屋浓浓的酒香。
"怎么了？"我问。四周都黑乎乎的，我站在门口不敢乱动，怕踩了东西。
"L跟暗恋的高中同学告白，没成功。"W摸出手电筒，帮我照了照。隐约中看见L坐在地上，抱着一瓶啤酒。
"哦。"随意应了一声，顺着灯光爬上了床--我睡在W的上铺。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洗脸漱口的必要了。
呆呆的躺在床上，听L在下面撒酒疯。他不停的念：我好痛苦，我好郁闷，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惨......哭得好像全世界都把他抛弃了似的。其实，他那点痛算什么？我才是真正被神抛弃的人。
L开始找电话，想再给那个女生拨过去。
"三更半夜的打什么打！"W边骂边把电话拔下来，偷偷递给我藏起来。
听L不停的念，念，念！我都快被逼疯了！心情极度烦躁。真想不顾一切的冲他大喊：你他妈的这算什么？！我比你惨多了！你还可以借酒浇愁，我连酒都不敢喝！怕喝多了乱讲话......你是失恋了，我是正在恋爱，而且爱得很甜蜜。可是，这个爱是错的啊！是大错特错的！！错得足以让我后悔一辈子！
"蒲诺......我知道电话在你那里......给我！我，告诉你，你，你爱情圆满了，别妨碍我！不然我跟你没完！"L胡乱敲着我的床板。
他那‘爱情圆满'四个字，不知道触动了我哪根神经。我彻底爆发了。大吼一声，跳下床，摔了门就往七楼天台冲。
我猜，我那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大吼，听起来肯定很凄凉。因为寝室里所有人，都不再理会L，直接跟着我追。追到露台，两三个人抱着我，拖着我，不让我靠近边沿，怕我跳下去。其实，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吹吹风。
"我没事，真没事......别担心。"瘫坐在地上，抬起头望着W，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泪，却悄悄的涌了出来。
"是不是芮莎？是她对不对？！妈的，居然敢甩你！别哭！咱哥几个明天就去教训她！"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好，不够爱她......"真没她的事。这件事与芮莎压根就无关，但真正的理由我能说吗？也只能找她做替罪羊。
很感激W的仗义，同时心里又酸酸的，如果被他知道我是同性恋，他还会当我是哥们儿吗？如果下一次我真的想自杀了，他还会像这样死命的搂着我，拽着我吗？会不会当我是瘟疫病人，躲我避我？
当时我真的很想哭。想搂着什么大哭一场。想马上找个人把我的痛苦和郁闷一股脑的倒出来......
想等着天一亮就去找石磊。我以为在这时能安慰我的只有他......
......

第十一章
石磊说他是青鸟装饰公司的设计师。我一直没去确认这句话的真假。圈里假的东西太多了，于是连真话似乎也连带变得像掺了水，我想听实话，但问多了又怕破坏感情，只好一概将信将疑，决不打探。那天，心情不好急着找他倾诉，也就没多想，大清早直接冲到了**装饰城。幸好，他没怎么骗我，不然就糗大了。到了公司，在一旁坐着，听他谈客户，看他吩咐属下做这做那--言谈举止无不流露出一种精明能干，成熟老辣的非凡气度。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很幼稚。只为了一点点芝麻绿豆的事就冒失的跑来干扰他工作，说不定因为我的出现还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看他因为我的突然造访而忙碌，我有些自责，石磊却笑着说：没关系。我很高兴--在你心情最不好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人是我。
他交代完工作，领我到了一间离公司很远的茶坊闲聊。
意外的，我和芮莎的分手没让石磊感到丝毫的惊讶。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早就猜到我和她肯定没戏，分手是迟早的事。我直到这时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点都不介意我交女友，因为，对他而言，女人绝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情敌，顶多只是占用我一部分时间精力而已。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和芮莎分手，然后完完整整的回到他身边；他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再好好的接受女人。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没告诉我。
望着眼前这个成熟优雅且永远面带微笑的男人，我突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只硬生生的把所有眼泪和悲哀吞回去。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无助，也不想让他看到我最脆弱的一面。我已经被他吃掉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我不希望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所以，我只能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藏起来。
吞吞吐吐的告诉石磊，分手的原因是两人做爱时不太顺利。
他笑着安慰我说，这只是头一次和女人上床不习惯，过度紧张造成的，多试几次顺手了就不会再觉得困难。
"不过，就算将来适应了，大概也不会喜欢......凑合着过吧。"他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也不管我究竟听没听清楚。或者，他压根就不希望我听明白。
在社会上打拼了十来年的人跟我这种单纯的学生比起来确实不一样，仔细想想，石磊很多时候讲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相处了这么久，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一些普通喜好，相反的我却把自己的根底都刨给他听了。在他连我家厕所门往哪个方向开都弄清楚了的今天，我才终于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辛辛苦苦给人打工的可怜设计师"。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就是‘青鸟'的老板啊？还骗我说是‘做长工'的。"我不想在芮莎的事上过多纠缠，便猛的换了话题。
