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地无声————寂地

只是，惜烨是承受不起这样重的负担的，五年前就是因为这场无法承受的感情他才选择逃避，选择不告而别。
"你竟真的抛下我走了？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男人固执的按住他的肩，高大的身体在惜烨脸上投下厚厚的阴影，惜烨要仰着头才能看清男人的表情，五年来，他竟比自己还要高了。
他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虽然是在靠墙的角落，但是男人将自己圈起来的动作还是显得有些暧昧，这是惜烨遗忘已久的陌生气息。他不悦的扬起眉，定定的朝男子望去。
那双按住自己的手臂却没有因为他的一瞥而变得轻松，男人的表情好像在说，如果放开你你又要逃走了吧！惜烨无奈的耸耸肩，只好说，你先放开我，我保证不从你眼前离开。
闻言男子的手才缓缓从他的肩头滑落，然后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我们去吃饭好吗？"惜烨有些愕然有些伤悲的看着那个笑容，眼前的男人还是如少年时代一样恋慕着自己。
而他是无法回报他什么的。
惜烨再一次抬头看那张酷似男人的脸，突然觉得神有些残忍。那些被强制压在记忆深处的片断像被拔开了盖子的香水瓶，一丝丝，一点点钻入脑髓，沁入心脉。
仿佛有种预感，这五年来平静的生活又要被打破了--

21
"这么多年，你的厨艺好像一点也没进步。"男人不悦的抱怨到，孩子气的瞪着他。
"那你不要吃了！"惜烨皱皱眉，也不知是谁要自己做饭的，做好了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你不要生气了，下次我做给你吃！保证你会把盘子舔干净！"
"你会做饭？"
"不然你以为这几年留学生活是假的吗？"对于惜烨怀疑的目光，男子有些愠怒。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做不到可不许赖皮哦。"眼前的男子虽然外表上成熟许多，但是在自己面前还是和以前一样孩子气。
"说道做到！"男子一副了不起的派头，惜烨淡然一笑。
看样子性格是没有改变多少呢，五年前的打击没有磨灭他少年的纯真也真是难得。
"对了，你父亲呢？"五年前走得时候还在昏迷，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了，想到可以说是自己间接害了他，惜烨有一丝内疚。
"你走后没多久就清醒了，只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多。现在基本上都在国外，什么都放下了似的，连我这个儿子也不管了！"男人颇有微辞。
"是吗？"对于男人能放下恩怨，惜烨多少有些宽心。
"好了，不谈老头子，说说我们的事吧！"男人眉开眼笑，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惜烨坐下来。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哼，跟我装糊涂！"男人假装生气，把惜烨拉入怀中，"你是单身，我也是单身，你说该怎么办吧？"
"两个男人能怎么办拉？何况这世界上单身的人多了，都要怎么办，不是乱套了！"
"别人我不管，就只要你！"男人负气的说，眼神灼灼的望着他，惜烨承受不了，将眼光别过。
"我喜欢你。和五年前一样喜欢你，而且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你若觉得大可不必对我的人生负责的话，你尽管逃避吧。可是你要知道，我再也不是五年前的我了，我现在有能力说不管你逃到那个角落我都能把你找出来，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男人抓住惜烨的手，不让他逃避自己的目光，他的眼睛炽热的让人仿佛要燃烧殆尽。
惜烨原想找个玩笑糊弄过去，无奈男人的眼神如此坚持，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对望着。这一望，男人的脸已经贴过来，惜烨来不及躲闪，嘴唇便感到温润的灼热。
这是不同于少年羞涩的亲吻，而是属于成年人的缠绵热吻，他的唇舌如此巧妙，惜烨渐渐被吻的失去了抵抗，直到实在呼吸不了，男人才不舍的放开他。
"看来这些年你的生活很性福呀！"惜烨挣脱开男人的束缚，坐开一点说。
"这都要感谢你！"
"我？"
"是呀，一来是我想着你，就算你还是不喜欢我至少身体上要依赖我，二来还是想着你，但是你不在身边我总要找人发泄一番！"
"这么说好像的确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所以为了纠正错误，罚你永远在我身边！"
惜烨正想说些什么打趣，电话适时响起，惜烨要去接电话，男人却不让，响了一会儿转入自动留言模式。
"惜烨是我，云亭。想了好久，我还是放不下，所以我恳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那些都是过去了，你的将来是自己的，让我照顾你好吗？"
没想到云亭会这样坚持，看来只好说得再清楚些了，惜烨若然所思，一抬头却看到男人嫉妒的表情。
"这个云亭是谁？"
"一个朋友。"
"朋友会说这样的话吗？"男人显然不相信，再一看惜烨锁骨附近有一道淡淡的印记，不是吻痕是什么。
"看来这些年你也过得很幸福！"
"是呀。"惜烨本想解释，但是又一想不如让男人断了心思，索性承认了，"我下个月就搬过去了，他很照顾我。"
"你撒谎！"
"我干吗撒谎。"惜烨冷冷的看着他，男人却突然笑了，"你说谎时瞳孔会放大。我最了解了。"
惜烨耸耸肩，这个习惯还真是难以掩饰。
"好吧，就算我夸大了一些事实，但是我们两确实在一起，伟凛我很抱歉，只好辜负你了。"
"不要结论下的这么早，看你刚才接吻的表现我知道我还有机会的。惜烨我说过，这次你不要想从我身边逃开。"
"为什么？我不值得，伟凛你要好好想想，我比你大八岁。"
"这跟年龄无关。我要的是你。"
男人的一句话堵住了惜烨辩驳的可能，对于从少年时代延续至今的这种执着，惜烨知道三言两语不是可以打消的，但是如云亭所说，他的心可能早就停在过去了，如此和男人斯磨，只会让彼此痛苦。
"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男人的脸一下子又变得成熟起来，他轻轻触摸惜烨的额发，"我不想让你难过的，但是我更不可能放开你。我说过我今生只会爱你一个。"
听到这句耳熟的誓言，惜烨有一种恍惚，男人的脸和那个人的重叠在一起，他说，今生我不能失去你
"不要许诺，也不要给我那么长的期限，这负担太重，我承受不起。"惜烨起身，站到窗边，为什么每句誓言都是一生一世，一生一世是多么漫长的过程呀！他宁愿没有一生一世，只求相爱时彼此真心。
男人没有言语，只是体贴的站过来，从背后抱住他。落日的余晖从窗户漏进来将两人渡成明亮的金色，惜烨有一阵晃眼，身后的温度却突然让他有些安心。
他轻轻靠在男人胸前，嘴角浮上一摸淡淡笑意。

