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厅堂,就看到宸星从里面跑出来,扑到华陨身上:"陨哥哥,担心死我了!身上的伤好点了没有?"
"我就知道你去劳动师父和师爹了,唉......"华陨不禁叹了口气,真是没用啊,到了最后还是要长辈出马借人情。
"死小孩!出事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你才多大点啊?就想什么都自己扛?"水无央揪着华陨的头发。
我已经不小了!我是个男人,我可以做到我想做的事!
华陨心中苦笑,嘴上什么都没有说。也许等到华陨老了,只要水无央不死,都会对他这么说话。
"把上衣脱了,我听宸星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帮你看看。"
"师父,我没事。"华陨摇头,"我有点累,我想睡一会。"
"福喜!快去打扫一间房间好睡觉。"水无央当即使唤起下人,好像他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华宁修笑了笑,当视线转到华陨身上时,变得深邃:"陨儿......"
"师爹,我真的很累,有什么等我睡醒了再说吧。"华陨截住他的话头,转身走了。
华宁修心里的事,他怎么会不清楚,无非是兄弟情,父子情。这些华陨都明白,可现在他脑子里只有寐人的事,其他的根本是一粒微尘。
照皇帝的意思,太后对处置凶手十分坚决,所以一定要有人死。
在商量之后,决定行刑还是照旧,只是最后处决的时候,换一个死刑犯。而换下的寐人,就有华陨带走,从此随他们到哪里,都不再计较。
事情听上去很简单,实际上也很简单,这种掉包的手法,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只要他们肯点头,就能救下一条人命。
可是,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华陨恶梦连连。
寐人处刑是在十日后,因为华宁修怕他闹事,所以不许华陨插手,另外派人接应。
那天华陨挤在人群里,看着寐人从大牢里被押出来,身上有些污秽,但仍然神采奕奕,似乎有种炫目的光芒。
再次看到寐人,华陨不禁笑了,虽然知道他离得那么远,一定看不见他在冲他笑,但他相信,他一定能感觉到。
菜市口每次都会因为斩首而变得热闹得像沸水。看着众人争先恐后地往前挤,生怕自己漏看什么精彩的地方,华陨不禁有些恼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不许看!寐人是我一个人的!
他恨不得跳上去拿块布把寐人遮起来,抱回家一个人看。
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把华陨挤到窒息,好像一阵一阵的潮涌,把华陨向不确定的方向推去。寐人的身影已经拐过街口,消失不见了。
不祥的预感代替了才刚冒头的喜悦,好想永远把他留在视线里,却发现总不能如愿。
手中忽然一热,低头一看是宸星在拉他:"陨哥哥,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人太多,不安全。"
华陨犹豫了一下,便跟着宸星走了。
回到王府,越想越不对劲。
来得太过容易,容易到不真实,容易到令人怀疑。
"不行!我要去看看!"华陨拍案而起,凳子都还没有坐热,就要走。
"阿陨哥,等等我!"宸星追出门去,见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跑远。而从远处走来的,除了水无央之外,还有......
他局促不安,茫然地一路跟在水无央身后,当看到华陨的时候紧张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
"阿陨哥!"扑到华陨怀里的......是小君,华陨觉得他的世界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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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寐人机密档案
姓名:司寐人
昵称:美人?
马甲:天圆地方东家,兼剥削小君等劳动阶级的资本家
身高:183cm。。。。什么?比华陨矮?184cm。。。还矮?284cm!
体重:华陨多重?(汗。。。这个也要比啊?)
年龄:二十五。。。比华陨小?他老啦!
特征:比较帅!(这个是他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_<)
杀手锏:左手算盘,右手三字经
特长:可以让人人都避之如虎的华陨像只温顺的猫咪。
座右铭:(以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在)忍耐是一种美德,尤其是在华陨面前
人生中最幸福或最倒霉的事:遇到华陨!(北北追问到底是幸福还是倒霉,他拒绝回答||||||)
爱情格言:......(他沉默,北北头上冒出问号)......(继续沉默,冒出冷汗)......是华陨派你来的?(北北摇头,是代表广大民众来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最心烦的事:Top or bottom,it is a question!(上还是下,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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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为什么会是你?"华陨已经无数遍对小君重复这个问题了。
小君吓得脸色苍白。一开始还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在他走了之后,他怎么突然被人抓走,关在一个小屋里,后来有突然被人在头上照了袋子提出去,经过几个人的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水无央了。而水无央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叫司寐人?",顿时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早就知道这个手段非常的太子不会那么容易松口,果然还是被他下了套。
皇帝即使权利再大,他哪里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到底换回的是寐人还是其他人,他根本无暇在意,真正掌握着的还是太子!
太子终究是不肯放手,像他那样的人,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到手,怎么可能轻易掷出筹码?
