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看了眼那女生,微笑了下,和小美说没事,那女生转身就把小美关在了门外。
小美悻悻地坐回座位,其他同事早已咬起了耳朵,争相猜测难道是经理新交的女友?有人说看这架势说不定是未婚妻了,平时经理和谁这么随便过?有好事者凑到朱里面前问:"小朱朱,你平时和经理较熟,可知她否?"
就见一向活跃的小朱里,大家心目中的乖宝宝好似转了性般,垂首,敛目,肃颜,答曰:"不知。"
众人反倒不好问了,摸摸他的头,这么久没见了,宠溺的。 各自散去,换到QQ上去边聊边猜了。
下班时还差几分钟,朱里接了个电话,先行走了。走时,隐约有同事发觉他的脸上表情灰暗,发白,就在猜小朱里是不是病了。转眼注意力又被站在经理室刚打开的门口吱吱喳喳的女生给拉了去。
白明从办公室出来,看向朱里的座位,不在,一愣,于是就问小美,小美站起来说:"下班了,刚走。"白明恼恨地想,这小家伙躲他还真躲地彻底。
三十二
两个月以后,罗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搂着她腰不放的自然是那位周大伟。但此时周大伟却不再如从前那样只顾盯着罗丽,而是同她一样皱着眉瞧着眼前的这屋主人--白明。
罗丽轻声道:"昨我去了小呆呆家,他回来了。"
对面面色死沉的白明动了动,但没抬头,仍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手中的酒。为什么自己有这种体质呢,想不通,居然会怎么喝酒都喝不醉。也许自己也是怪胎一个吧。白明自嘲地笑笑。
罗丽又道:"你也知道他表哥丢下工作去找他了......"
"张扬把他带回来了。"白明哑着声音道。
"你已经知道了啊?"罗丽如今不太敢在他面前太大声,总觉得这个人已经虚弱地轻轻吹口气就会倒下去。也难怪,一个人连续不怎么吃饭,只是喝酒,还拼命工作,每天加班到夜深人静才回家。或者整夜不睡,有时甚至倒在办公室里睡过去了,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白明苦笑:"不用猜也知道的结果。"
罗丽和周大伟对望了一眼,周大伟赶紧说:"小弟,这次朱里要回来上班,我绝对不会反对或是再擅自答应他放大假,我保证!"
白明瞧着周大伟道:"大哥,也许朱里不会来上班了。他表哥那么能干,两人感情又好,还会来我们这?"
罗丽忙道:"不对,小呆会来上班的,昨天他和我说准备下星期一找大伟销假上班呢。"
白明一呆,随即继续喝酒:"哦,是吗?难道他表哥被华特的董事长开除了?应该不会,张扬那个人百年难遇的人才,换到我们公司也是拉也要拉住的。呵呵......"
罗丽和周大伟听着白明发出奇怪的笑声,心里都明白,这人有了心结,旁人是解不开的,解铃还需系铃人。两人多说无益,也就告辞回家了。
罗丽坐在车里,时不时瞅着周大伟冷哼上一声,就是瞧他一百个不顺眼。周大伟心知当初不应该乱吃朱里的飞醋,一听到朱里直接找他请批大假,想都没想就准了,如今看到白明这样心里已经很清楚想歪的那人从来就是自己。他大气都不敢出,嘿嘿陪笑道:"大小姐,都这么久了,快消消气。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乱怀疑你和朱里,一定夹着尾巴做人!"说着还腾出右手做出宣誓状,言辞肯切,一脸真诚,罗丽"卟哧"一笑,但马上又板紧脸把脸一转,朝着车窗外不吱声。
周大伟忙又道:"阿丽,我还不是因为怕你不喜欢我才这样嘛,你就体谅我的一片真心。而且我说到做到,你要相信我。以后你说什么我全听你的,你把脸转过来吧,让我看看你......"
罗丽想了想,这才转过脸,依旧板着脸道:"臭大伟,以后要是再随便准朱里的假,你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被我劈!听见了吗?"