男人似乎要将誓言贯彻到底，第二天就搬来惜烨楼上。他本来是想住到惜烨那里的，但是惜烨却死活不答应，没法只好先住在附近了。为此男人还得意了一番，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来那个情敌没什么策略。直到他知道云亭是惜烨工作上的同事，两人经常见面才愤恨的咬了咬牙，决定用他的食物攻略将佳人抢夺到手。
惜烨也没想到男人的饭做的这么好吃，尤其是中餐，据男人解释因为食堂天天供应西餐所以只好自己动手以解思乡之苦，没想到几年下来竟然练就了一番精湛厨艺。
"惜烨，没有酱油了，你去买一瓶来！"
"知道了。"走在去超市的路上，惜烨对于两人目前的这种关系有些哑然。当年的出走一是为了离开伤心之地，二就是怕面对小鬼无法回馈的感情。但是在N城的意外相逢却促成了现在不急不缓的行进。虽然仍旧是无法回馈的感情，但是生活的步调却没有打乱，惜烨已然知足。
"对不起。"惜烨闻声抬头是一张英俊陌生的年轻面孔，穿着一望过去就知道价钱不菲的棉制衬衣。
"哪里，是我没有看路。"惜烨淡然一笑，欠欠身走过，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小鬼又要爆跳了。

回到家小鬼却说了声抱歉，有急事要外出，"饭菜都准备好了，我现在要出去。回来再跟你赔罪。"
"快去吧！"
"你不问什么事吗？"
"不管什么事一定很重要，不是吗？"
"你说的对。"小鬼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临到出门在惜烨脸上香了一个，然后快速闪了出去。
果然还是小鬼，惜烨摇摇头。
才摆好碗筷却听到敲门声，惜烨以为小鬼什么东西忘拿了，一开门，却是云亭。
从那天云亭提出同居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惜烨错过身让云亭进来，他的表情有些紧张。
"吃饭了没？一起吃吧！"惜烨招呼云亭坐下却看到他愣在那里。
"我好像记得你不会做菜。"
"的确不是我做的，可是很好吃哦。"
"你顾的钟点工吗？"
"不是。"
"那么已经有人帮你做饭了呀。我没有希望了吗？"云亭猛地抬头看着惜烨，惜烨盛饭的手僵在空中。
"做饭的话，我也会。就算做的不好，你喜欢的话我会认真去学的。不要因为这个原因就不要我。"云亭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惜烨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在说什么呀，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谁给我吃的我就跟谁去！况且他只是一个故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黯然的眸子突然变得精亮，惜烨突然后悔告诉他真相，但是现在改口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他人呢？"
"有事出去了。"
"不过，他的手艺倒是不错，难怪你看起来胖了一些！"云亭不再拒绝，不客气的吃起来。
"有吗？"惜烨摸摸脸，好像的确圆了一些。
"说起来，云亭四处打量一下，看到沙发上一件墨绿的外套，你们不会住在一起吧？"
惜烨顺到他的眼光过去，他的警觉性还真高，"没有，他刚才出去忘拿了。"
听到惜烨如此说，云亭才又收起目光，专心吃饭起来。
等到用完餐，两人泡了杯茶坐下来，云亭突然又道"为什么我认识你这么久你从没泡茶给我喝？"
惜烨没想到这也是一个问题，自己的确不怎么喝茶，之所以又会泡茶全因为小鬼，他擅自放了包茉莉茶包在厨房里，每次来都要惜烨泡给他喝，几日下来，惜烨已经会拿茶招呼人了，而以前都是牛奶或者咖啡。
"什么呀，你还不是只喝牛奶！"惜烨故意羞他，果然奏效，云亭脸微微一红，"我就是不喜欢咖啡啦！"
惜烨原想张口问他今天为什么突然过来，但是又一想若是他再提起同居的事岂不是自掘坟墓，故按下不说，只是静静品茶。
"惜烨。"云亭突然看他，脸上又是一阵微红。
"什么事。"糟了，看来躲不掉了。
"上次我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来了，来了。不过云亭的表情真正有趣，一副紧张兮兮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不好吗？云亭是我不对，我不该拿你慰藉寂寞。对于你的误解我真的恨抱歉。"还是说清楚好。
"不是你的错，惜烨，你不必歉疚。"惜烨语气虽柔但是决心甚坚，一时两会儿是难以改变的，云亭下了持久战的准备，抬头长叹一声，改了话题"这一阵C城的X山很热，我想托你去做这个专题。"
停了几秒，没有听到如期的回答，倒是惜烨的神情吓着了他。他双眼呆滞的望着前方，目无焦距。
"惜烨，惜烨！"云亭连唤两声惜烨才转过神来。
"没事吧？"
"没事，今天我有些不适，明天再说吧！"
"那好，你早些休息，我走了，那篇报道我找别人吧！"直觉那是与惜烨过往有关的伤心地，云亭温柔的说。
"不，我去。"惜烨绝决的说。

