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叹气:“我也知道。但就是生妈妈的气。何必多此一举。现在哥哥差不多也挑明了不喜欢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事情是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办呢。虽然放不下他,但是再也不能呆在他身边了,连做弟弟也不可能了。我大概过两天会回家去了,还哥哥自由吧。”一席话说的落落寞寞,到最后几乎哽咽。
追欢为他拭泪,轻轻道:“我陪你回去。”
二十八
安轩觉得这几日十分的清净,身后再没有小跟班。到哪里去,做什么也不用时时报备。
只是心里有几分牵挂罢了。不是不担心的。不过反正知道晚晚在追欢那里,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横竖有沈追欢挡着呢。
可是就是放心不下。上门去吧,太小题大做。打个电话吧,那边也说没事,尽管放心。
怎么放心?
一百次告诉自己尽管放心,却还是隐隐约约觉得安心不了。
回来那天晚晚说要去追欢那里过几天。
他说:“我去陪陪沈家老头子下棋。到底是亲戚呢。”
他说:“哥哥你工作忙,我也帮不了,白白叫你分心。我去那边给追欢捣乱。”
他说:“。。。 。。。”
他说了许多,只是半点也不提岛上的事情,反倒叫安轩也不好提及。
那一天仿佛成了禁忌,不愿深思。其实哪里忘得了。
安轩看晚晚的态度,也不像他原来以为的,会继续发展得寸进尺的样子。
晚晚难得的安静寡言,仿佛察觉了什么。说话还是一样的带些俏皮,感觉却是淡淡的。安轩嗅到了忧郁。却不肯定,那究竟意味什么。
木影清也趁闲和小彤出去度假,连个商量说话的人也没有。实在气人。早不走晚不走。安轩狠咒连连。
管家正好敲门进来:“少爷,晚晚电话。”
安轩急急接过来。那头晚晚道:“哥哥。”
安轩正考虑说些什么,晚晚已经接上话头:“哥哥我打来跟你告别。我明天就回家了。”
安轩大惊,这是怎么了,闹这么大脾气,连忙道:“怎么就要回家了?
晚晚轻声笑道:“我这趟出来,也有半年了。实在很想爸爸妈妈舅舅他们。一定要回家的了。而且也叨扰哥哥那么久,怪不好意思的。很麻烦你了。”口气生疏有礼,哪里还是那个跟哥哥撒娇卖乖的调皮宝贝?
安轩听着越发不对劲了,忙道:“晚晚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那天的意思是--- ---”
晚晚打断他:“我没有误会。我什么也知道。一直以来哥哥都很照顾我。只是我实在添了很多麻烦。哥哥对不起。”
最后那三个字,安轩几乎听到眼泪的声音。不由心酸起来。晚晚竟然什么都懂了,却没有一点任性的放了手,一点没有怨恨的意思。安轩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只得诺诺道了一句:“对不起。”
晚晚沉默几秒,道:“哥哥再见。你也不用送我了。我怕舍不得走。哥哥把电话给管家伯伯吧,我有话跟他说。”
安轩依言。
老管家接了电话,晚晚道:“管家伯伯,我要回家啦。打扰你们好久。我一定会好想您的。你要跟厨师伯伯还有阿姨他们代我告别啊。我明天飞机。今晚就不回去了。”
老管家笑道:“大家也会很想您啊,晚少。您可是比我们少爷还得人心呢。”沉吟好一会,压住哽咽道,“晚少还有好几箱行李在这边。我着人送去吧。”
晚晚道:“不用啦。反正是回家,什么没有呢。”
顿了一下又道,“哥哥也许不喜欢我的东西放在家里。您就代我看看哪些是大家喜欢的,就分了吧。那些没用的,尽管处理了好了。”
又顿了一下道:“管家伯伯您帮我好好照顾哥哥。”
安轩看老管家一连声说“好”,就要挂电话,赶紧抢了来,急急道一声“晚晚!”