"哪有骗你，我本来就是可怜的‘长工'嘛！这辈子都得没日没夜的给顾客打工，干得再苦再累也等不到一个公休日。"他无奈的耸了耸肩。
"狡辩！"我白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青山绿水'。我不喜欢喝茶，但石磊说茶坊清净适合讲话，他以为我会有很多苦水倒，其实我是有苦吐不出，"上一次我生病的时候你来看我，电话一个接一个的，你说是老板催，急着走了。这不是明摆着骗我吗？谁知道是你勾搭的什么人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等急了，催命似的催。"
石磊嘴角抽动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你想哪儿去了！那么久的事都还记得......哎，我们那时不是才刚认识吗？我怎么敢乱说话，怕你以为我在装阔充面子呗。你还只是个学生，我也不希望我俩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远。其实，也就只是个小老板，没什么好炫耀的。"
我没吭声，只用怀疑的目光斜看着他。石磊又笑了，笑着挪到我身边，紧握着我的手，脸贴脸的向我道歉，"你生气了么？算我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生气对皮肤不好的，容易长皱纹。"
"你搞什么？！有人在看咱们--快放手。"我轻轻挣扎着低声抗议。
"不放。你都还没原谅我......"他笑嘻嘻的埋头努着嘴往我脸上蹭。
有没搞错？他想在大白天当众和男人亲吻吗？！这未免太奔放了吧？！我不要！
"好了啦，放手！我没生气，我不生气好不好！别闹了......"没办法。脸皮薄，玩不过他，只好竖白旗投降。
按星座上说，石磊是狮子座的。我看他真是披着猫皮的雄师。身为天生的领导者，石磊有着极强的支配欲，却时常将他的‘算计'隐藏在看似无害的笑容下。我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被他牵着鼻子走，傻拉吧唧的沉溺在对爱情的幻想中。其实，要不要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根本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这得由他说了算。
跟石磊去唱了一会儿KTV然后吃了晚饭，走出餐馆大门时，天已经全黑了，他却没一点要回家的意思。只喏喏的说自己晚上约了朋友。我看他犹豫着很为难的样子，便迅速自动找了个台阶下，准备回学校。
"别！慢点拒绝，先听我说完。我原以为你可能要陪芮莎会没空的，既然现在比较闲......其实带你去也无所谓，就是GAY吧而已--今天有朋友要结婚，请我去喝喜酒。你想去吗？"
"结婚？！"两个男的？真稀奇，好想去看看！我望着石磊，眼睛忽闪忽闪的，写满了好奇与期待。
"往那边走，一会儿就到。"石磊轻轻叹了一口气，搂着我的肩在夜色中慢慢踱步。

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想带我去，只是舍不得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
石磊从没给我介绍过他圈里的朋友，也没带我泡过GAY吧。鱼鱼曾告诉过我本市好几个出了名的‘踞点'，酒吧，报栏，浴室什么的。石磊却绝口不提，甚至连散步逛街时也会有意无意的绕道，避开那种地方。我曾对鱼鱼发牢骚，觉得他独占欲太强，老想把我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
鱼鱼却认为他是在保护我，她说："圈里龌龊得吓死人，你的石磊肯定是不希望咱如此天真烂漫纯洁可人的蒲诺沾染上那些不好的东西，所以不想把你往‘社会上'带。"她在‘蒲诺'之前加了很多恶心的定语，也不知道她是真这么想，还是存心拿我开涮。我可以用‘纯洁'来形容吗？大概外表看起来是如此吧。
其实我跟小B昏玩的时候常一块儿泡GAY吧，他喜欢在酒吧里认识结成一对的那种新朋友，然后施展魅力着重勾引其中一个，等弄到手了再甩掉。刚开始，我还有些反感他这种故意拆散甜蜜情侣的恶趣味，后来越看越觉得有趣，还当过一两次帮凶。
这样的我，还可以用‘纯洁'来形容吗？想着都觉得好笑，跟佐宁说我高贵还真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第十二章
跟着石磊去了那个GAY吧，刚一进门就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我着实被吓了一跳。以前就知道石磊人脉广，但我不知道他人脉居然广到连带我都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欢迎词像流水一般涌来，与之相伴的是无数陌生人打量的目光，还有人不自觉的想拉我胳膊。石磊眼明手快的一把将我揽到身后，"去去去！别动手动脚的！他害羞。这是小诺，外地来打工的。至于我们的关系......不用多说了吧？就这些。别再围着我们转了啊！主角在哪儿？可不能把他们忘了......"
他在介绍我的时候很自然的改了说辞，连大学生的身份都隐去了，应该是对我的一种保护吧。坐下之后，石磊又悄悄嘱咐我别连名带姓的喊他，说这圈里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职业。我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一直认为他瞒了我很多事，暗地里还有点不高兴，而实际上我居然可以勉强算作是圈里最了解他的人。
在圈里，大家都流行说谎吗？我当时很是疑惑但又不方便问。总觉得如果什么都遮遮掩掩，哄哄骗骗，这样的爱情不可能会牢固，说不定等一下床就连床伴在哪儿都找不到了，还结什么婚？ 我挺替那对新人感到担忧的。
其实，只是之前的我想得太天真，我们这种人，压根就没多少坚贞长久的爱。交往三五个星期是正常，上一年算不错，十年以上的就叫奇迹。我一直满心期待着能和石磊天长地久，却根本是在做白日梦。他是孝子，深爱着那年迈的母亲，手边还有一个需要经营的公司......石磊和桀骜的佐宁不一样，他有着自己的顾虑与矛盾，肩负着世俗的压力--不可能为个男人放弃一切......
坐在酒吧里，我很少讲话，只是默默的做着美丽陪衬--眼里心里就只容得下他一个，不想搭理其他人。可惜石磊应酬多，不能随时陪在我身边，于是，我落单的时候常有人凑过来搭讪。突然有点想发笑，因为那些人说的台词相当熟悉，大概是我和小B玩‘游戏'时用过的吧。原来，在世界每个城市都一样，所有男人都喜欢挖别人墙角，正所谓，美食别人碗里的香，情人是朋友怀里的俏。我还算定力好，没被任何人的甜言蜜语打动。因为，他们谁都没石磊说得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