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性的天使————未夜至

　　中国人最爱热闹，可是大年三十的广场上人却不多，除了一些青年情侣外并无其他。介与小绵坐在电子屏幕下，看到上面的"00：11：39"。小绵大叹："我们来早了一点呀！"介不以为然地搂住小绵，说："没关系，这样我们就有更多时间来感受2005年的尾声了。"小绵点点头，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不认识介，只是与阿童他们在电视机前倒计时，而现在，却有介搂着自己，在并不热闹的步行街中，坐在电子屏幕下，安静地等待新年的到来，命运这样安排，小绵只能由衷感谢。
　　"啊，小绵你看，只有一分钟了诶！"介指着屏幕大喊，小绵刚望过去，便被介用力地抱过头，以吻相接。
　　"砰"地一声，伴随着四周的欢呼，广场的烟花被点燃，一切都在说明新年的到来。介松开他，孩子气地挥挥手，大声说："我们的亲吻跨过了一年呢！"小绵忍俊不禁地笑了，拥住了得意的介，烟火炫烂地此起彼伏，两人肩并肩，幸福地观望。
　　"好渴呀！"介皱眉感叹，小绵笑着起身，说："我去买点饮料吧。转角处有自动贩卖机。"介犹豫一下，但想到小绵可是一位跆拳道全国冠军，就放下心来。"好吧，快去快回。"小绵一等到介的允诺，便立刻转身向街角跑去，介目送着小绵离去，直到小绵的身影消失在幕色中。莫名地，介心中升起了奇怪危机感。神经过敏吧。介皱眉回头。
　　小绵跑向自动贩卖机，投入了几个硬币，选了两瓶百事可乐，正等着贩卖机掉出可乐时，却忽然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咚""咚"两声，可乐掉下，小绵无瑕拿起。因为那股杀气，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喘不过气来，小绵听到后面一些轻微的响声，迅速缩下身子，一根铁棒"忽"地从头上划过，重重砸向贩卖机，小绵大呼惊险，平下心来，一脚向偷袭者扫去。
　　不愧是格头天才，小绵听到那边闷声一响。踢中了！黑暗中偷袭者屈身卧倒。小绵刚想松口气，可突然听到周围又传来声响，小绵神经一紧，定神看去只见身边暗影憧憧，不一会儿，小绵便被那一群不速之客层层包围。
　　"你们是谁？"小绵强忍怒气，冷冷地问，无人应答。只见他们手拿着铁棒，挥舞向他击来。
　　小绵轻松地躲过一击又一击，虽然无法完全发挥出跆拳道中的腿法，但对付这些人倒还绰绰有余。小绵有些费神地弄倒了偷袭者，弯腰从贩卖机下拿起两瓶百事可乐，正准备带着大功告成的心情回到介的身边时，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他不远的身后，小绵回头，愣住，脸色刹然惨白。眼前站着的竟是半月未见，妖媚依然的...南野冥。
　　冥带着隐忍的杀气，放肆地微笑着，不同于介的冷酷，冥的杀气逼人而来，更有一种绝望的痛苦，小绵握住可乐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冥残酷地声音响起：
　　"我会让你，死而无撼 。"
　　没有任何还手余地，小绵看见媚笑着的冥仿佛化身成魔。眨眼间向自己逼来，与介类似的俊美外表，让冥美得不像话，小绵无意识地泛起一抹微笑。
　　我真的，死而无撼吗？
　　介不耐烦地等着，恍然发觉时间已过去太多，介立刻警觉起来。
　　小绵他，不会是遇到危险了吧？
　　介惊地起身向贩卖机跑去，当他赶到那里一看，眼前立刻一片漆黑：小绵倒在地上，手中是两瓶可乐。介呆住，他看到小绵口中淌出的鲜血。"不要！！"介疯狂地向小绵冲去。
　　--急救室外。
　　介阴郁地坐外面守候，急救室上仍是打着"正在手术中"的牌子。介的拳头紧握，刚才的那一幕让他痛苦地闭上双眼。
　　到底是谁，将小绵伤成那样??！！
　　不管是谁，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我要让他...