"听见了,遵命!"
"你看你做的好事,越级随便批人家下属放假,搞出这些事端来,把白经理弄成这样,还是自己的......唉,不说也罢......"
周大伟也叹气,他自然没想到朱里这一走,白明会难过成这样,这里面还穿插着本地华特公司的总经理张扬,个中原由外人也看不明白,挠挠头,只得暗中祈福他们能在一起了,否则白明这样又算是为何呢?
周大伟悄悄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首饰盒,递给罗丽,想让她惊喜一下。但一只手抻出去半天对方没反应。他侧脸瞧了瞧,罗丽又看向了窗外,时不时地叹着气。于是把小首饰盒里闪耀着光芒的钻石戒指取出戴上罗丽的左手无名指,道:"阿丽,我们说好了,你戴上这枚戒指就是答应和我结婚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罗丽的反驳,心里一阵狂喜,这么久了,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了!激动地差点要洒下热泪。
而此时的罗丽一门心思还在小朱里和白明身上,她就不明白了,本来好端端的两人,眼看着好事就要成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个天,一个突然莫名其妙地请了大假玩失踪,另一个消沉的如活死人般。白明那儿是可以理解,小呆呆这番折腾又是为滴啥啊?不只因为有个张扬这么简单,可小呆呆不肯老实交待,害她东想西想,啊啊啊......好烦!就在她觉得都快想破脑袋时,不知不觉间就被周大伟套上了据说是订婚用的东东。稀里糊涂间,罗大小姐就成了周大伟的未婚妻了。当然当她回过神来时依她大小姐的脾气,周大伟同志是没有好日子过滴。问题是只要罗丽最终肯成为他的妻子,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周大伟同志怎么着也觉得是神仙过的日子。
朱里放了两个月的大假后,终于出现在了办公室,引得一众女同事瞧见他纷纷涌过来把他围得团团转。摸摸脑袋、掐掐脸、扭扭胳膊,都欣喜的不得了。白明上班时就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被深埋在一堆女同事中央,只看到头发,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白明宽视若无睹地直接进了自己里边的办公室,还没坐下就听见女同事们在问朱里:"小朱朱,你怎么晒得这么黑,老实告诉我们这么久都上哪去了?"
"我去了趟西藏,是个很好的地方,姐姐们要有兴趣也去走走。"朱里清晰地声音就这么传了过来,毫无防备的白明被击得心里溃不成军。
"好啊!小朱朱把你一路拍得照片拿过来看看,好好说说都去了哪些地方......"
"瞧你晒这么黑,可惜了你原先的白皮肤,那么嫩......"
"还是原来白白嫩嫩的好,小朱朱别误会,不是说现在难看了,只是看着怪怪的不太习惯......"
"是啊,小朱朱真贪玩,把工作一扔就这么走了,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真是白关心你了。"
"就是,害我们一直在瞎猜你怎么了,有没有生病什么的,这段期间也不晓得打个电话回来,好歹大家同事一场,小朱朱该打......"
"是,是,姐姐们是我的不对,你们要打要骂我肯定随你们,来吧!"朱里被女同事们左一句右一句地说,很高兴,笑着,眼睛一闭做出要挨打的模样,之间偷偷微睁一只眼睛看看有谁真狠心下手。那调皮的样子令众女同事们哈哈大笑开来,都说谁会舍得真打你啊,这才感觉到两个月不见的朱里真地回来了。
一阵笑闹声中,又有一个女同事好奇地问:"小朱朱,你运气不错么,早上还有车夫送你来,是谁啊?那个男的好帅啊!"
"我也看见了,好像是前阵子和我们公司合作的华特公司的张总经理,有次开会是我安排的,没错,肯定是他!"
"啊,是他呀,有次他还来找过小朱朱,我见过。"
"是嘛?小朱朱去他们公司呆了十来天就和他们总经理处得这么熟,他没女朋友吧?下次帮我介绍一下,呵呵......"