晚晚心一惊,狂乱跳起来。
安轩支吾几声,终于还是说不出话来,又轻轻说一句:“晚晚对不起。”
晚晚叹息,终于挂上电话。
老管家深深看了安轩一眼,终于走出去,轻轻关了门。
安轩点燃一支烟,烟气袅袅上升。
最后到底是辜负了晚晚。
然而事情终于解决。
从今后再不用担心另外一个人有没有伤心难过。
再不用考虑另外一个人晚餐想吃些什么。
再不用吩咐他晚上九点以后不可以喝咖啡。
再不用哄他宠他逗他开心。
再不用见他。
再没有弟弟。
一身轻松。
多好。
只是心里有些压抑。
二十九
欧阳欢本来是家里倍受宠爱的幺女,只是后来为了男人叛家出逃。
好象从此再不是金枝玉叶娇贵千金,再无法呼风唤雨。
可是欧阳家的人都知道,这一只是披了千层皮的老妖,最最惹不得的。
且不说家主欧阳得是她同胞哥哥,自小宠爱非常,甚至帮她私奔逃家。
就看看欧阳欢想做的事,哪一件不成功,欧阳欢想整的人,哪一个不凄惨?
年满四十还貌美如花,实在象是吸了人气。
只是对她的宝贝儿子没辙。或者是故意宠他上了天,做什么都依。
欧阳欢自己清楚,实在是不舍得逆了儿子的心意。
这个宝贝来的很不容易。她等着做母亲,等了七年。
其实不是什么悲情故事,现在想起来,甚至有几分甜蜜。
当年和安原私奔时,只有十五岁。
偏偏已经爱的不可自拔,说什么也要在一起,即使逃家也要跟着他。
也难为安原肯为一个小丫头放弃一切,从此遁居人世。
情深意切,宠爱非常,什么也依着小妻子,半点也不肯违了她。
只是有一条坚持,不准欧阳欢生育,终归是怜她年纪太小,怕她伤身。
所以直到二十二岁,才被准许怀孕,生了期盼良久的宝贝。取名“晚”。
欧阳欢实在觉得这孩子来的好晚,少了许多乐趣。自然宠的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还好没有宠出个不肖子弟,十分得意欣慰。
可是这个宝贝同欧阳欢如出一辙,早熟早恋。对爱情十分任性。
安原大呼:“有子若母,大不幸!”
欧阳欢对丈夫叹息:“叫我去哪里给晚晚寻一个当年的你呢。”夫妻情深,言辞切切。
却并不多加约束,反而期盼晚晚得其所爱,甚至加手襄助。
就像当年安轩求助,安原本来有半分不愿,毕竟已经离开安氏多年,何苦再趟浑水。
可是晚晚喜欢上安轩,一心一意要帮他的忙。撒泼哭闹,威逼利诱,什么法子也用了,逼着爸爸回去安氏坐镇,哪里管一家人分别了好久。
好几年间,晚晚对堂哥越发痴狂,却常常远远地为他的风流事迹伤心不已,可是又有谁心疼。
安原数次叫他干脆破釜沉舟,晚晚却总是犹豫踟躇。
欧阳欢叹息这孩子没有自己当年勇气,倒也不忍强逼,毕竟男男相恋,还是近亲。闹出来,何止是丑闻。
后来晚晚终于定了决心。可是在哥哥身边,亲眼见了他温柔乡里缠绵梦,竟然情怯,不敢表白,恐怕就要伤情沉溺下去。
欧阳欢终于从后推了一把。希望要么皆大欢喜,要么晚晚彻底死心。
安原十分担心,恐怕弄巧成拙。
欧阳欢宽慰他道:“安轩这样举动,早晚伤透晚晚。那时侯晚晚费尽心思,心力焦粹。不如挑明,让他们好好相处一段。安轩若不动心,晚晚自然察觉,到时候一切摊开,晚晚必然不肯为难他,也看开了毫无指望。快刀子下去,反而痛快。
晚晚到底是我养大的。他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如若没有希望,决不会再留在那里纠缠。回来了自然不再受伤,慢慢的总能好的。”
安原听了便道:“这样的法子强逼了安轩,他心有不平,哪里那么容易就动心?晚晚日后知道了,恐怕要怨你。”
欧阳欢叹气:“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实在不是很喜欢那个安轩,左拥右抱,无限风流,真正是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叫我怎么放心。可是偏偏晚晚就喜欢他,他又是你侄子,我也没法子。我宁愿晚晚怨恨我,也不愿他日后心碎到拼不起来。”总之十分坚持。
可是后来,晚晚果然十分怨恨,在电话里和妈妈大闹。欧阳欢即使早有准备,也还是吃惊,还是伤心。好在有丈夫在一旁安慰支撑。
欧阳欢含泪叹息:“我要到哪里去给晚晚找一个你?叫他再不用爱地那么辛苦,叫他伤心的时候也一直有人安慰?”