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这一天,华陨都显得很平静,至少表面上是的,练功,吃饭,散步,不怎么说话。但是这对华陨来说是很不一般的,因为他通常是个不安静的人。
那一夜,梨花又开了。
千花万花不甚爱,只有梨花白脑人,肠断当年携酒地,一株香雪媚青春。
黑夜盛开的梨花与一般不同。
冰凉的夜风,在耳边絮语,摇落满枝的梨花,圣洁白雪,似绵绵细雨,如朦胧河汉。不似寒雪圣似雪,细细密密地铺满一地,带着雨露,在银色月光下闪闪发亮。
雅致的清香酝酿出醉意,掠过鼻尖,似有意,似无心,挑逗着迷失在花间的人。
最美的一朵梨花在树下静静绽放。
美,绝美,美不胜收,美到妖异......
张开洁白的手,让残花飘落在掌心,让这似有若无,缥缈不定的美在掌心揉碎。
梨花白,白得让人看不出它的情绪。
花如此,人亦如此......
当小君在满天花瓣中找到他的时候,近乎痴了。仿佛是从繁花中幻化出来的,融合其中,却又昂然独立。
叫我怎能与你分开?
那是小君最后一次看到他,听到他说的话。
那时,他痴痴地站在树下,望着繁星。
黑暗中,他缓缓走来,带着一身的戾气,一把明晃晃的短剑在袖底闪着银光。
没有人能看清他是怎么逼近的,明明他还在百步开外,下一瞬间就有可能在耳边呼吸,当肉体被分离的时候,才看见那一道白光划破黑夜,来不及呼喊,来不及倒地,他又消失在黑暗中。
"有刺客!有刺客--"城门幸存的守卫尖声呼叫,更多的守卫朝这里涌来。
"叫太子来见我!"华陨朗声喊道,音波像千层浪向内廷送去,刺破耳膜。
秉烛夜读的子寰突然一震,烛火像是被风吹了,疯狂地摇摆着,书房里明暗交错,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在深宫中的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只是忽然觉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探进了心底,在皮肤底下滑动,一阵阵恶心。
他凝了凝神,捧起书继续阅读,还没看了几行字就听见殿外哗然一片。
"保护太子!决不让一个可疑的人进来!"一个侍卫首领喊道。
子寰不悦地皱眉,长身走出书房,之间许多宫人举着灯笼,所有地侍卫都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样子。
"怎么了?"他威严地问道。
侍卫首领拜道:"请殿下安心歇息,殿下的安全由微臣保护!"
"本宫是问你出什么事了,说什么废话!"子寰喝斥道。
侍卫首领擦了一下汗:"这......有刺客意图谋害殿下......臣奉命保护太子!"
子寰不屑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一点小事,搞得惊天动地的......"
多嘴的侍卫首领不甘心地漏了句:"听说很厉害,几十个人一眨眼都杀了......"
"等等......"子寰叫住要走的他,隐约觉得不对劲,想要问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这时秦狄匆匆忙忙走来,向子寰道:"殿下还不休息?已经夜深了。"虽然话音平稳,但眉宇之间掩饰过的惊惶,难逃子寰锐利的眼睛。
"难道......是华陨?"子寰不可思议道,转而冷笑,"他是来找我的吧,我倒想看看他能耍出什么把戏?"
"殿下不要去!"秦狄大喊,拦在身前,"这种事情守卫处理就可以了,您保重贵体就好,刀光剑影的很危险!"
"这里是皇宫!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能翻出什么风云来!"子寰推开秦狄,不顾众人劝阻朝殿外走去。
"子寰!"秦狄急得直跺脚,竟当众直呼起他的名字。
子寰回头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秦狄恼怒地低吼一声,反身朝大牢急奔。
那个场景,一直到很多年后,都在华子寰的恶梦中盘旋。
太宝门前那片青砖地上沾满了鲜血,随意踩上一脚,都能飞溅起血花。好像是洪水冲破了闸门,淹没了宫门,而这每一次液体都是滚烫的血液。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不禁令人屏息。无数具残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断肢四处飞散。
仿佛,已经不是人间,而是死亡凄惨的修罗场......
血雨中,那人一身白衣,不占片缕鲜红。短剑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挥动着双臂,好像飞天般飘逸的身子,舞着死亡之舞,带起绝世风情。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刀挥下,都有一个灵魂飞散。
子寰只觉的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去抓紧栏杆。
华陨偶然抬头,看到了站在城门上的子寰,突然仰天大笑,妖魅的笑容带着无限的讥讽,嘲笑着他的畏惧,身子因为笑得太过剧烈而颤动着。
"疯子!简直是个疯子!"子寰气得发抖。
"华子寰!把寐人还给我!否则,今夜我血染京华,叫你一生一世罪孽缠身!"华陨用剑指着子寰,一滴滴血沿着剑锋落在地上,汇合入血海。
他孑然一身,无所凭赖,可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戮气息却让众守卫战战兢兢,不敢贸然冲上去。更多手执长枪的守卫,只是畏缩地蹲在后头。
"你这个疯子!罪孽缠身的不是我,是你!"子寰捶着栏杆,气急败坏得骂道。
"哈哈哈哈--"疯狂的大笑许久才平复,"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要做圣贤的君王吗?你不是要做英明的人主吗?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些人都是为你而死的!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语音转为犀利,那双冰眸即使离那么远,都能感到阵阵寒意。
子寰咬破了嘴唇都无言以对,死死地瞪着华陨。
"把寐人还给我,什么时候见到他,我什么时候还你安宁。"华陨用低沉,却足以让子寰听到地声音说道。他缓缓举起短剑,朝左手掌心刺去,剑锋一转,撕裂了娇嫩的皮肉,一道巨大的口子从掌心划到手肘。
第一次,他刻意召唤出潜伏在心中的魔。
鲜血直流,染红了他纯净的白衣,染红了他明亮的双眸,染红了他眼中杀戮的世界。
血液能够令他疯狂,但能让入魔的血只有来自三个人的,父皇华宁昭,兄长华子寰,还有他自己......