"你呀,见到帅哥就想贴上去,好了,也不看看自己能上人家法眼么。"
"你别说我,你不还一听见帅哥两眼放光,咱俩谁也别说谁......"
"好了,下次等帅哥出现时就让小朱朱帮大家介绍,姐妹们小朱朱放假后第一天上班,我们也该放他一下,否则白经理要杀出来了。"这位女同事边说边眼神瞄了瞄里边的办公室,大家随着她的眼神往后看,忙很有默契地和朱里打着招呼散了开来,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隔了一会儿,朱里心里叹口气,走进了白明的办公室。
三十三
朱里站在白明的办公桌前,仔细地看着白明,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往常一向是小白先说话的,朱里想着,还是等他先说吧。
白明抬眼看了他一下,"啪"的一声,很厚的一堆文件资料甩在了他的面前,微微抬了下下巴,毫无表情地道:"这是你休假期间欠下的工作,有些小张替你做完了,还有这些你一星期内把它整理好交个报告上来。"
朱里一愣,这样的小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原来他一直都有这样的一面,做事狠厉,要求严苛,哦,自己都忘了吧?小白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的模样......
"还不赶紧去做事,你的时间很短!"白明的声音透出森冷,冻得朱里打了个寒颤,缓过神来,一声不响地拿起那堆厚厚的资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而这时,白明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望向朱里,紧紧地追着他的背影。是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小巴更尖了,眼睛更大了。原本在男生中不算太矮但也一般的身高,显得更加纤细、柔弱,想要人来紧紧地拥抱。想着那时小朱里细嫩滑腻的肌肤,蔓延在鼻端沁入他心脾的微香,柔软的腰身在他怀中伸展,对他绽开的诱人笑颜......停!停!停!白明暗自用力甩头,要甩掉那些绮念,完全疯了,中毒了。这个人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当他一声不响地消失后,就应该知道,自己不能再迷恋他了,继续下去唯有心死一途。
白明靠向椅背,转过转椅,面向窗外,无心欣赏难得清澈的蓝天,闭上眼,舔着被某人狠狠刻上的伤口,想让它快点愈合,却发现伤口愈来愈深,并且,依旧血流如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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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不再像从前一样对自己微笑,宠溺地说话,或者迫不及待地靠近,要拥抱要亲吻,两个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离得这么远。朱里虽然有些心里准备,当白明对他没有一句是询问为什么自己会离开这么久,而是冷酷地说着工作上的事时,心脏还是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难道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样,也许男人和男人不会永远的相爱,只是一时兴致所致,总有一天会转入所谓正常的轨道,结婚生子吧。
朱里黯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麻木的做着积累下来的工作,脑中昏昏然,唯一的那点清醒是在想,为什么小白不问他一句,哪怕只是一句,只给他一分钟的时间说明也好,这样他就可以给白明一个交待......难道真得是自己的想法太自私么?
他回想起在西藏的那些日子......