　　死无葬身之处！
　　介闭着双眼，心中的杀气越烧越旺，紧紧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愤怒，因为有人伤害了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人。小绵他，是自己宁愿牺牲生命也要保护的人呀。
　　急救室的门开了，介猛地睁开眼，但一对上走出来的医生同情的眼神，立刻跌入冰窑一船，动弹不得。介脸色惨白地望向医生，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医生叹了叹气，遗憾地开口："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不等医生说完，介便冲入了急救室。
　　没有生命危险吗？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
　　介不知该悲该喜地站在小绵的床边，昏迷的小绵紧闭双眼，就像睡觉了一般。介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握住了小绵温热的手。"小绵呀，快醒醒。"介柔声喊着。
　　只要你没事，我什么也可以为你做到。
　　小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第一次瞥见冷酷的介开始，到两人的同住，日益亲密、拥抱、亲吻、结合；美得惊心动魂的天堂之夜，争吵；袁野澈的阴谋；分开，和好；海洋馆，游乐场、音乐会；大岛寺琉；丘比特戒指，金色海豚；求婚之夜；到最后的倒计时，小绵混乱地回忆着，介的每个笑容、眼神、动作充斥整个大脑，直到冥异常美丽地向自己挥掌，小绵才惊恐地停止思维。
　　依旧昏迷，介安静地守在床边，努力将自己的杀人欲念压倒，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待小绵醒过来，脸色苍白地叫自己一声"阿介"，吃力地对自己笑...只要等到小绵醒来，自己便可以安心地找出那个凶手，千刀万剐。
　　医生在门外徘徊，犹豫着要说什么的样子，介入神地守护着小绵，丝毫没有注意到医生的存在，忽然，小绵颤动了一下，介紧张地抱住他，轻声问道："小绵，醒了吗？"小绵剧烈地颤动，紧闭双眼，忽然手骤地一握，介狂喜地望去，发现一直昏迷的小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小绵睁开眼，看见守在自己身旁、兴奋的介，开心地张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介看着脸色煞白、发不出声音的小绵，担心地问："怎么了？不舒服了吗？"小绵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为什么明明可以听见介在说话，却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呢？
　　我突然之间，丧失了语言了吗？！
　　小绵痛苦地流泪，大口大口喘气，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小绵将一旁吓得不可所措的介狠狠推开，死命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开口说话！
　　为什么我明明听得到声音，却不懂在说什么？
　　为什么??！！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小绵狂躁地摔开周围一切他手可及的东西。小绵张大嘴，拼命想发出声音，可是无能为力。绝望的他哭着握紧了拳头，忽然爬下床，向墙上撞去。"不要呀！"介惊叫着抱住，小绵用尽所有力量挣扎推开，介一个踉跄地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小绵重重地用拳捶向墙，然后哭着跌倒，闻讯而来的医生护士们匆匆忙忙地架住小绵，给他打下镇定剂后抬回床上。小绵的医生叫走了震惊的介。
　　介神情恍惚地跟在医生后面，回忆刚才的画面，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小绵痛苦的样子刺激着自己，那样的狂躁，仿佛不再是他了一般。
　　"病人他，大脑受到猛烈打击，并且伤到了大脑皮层中的言语区。"医生低声开口，可一字一句，都清楚地传入介的耳中，介不敢相信地抬头望向他。医生同情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他不仅仅S区受损，连H区也遇到破坏。也就是说，他同时患了运动性失语症和听觉性失语症。"
　　介瞳孔骤地缩小，步履不稳地后退几步，问："这意味着什么呢？"医生不忍地低下头，说："他的大脑能够思维，能看懂文字书写，可是说不出话来；听得见东西可是无法理解。这种情况在我从医经历中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可以怎样解决。"介不肯相信地摇头，怒不可遏地大吼："怎么可能！他是跆拳道冠军蓝宇绵呀，有谁可以那样伤他呢？！"
　　医生望向介，眼中是真切的同情与不容质疑的认真。介惊慌地望着医生，那样的眼神，让他想不相信，也无能为力了。
　　"那他，会好吗？"介语气中的悲哀，让医生也不觉震动，医生偏过头，不敢直视介那样的眼神，淡淡地说："有可能，但谁也不说不准几率是多少。病人现在无法接受自己的现状。情绪极不稳定，所以请你先不见他。等他精神有所好转，我们再另行通知你。"医生说完，便默默地离开了介。介傻傻地站在原地，忽然偏过头，注意到窗外飞扬的雪花。
　　二00六年第一天的凌晨 ，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毫无征兆的大雪，像小绵毫无征兆的遇到袭击。
　　有谁，敢那样的伤他？！
　　介的脸上是扭曲的恨意，但一想到小绵失控的样子，介几近虚脱地跌坐椅子上。现在，介最该关注的，不应该是别的，应该是小绵的情绪呀！
※※自※※由※※自※※在※※
　　最后一夜..