他的双目变成红色,火一般鲜艳的红色,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杀戮的魔,一个来自永无天日的幽明之间嗜血的魔。
这是一场屠杀,看似数量悬殊,实则气势宏大的屠杀。
入魔的华陨杀人的动作变得缓慢,但并非迟钝。轻而易举地避开长矛,没有瞬间取人性命的速度,而是恶意地刺入肉体,慢慢割开肌肉,几乎能够听到铁器在肉中滑动的声音,在对方死亡之前带给他足够的恐惧和痛楚。
喷溅出的血,像墙一样厚实,几乎能遮挡住视线。
什么是血的味道?呼吸着,却已经麻木了嗅觉。
是腥?是甜?不知道......隐约还有一丝幽雅的梨花香......好像天与地回复到最初的混沌,所有的感观都搅做一团,撕扯不清。
黑夜里,残风中,他笑着,骄狂恣意的笑声直冲天宇。他是人世间不受羁绊的自由生命,他的脚步因所爱的人停止,也为所爱的人再度狂奔。
"你给我住手!住手!"子寰呼喊着,试图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不顾一切地要冲下城门,正巧撞上一个急奔而来的侍卫。
"殿下!太子殿下!"侍卫惊恐的喊道,"太子殿下!皇上他驾崩了!"
"什么?"子寰失声惊叫。
"皇上他听说有人屠血皇宫,怒极攻心,就......"
涌上心头的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子寰再度望向不曾停止杀戮的疯狂的华陨。
陨星现世,天狗食日,白狼冲天,入无间修罗道,杀兄弑父。
回荡在耳边的是他狂敖的笑声和这句预言。
心在颤抖,子寰义无反顾地朝下冲去。
血浸染了天上明月,沁入了无边的黑幕,要用多少圣洁的水,才能洗得干净?
若不与他面对面,这一切,永远都不会完......
杀意像从天而降的大雪,冻得人直打颤。只要他眼底的红光扫过,几乎就意味着死亡。
华陨看到子寰已经站在了与他同一平面上,嘴角不禁勾出冷艳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狂野。
入魔的华陨有记忆,但已不是原来的人了,只是沉醉与屠杀的快意中。
他嗅到了更有意思的猎物。
随手抛开刚死在他手下的躯体,他冷笑着向子寰冲去。
杀!
他脑中只有一个字!
当两人相距不过几步之遥的时候,华子寰才意识到死亡的逼近。
想要逃,双腿却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银色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刺进肉体。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抵不过一片冰冷的精铁。
华陨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闯进视野的身体,缓缓扯动短剑,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
"啊--"凄厉的惨叫来自子寰,好像是被碾碎了的声音,他伸手抱住挡在他身前的身体,却觉得异常地沉重。
冷剑没有感情地被挑起,血如泉涌,支离破碎的身躯像秋风中瑟瑟的枯叶,落在地上。
华陨漠视,他清晰地记得,他也是这样捅破崇亲王的身体,看着他倒下。
"阿狄!阿狄--"子寰扭曲了的声音,拼命呼唤着,挣扎着,好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秦狄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他望向华陨的眼神变得无比羡慕,他没有比现在更明白,华陨的为爱痴狂,究竟所谓何意......
华陨举起剑,欲再度向子寰攻去。
"够了,阿陨!够了!"寐人近乎要哭泣地扑倒华陨,把他抱在怀里。
他被震撼了!
当他被秦狄放出来,看到这惨绝人寰的场景时,他被震撼到了。
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华陨做的,他扑上去,没有想过那把利剑会不会捅向自己,只想把疯狂的爱人搂在怀里,安抚他狂暴的灵魂。
华陨挣扎了一下,被他死死按住。
环抱住自己的是温暖的气息,甜蜜而纯净,不占人世间一丝微尘。
这是一种奇迹!平和的气息渐渐冲淡了暴戾,冲淡了愤恨,冲淡了怒火。
华陨温顺地躺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安宁,好像熟睡的婴儿,化去眉宇见的冷冽,露出恬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