原本临时起意,匆匆带上一大一小两只背包,里面简单塞了些日常用品和感冒药、肠胃药等就和父母说了一声去旅行了,于是在父母还没反应过来时,逃也似的离开了从小到大生长的城市。
他一路坐着火车来到了拉萨。刚到拉萨时,他倒没觉出些不适,在那儿滞留了几天。住的是青年旅馆四人间,吃得是当地的小吃,喝着酥油茶,只是有点受不了那里灼人的日晒。除了第一天进了布达拉宫,以后在拉萨的每天都要去看一眼它,从各个角度去欣赏这个壮观的建筑,哪怕还有脚手架的一面,都足以令他踟蹰不前。可是他经常站在远处欣赏时,脑中会晃出一个人的影子来,甩都甩不掉。于是他就再去大昭寺、八角街......或是索性就找了条普通的街,坐在卖酥油茶的小茶馆里望着外面人来人往发呆。
后来遇上了一对年轻夫妇,那对年轻夫妇是从B市到西藏旅行结婚,没有跟旅行团,就是为了到每个地方能多玩几天。他们一路上玩玩停停,来到拉萨,就住在朱里常去的小茶馆边上的旅馆里。当他们连续三天看到朱里坐在那儿发呆,两人都有种感觉,怕他在小茶馆里就此发霉,于是主动上去攀谈,拉着他去坐青藏铁路,延线继续一路游玩。朱里一眼就喜欢上了小苏夫妇,马上答应随他们去了。从拉萨出来,玩了羊八井、去了纳木措,而后来到了后藏重镇日喀则。朱里跟着这对很会玩的年轻夫妇,不用自己去找旅馆、看地图,也不会因不了解当地物价而挨宰,倒也乐哉。完全是被他们照顾了起来。
但是,一到日喀则,朱里就病倒了。头痛欲裂、呕吐不止。高原反应还是袭击了他。那对年轻夫妇翻了下朱里的背包,这才发现他没有带一点抗高原反应的常用药,不禁对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相互了然的去翻自己的随身包,找了些康泰克、红景天、肌苷等喂朱里吃了,然后两人守在他的身边也不敢丢下他自个先去玩。到了晚上,朱里发起了高烧,小朱让妻子留守,自己忙着出去找未打烊的药店买退烧药。吃了退烧药的朱里头上依然冒着冷汗,嘴里说着胡话。小朱夫妇庆幸三个人是住一个房间,否则放着朱里一个人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小朱妻子小艺到底是女生,想了下翻出朱里的手机,一看居然是关机的,对着自己的丈夫苦笑道:"我的直觉没错,他肯定是失恋了才一个人偷偷出来做背包族。否则就他这样一点经验都没有,看上去又小,家人怎么会放心他啊?"小朱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看看他手机里的电话本,还是找他家人说一声比较好。要是烧一直不退,明天就要送医院。他家人知道了会赶过来照顾他,这样我们才放心啊。"
小艺忙开了手机点源,还没来得急翻电话本,铃声已急促地响起,来电显示是"表哥",她脸上一喜赶紧按了接听键......
当朱里在医院里醒来时,张扬已经坐在他身边,一脸疲倦地看着他,而双手却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紧到他都感觉到疼痛。
三十四
病来如山倒,加上初入高原本应该放松心情才能克服高原反应,可因为心中有纠结,一直郁郁寡欢,此前未遇到小朱夫妇时一天三餐胡乱打发,营养跟不上,如此缠绵病榻近十来天,连怕住医院的心思也因为太虚弱或念着其他而未想起来。
朱里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划着纸张,很想转头看一眼小白,却感觉脖子僵硬,怎么都不听使唤。
周围的同事们因得了小朱里从西藏带回来的各式藏族挂件、首饰,正喜不自胜地互相传看、佩戴,欢笑声不绝于耳,更衬出他此时孤寂凄凉的心境。
接下去朱里连续加了一个多星期的班,每天拖到晚上九、十点钟,很累,很乏,但不敢叫苦。谁让自己自说自话放大假去了,公司还不计较地欢迎他回来继续工作,一丁点不入耳的声音都未有,况且现在做的又是放假时积累下来的事,更有好多早先就分摊给了他人做完,算对自己仁至义尽了,再不通常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一个人的大办公室里,每每做到脖子酸痛,眼睛发花时,他在椅子上活动活动身体,眼睛会不自觉地瞄向一处抽屉,那里面放着他从西藏带回来送给小白的礼物,没有机会送出去,只得委屈地躺在角落。有时他会用手伸进去触摸一下,并不拿出来,只是想确认它还在不在原处。
他再次望向白明的办公室,里面依然亮着灯。他加班的每个日子里,那里始终亮着灯,那人悄无声息的在里面做着事,从未出来和他打过招呼,哪怕是看他一眼也好,什么都没有。有时他有种错觉,以前和小白亲密相处的日子离现实那么遥远,只怕不过是梦一场。当张扬怕他工作太累而来接他下班,坐进表哥的车里时,他又会不自觉地抬头,望向那个特定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