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几句话,黑眼镜就伸手招来出租车,他们一起上车。
赵俊拉我:"走!跟他们去!"
可是我没有这个兴趣,一口拒绝他:"我不去。"
赵俊看我的眼神有些讶异,显然没有想过我会在这种地方放弃。
"我为什么要像老婆要跟人通奸的绿帽男那样,跟踪他们?"我撇唇"我又不喜欢他们谁。"
"算了!你不跟我跟!!"他的咬牙就要追上去,我立刻伸手拉他,如果现在有一盆冷水,我就一定给他从头浇到脚,好让他发热的头脑清醒一点"你给我站住!你跟去凑什么热闹?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不是吗?蓝悠跟了那黑眼镜的,你是没有机会了!"
"放开我!"他甩开我的手,我冲着他的背影喊"他们现在就要去宾馆,你相不相信?"
他全身一僵,停了下来。
"难道你要亲眼看着他们开了房,上了床,你才死心吗?"
也许我的话说得过于直白,四周的视线像针扎一样剌过来,我的皮厚,连痒都不觉得,但前面那个显然已经浑身不自在。
顿了一下,他回我一句:"小悠不是那种人。"
我冷哼一声,他回头,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怒视我一眼,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我看着他截停一辆出租车,跟着蓝悠和黑眼镜的出租车去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吧!管闲事也有个限度!到此为止吧!"
可没走两步,我就不由自主地绕了一段暗巷,追到出租车开出的另一条必经路段上,蓝悠和黑眼镜的车刚好开过去,赵俊的出租车就从后跟上,我吐出嘴里的口香糖,一下子冲到马路上心,硬是把出租车截停了下来,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车头距我身体仅有一米开出的距离!我看见司机气急败坏的指着我鼻子骂,我不管他,对车内那个被我吓得惊魂未定的人说:"让我上吧!我陪你去!"
他呆呆地点头。
事情跟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蓝悠跟黑眼镜没有上宾馆,但也没差了,他们上了一座高级高寓,估计那里是黑眼镜的家,因为出入要证登记,所以我们的跟踪也只能到此为止。
赵俊不甘心地站在公寓楼下,硬是舍不得离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点缀着零星灯光的大厦,闪烁的灯光落在他黑色的瞳孔上,有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哭了,可是最终,他只是闭上眼睛,握紧拳头无力地滑落在墙脚上。
他低着头,路边街灯的灯光投射在他的倦缩的背上,阴影笼罩了他的表情,仿佛诉着不甘和落幕,他那样子突然让我有要窒息的感觉,实在是看不过去,我就走过去拍他的背:"喂!你再这样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去吧。"
他抬头望我只是苦笑,白色的灯光落在他眼里,刹那间,我竟觉得他眼中有泪意,为了确认那一点光,我蹲下身子,与他对视,他看了我眼睛一会儿,好像突然察觉了什么似的,把眼光别开去,一阵阴冷的风吹过,他缩了缩脖子,我本能地伸手抱住他的肩,他却吓了一惊,缩缩身子,再次转过来的目光满是戒备。
我笑,看来,他仍然记着我那天对他做的事情,真不明白,跟我接吻有那么恐怖吗?虽然不能谈得上身经百战,可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点信心的啊!他这种见鬼的眼神真教人伤自尊心。
"你是不是打算坐在这个地方,一直等到蓝悠下来?"
如果他点头,我一定用暴力把他拎走!开玩笑!要真待到明天早上,就算不会因此而染上感冒,到凌晨一、两点时准会让路过的好心的警察叔叔来查看良好居民的身份证......当然,这里指的‘良好居民'是指那些有带身份证的,至于像我这种连复印件也没带在身上的,不幸的话恐怕要被请上去喝咖啡了!
警察厅的咖啡不好喝!