直到晚晚回来,总算放下了心。
听到晚晚软声软语的道歉,欧阳欢更把宝宝疼上了天,心里把安轩骂到狗血淋头。
然后发现居然有人陪着晚晚回来。
从没想到沈追欢继承其父特点,如此情真意切。对晚晚温柔宠恋,看他的眼神柔情荡漾。
欧阳欢觉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也许这一个才是正角。
三十
欧阳得听说晚晚已经回来,忙不迭地打了电话,要宝贝侄子明天就过去那边。
晚晚说好,又和舅舅唠叨了一会,很久不听半老人家罗嗦,甚至觉得那些废话也很可爱。
好容易才能放下听筒。
止不住微笑,还是家里人好呢。那样的絮絮叨叨里透着一点一滴浓厚的关心。
想不到傍晚时候,舅舅居然亲自过来了。
到底有大半年不见从小看大的宝贝侄子,实在想的厉害。连一晚也等不了了。叫司机开了车就来了。到底也有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呢。
晚晚扑进舅舅怀里撒娇。
欧阳得笑的合不拢嘴。捏捏晚晚脸上又叹气:“怎么瘦了那么多?所以说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就是不会照顾自己。想想也知道的,外头哪里有家里过的舒心?果然就瘦了吧。你爸妈这么狠的心哪,放你在外头也不派人在身边照看着。看看你瘦的,真是叫舅舅心疼哪。你小时候有一回把自己关在房里做帐目,整整一个星期,出来也没有这么瘦——怎么就这么不当心呢,偏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简直跟你妈妈一个样子。你妈妈小时候啊-------”
晚晚听听又要上演“道不尽当年事”,这一下可没完没了。急急忙忙道:“舅舅你一路过来吃过晚饭没有?我叫人弄给你。我先去给您泡杯花茶去。您可有半年没喝过我泡的茶啦。”说完巅巅地跑出去了。
欧阳得看他背影,不由微笑。
这个孩子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回来,居然没有半分挂在脸面上呢,还是那么玲珑可爱,跑的那么欢快。真实白白担心一场。
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看开了,相通了,还是怕家里人忧心,不显出来伤心罢了。
欧阳得暗暗叹一口气。多半是后一种吧。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
可是其实多希望他能像个娃娃,扑到家里人怀里就放声大哭,把委屈伤心都交给亲人。想想他还是小娃娃时,每回难过时就抱着自己哭闹,非要哄得上天入地才露一个笑脸。
那个时候心里真是甜甜蜜蜜的,做成一笔大生意也不如哄到宝宝不哭有成就感。
可是这孩子真是早熟啊,到十来岁就会藏心事了,再也不会大哭大闹。少了多少乐趣。
晚晚果然捧了茶壶茶杯过来,坐下来慢慢为舅舅沏一杯茶。
碧清的绿茶尖儿,淡绿色的碎瓣小菊花,细细的百合丝,混在一起,沸水冲两遍,花茶香味透出来,茶色透明青绿,衬着白瓷杯子。
晚晚拿小挑子挑了几粒碎钻一样晶莹剔透的冰糖来,加在杯里。双手捧了,递个给舅舅。
欧阳得饮一口,淡淡的甜香味散开来。
其实晚晚泡茶的工夫也算不上国手大师,却偏偏得他的口味。
密处不过就是那几粒糖。甜的恰倒好处,实在合心思。
看着简单,实际上哪里是容易的事呢。就是自己那几个孩子,估计也放不准的。
欧阳得饮尽了一杯,放下杯子才道:“听说晚晚你这回还带了个人回来呢。怎么没见着?”