22
还是一样的青山绿水，繁花似锦，野草丰肥。
也还是一样的清风白云，鸟语婉转，林木葱郁。
只是上一次是在天堂，这一次虽不是地狱，却是折磨。
惜烨没想到竟会故地重游，赫然还是这片伤心之地。
拾阶而上，远处水声作响，正是瀑布。
当日的归隐想法皆源于这帘瀑布，就在那瀑布下的山地上盖一间小木屋，种些瓜果鲜蔬、奇花异草，每日游历与山水间，把酒当歌，几尽欢颜
想到往事，惜烨心头阵痛，徐步前往，眼前景色，仿若童话。
飞流白链下正是座古朴木屋，前面是个小院，种着些瓜果鲜蔬，有一老人正在施肥。此景此情真正是梦中所想
是了，这世上也多是人向往幽静生活，只是真正能化为现实的没有几个，就是有也多到了老人这把年纪，这种淡薄却是颠倒一生，红尘看尽。实数无奈，却情非得已。
惜烨一时百感交集，原想侧步离去，却又有些不舍，还是移步上前。
那老人又当他是游人，随即开口道"这房子是不租的。"
"我不是来租房的，只是来看看。"
"哦，我只当又是来问我要房租的。以前很多年轻情侣死活闹着想在里面住一晚，其实这房子不是我的我又怎能拿的主意。不过受人雇佣照看这些蔬菜。"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是个中年男子，好像姓江。"
"江还是姜？"惜烨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倒不知道，只是他说是为一个不能实现的梦想盖的。有钱人就是心思多，不过他每次过来神情倒也惆怅，想来必是个伤心人。"
老人还说了什么，惜烨已然没有听进去，千头万绪缠上心头，是他，是他！可是为了什么？他不过是将自己当作一件争夺利益的棋子，用完后弃之如石。他记得男人当年对他的绝情，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宗焕，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X山的稿件已经准备充分，云亭在电话中喊他回去，他只说要再呆两天。一转眼，坐上了去B城的火车。
比起飞机和轮船，他更喜欢坐火车旅行，车窗外的风景看似千篇一律，却总不厌倦。何况，火车时间漫长，总来得及后悔。
惜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上这趟火车，这本该是千万不可能的事情。五年前已然决定的事实怎么还阻止不了这一刻见他的决心？
简直没有道理
惜烨几次在沿途小站下了车去，后来又在开车前一秒回到了座位，眼看离B城越来越近，心中却更加杂乱。
到底为什么要来？就因为他盖了那间小木屋吗？为什么还要忍不住再抱一丝希望？如果他真的爱你五年前怎会伤害你如此彻底？如果他真的爱你这五年来又怎会不来见你？韦惜烨呀韦惜烨，难道你要再做一次傻子？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这么为难吗？"
"恩？"对面座位上的年轻女孩突然开口问他。
"我看你下了几次车又回来，开始还以为你怕坐错站，刚才看到你的车票是到终点站的，你是怕去见什么人吧？"
惜烨不知怎样回答，只是疑惑的望着女孩。
"看你的样子我猜对了。想去就去呀，何必找什么理由呢？"
"如果这个人伤害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