　　小绵躺在床上，静静地流下眼泪，突然失去语言，对他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可是最重要的，是如何说明几乎废人的自己，面对深爱的介。从一开始便明确感到的巨大的差距，在这次事故中，拉成吓人的鸿沟。
　　卑贱如我，从一始就配不上你呀，阿介。
　　那现在的我，要拿什么面对你呢？
　　脑中无法忘却介被自己推倒时眼中的痛苦，小绵闭上双眼，手放在绞痛的胸口上，越是感到介爱他，小绵便越感到深深的绝望。深到...看不到尽头。黑洞一样，吸走了小绵所有的生存力量，他忽然睁开眼，平静地下床，大脑仍是剧痛着，小绵走向窗口，推开窗户向下望去。八楼而已，却是足以死亡的距离，小绵静静地攀上窗户，坐下，无所眷恋地身子在雪花中瑟瑟发抖。
　　小绵再次落泪。
　　阿介，我在向你告别吗？
　　小绵闭上眼，正准备向下跳去 ，忽然听见门响。"咔"一声，灯被摁开，小绵惊慌回头，却发现，介微笑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口。小绵愣住，看着微笑的介从身后拿出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
　　"小绵，我来找你看雪了。"
　　小绵痴痴地望了眼黑板后，便看向了介，这样的介，完美的介，还有......深爱自己的介，介笑着，又低下头翻过黑板，在上面写着，举起，上面换了一排字："我们，去楼顶看雪吧。"小绵再也忍不住，跳回地面，冲过来扔开黑板紧抱着介，无声哭泣。
　　介抚着小绵的背，心中淡淡地叹了口气。
　　傻瓜呀，为什么会想不开呢？怕，我离开你吗？
　　顶楼。不顾寒冷的两个傻瓜，正坐雪地上，映着皎洁明亮的月光，在小黑板上，一人一句地聊着天，介每写下一句，都会温柔地放在小绵腿上，然后将粉笔塞入他的手中，两人杂乱无章地聊起学校的事来，从基路到cosplay，什么事都聊遍了，介出奇的话多，写了满满一黑板，递给小绵，小绵会计企地看完，掩嘴一笑，然后认真地回答。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喜欢我了吗？"小绵看着黑板上的字，考虑了很久的样子，然后擦去字迹，回答：很小的时候，我在蓝宇，无意中冯入了院中的纪念厅，发现了一位很帅气的女人画像，我看了那副画像很久，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小绵笑着将黑板举给介看，确认一头雾水的介看完后擦掉，继续写："我决定长大之后，一定要找到那个画中的女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决心越来截止坚定，可是我转了很多次学，都没找到。当我快死心时，我转到了埃特。然后......"小绵瞟了眼认真看着的介，擦掉，写：
　　"然后，我看到阿介你，于是我就知道，我找到了。"
　　介看了很久，拿过黑板。"我是男的呀！！！"小绵看着莫名吃醋的介，笑了，在黑板上写："当然知道呀，可我根本管不了，我只在想你是我要找的人。"介仍是一脸醋意地拿过，写："我在想，你看到的不会是冥吧。"
　　小绵的脸色煞地变白。他接过黑板，不待介发觉他的不对，偏过头去，犹豫了好久，才迟缓地写："阿介，答应我，不要再杀人了。"介一看，先是吃惊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立刻，一道电流通过身体般，介猛地颤抖。
　　伤害小绵的，难道是他......