晚晚微笑道:“妈妈拉他去买些新鲜山菌。那么远,要开车进山呢,妈妈一向掌不得方向盘的,爸爸又在家里忙,只好他代打了。”
欧阳得点头,心里道,安原从来也不会忙到不管小欢。这丫头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想同那人说些什么话呢。嘴上道:“今天到是有口福了。”
正说着话,就听到汽车进了院子。已经回来了。
沈追欢和欧阳欢进来,捧了大袋子,只管交给厨子。
这厨子可是从欧阳家掰过来的,欧阳欢实在是舍不得他,硬要过来了。其实这小别墅里总共就这个厨师和一个园丁兼管家是长住的仆佣。欧阳欢极不喜欢家里有太多闲杂人。
晚晚看他们进来,拿了水壶又冲两杯茶。沈追欢接了一杯,微笑。
果然是晚晚呢,自己这一杯里,没有放菊花。菊花性寒凉,体寒者不宜多饮。
欧阳得早就知道沈追欢的,也便客客气气说了会话。
晚餐果然鲜美,不枉那么远的山路车程。
厨子是极好的,几道菜色非常漂亮。晚晚吃到撑着。
饭后聊天,气氛十分融洽。追欢非常能言善道,同欧阳兄妹和安原皆有话题,三面玲珑,笑语连连。晚晚在一旁听了一会,开始还有兴趣插几句,渐渐就犯困。打了招呼便上楼去睡。
泡了一会澡才躺下来,猛然发觉月亮很圆满,盈盈光辉。晚晚躺着看窗外一片银色,再没有睡意。
果然是很圆满。
自己这样回来,哥哥终于自由,今夜也许已经有美人陪伴,花前月下,或者再演一段月下春宫,温柔缠绵。
何必去想,白白心痛罢了。晚晚自嘲。只管好好睡一觉。明天自然有爸爸妈妈舅舅追欢陪着,再也没空伤心的。
闭上眼睛,却止不住泪。
三十一
安轩这几日成为话题人物。本城娱乐报大小标题:
安公子恢复‘单身’
安氏兄弟斗争内幕
。。。 。。。
内容千奇百怪,简直叫人哭笑不得。更有报纸猜测哪一位美人又要和安公子牵扯上。毕竟这样的绯红新闻已经绝迹半年之久,难怪别人揣度。
木家兄弟玩到乐不思蜀,难得通个电话。
安轩实在郁闷。
这种时候,哪里就能和什么美人牵扯上,简直是要放在大众眼皮子底下供人消遣。
家里呆着也实在烦闷,安安静静的,没什么生气。
一点不象有晚晚在的时候。
安轩叹一口气,抓了大衣开车出去。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想去,只是在几条路上转悠。
居然开到了“丁香花下”。
安轩看到那间淡紫色咖啡店,微微一笑。
是有一次晚晚无意间发现的店面。布置的很清新。晚晚几乎第一眼就喜欢上那店门色彩。
硬拉着他要进去。
其实咖啡做的普通。并没有太非凡出色。
起码不比安家的咖啡。
可是毕竟也是小本经营的店面,真的拿出来极品咖啡,才叫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