　　介沉着脸，小绵见他没有反应，握起了介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平缓、镇静的心跳顺着介的手传来，介望向小绵、小绵淡淡地微笑着，笑容中是隐忍的恳求，介皱起眉，点点头，忽然搂小绵入怀，小绵疲倦地回搂着介，终于不胜疲惫地睡着了，介听到小绵均匀的鼻息，潜然泪下。
　　我终于，明白了呀。
　　介将小绵抱回病房后，回天台取回小黑板，上面写着小绵的字迹，介可以看出其中的犹豫，也可以看出小绵的坚定。
　　明白真相后，我却要应允你不再杀人。
　　你是为了不让我难做，才这样决定的吗？
　　介无力地下楼梯，忽然发现小绵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仍亮着灯，介犹豫了一下，提着黑板向办公室靠近，刚准备推门而入，却意外听到了...冥的声音，介警觉地摒住了呼吸，靠近门，只听见冥笑得花枝乱颤地说："乱说，我只不过，很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会伤那么重呀。"介握紧拳头，强令自己镇定下来。
　　没想到，真的是你。
　　仿佛是医生的人冷冷开口："少装了，你本来是要置他于死地的，算他命大，加上抢救及时，不然现在，他早就躺在太平间了。"
　　本来是......要置小绵于，死地吗？
　　冥轻笑一声，语气中，是残忍的杀气；"没错，我是打算杀了他的，没想到他命竟然那么硬。不过你放心，只要他一天不离开介，我便不会放弃杀掉他的念头。"
　　介几乎快被杀掉冥的欲望所吞噬，可是，自己承诺过小绵......介的血液冷凉，瞳孔紧缩，只听见冥又开口了："只要介离开他，我保证，不再伤害他一分一毫。"医生沉默了许久，说："我不管你怎么样，他在住院过程中，不准对他做任何事情，他是我的病人，我不许你乱来。"介不再听下去了。转身离去。耳朵响起冥笑着保证的声音。
　　真的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了吗。
　　在接下来的两周中，介日夜陪着小绵，不断地在黑板上写下字句，不断擦去，又 写下新的字句，介反常地话多，把自己小时候的事，上初中的事、高中后的事与小绵一起的每一天，等等，介不知疲倦地诉说，小绵的身体在日渐康复，尽管仍不能说话，不能听懂，但是笑容又逐渐回到了他的脸上，介开心地看着小绵的恢复。可是莫名的忧伤萦绕在介的眉际，经久不散。
　　转眼间，已到了小绵出院的前一天，那么巧，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我们一起去顶楼放烟火 吧！"介举着黑板，上面清晰地写着。小绵快乐地点头，于是两人手牵手地爬上楼顶，看见介吃力地从楼顶的储水池后搬出一大堆烟花，小绵幸福地笑了。
　　介第一次亲手放烟火，他紧张地点烯一根香，小心翼翼地伸向点火处，一审摒息凝神的小绵全神贯注地看着。"点着了，"飞快地远离，抱住小绵，仰头看着烟花升空，绽放。介侧头，眼前是小绵开心的笑脸。"我来，"小绵对着介做口形，夺过介手中的香，凑过去点燃另外一个烟火，看着烟火发出一声巨响上天，小绵又紧张又兴奋地笑着。
　　无声的笑，弥漫在介的四周。介看着烟火 中不住跳着笑着无比幸福的小绵，忽然走入绚烂的烟火中，扳过小绵的脸，用力地吻向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