他没有回答,而是牛马不相风地说了另一些话:"小悠看上他的才能。"
"哦!"我漫不经心,刻意露出‘我对此完全不感兴趣'的神情,反正,我对蓝悠的事情确是没什么兴趣,他唯一能让我感到热血沸腾的时候,就是在乒乓桌上的时候,但是,自从黑眼镜来了以后,他就再没跟我对局,因此,我与他唯一的关联断了。
他不顾我是否感兴趣他的话,也许他只是纯粹想找个人来说说心里的话,即使我露出那么明显的无聊表情,他仍自顾自说下去。
"我跟小悠从幼儿园开始认识,一直以来,我家人都不许我跟别的小孩子玩,怕他们会带坏我,小悠是他们唯一认可可以接近我的人,因为小悠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九年同学,所以他们对小悠十分放心。"
"哼!是太放心了吧?"我话中有话,冷嘲热讽,我没有看他的神情,却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杀人目光。
"你根本不能想像,如果没有小悠的话,我这些年会如何度过!"他的语气似乎在责备我无法理解他的心情。
"哦!因此你就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保母了?"
"什么保母?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开始有点愤怒,这让我高兴,他总算有点回复自我,好,那么就再刺激刺激他吧!
"可你却始终紧粘着他不放,甚至以为,他会永远在你身边,你们以后会永远活在一起,对不对?"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大声回应我,那声音大得吓坏才刚刚蹲下的路边一条狗,以及一个过来捡破烂的乞丐。我的耳膜差点没被他的高贝分噪音震聋。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燃起火光,仿佛一个被人夺去心爱玩具的执拗小孩,我可以想像,这些年来,为了把蓝悠留在身边,他曾经多么努力地把围在蓝悠身边的苍蝇全部赶飞。他其实热爱篮球多于乒乓球,可为了迎合蓝悠的兴趣,他曾迫自己放弃很多打篮球的机会,努力在乒乓球桌苦练,才得以凭超越其他同龄人的优势,成为蓝悠身边唯一的对手,令他可以无时无刻都注意着自己,不把青睐的目光交给其他人。
可是,却来了一个黑眼睛,彻底打碎他多年的努力。
我这个想法在他下面这句话里得到证实。
"小悠说过,他将来的另一半一定要跟他一样会打球。"
他语气很沮丧,他这种心情我倒是可以理解的,可是......
"人在努力过后,也不一定会成功啊。"我说,他的眼神淡下去,但眼中的执念却没有丝毫改变,我突然就很想他放弃蓝悠。
如果在十多二十年以后,仍然无法超越根深蒂固的友情观念,那么,蓝悠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都不可能会爱上他。
"要去兜风吗?"我问他,他看着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一伸手,把他强行从地上扯起来带走,那一天晚上,我直到很多年以后还很深刻地记得,机车在逆风中疾驶向前,风像刀般划过皮肤的感觉,他一双手臂紧紧环绕着我的腰,因为没有戴头盔,他把整个脸都埋在我的背上,承受着以前从未承受过的窒息般的冲击感,我仿佛都能感受到他喘息一样的呼吸吐落在我背上,我平生第一次心跳的速度为人而加快,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袭遍全身,那是过往任何一个上我机车的人都不曾给我的感觉。
车冲上山顶,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车在悬崖急刹停下,如果是女孩子,早就已经尖声惊叫起来,吓飞一大堆鸟雀,可是他却不发一声,只用手紧紧抓住我的腰,尽管隔了两件衣服,可他稍长的指甲还是掐入我的肉中。
我下车,迎着山顶的烈风张开喉咙像狼一样大声嚎叫,发泄着内飞无处发泄的激动情绪,赵俊也学着我的样子,把手放在嘴边,对着山谷大叫,但那并非单纯的叫声,而是叫着一个此时让我听了觉得不爽的名字。
"小悠--!"
山谷回荡着这个令人烦心的名字,为了让这余音赶快消掉,我又长嚎一声,满意地听着那股回音淹没在我的声音中,可他下一秒又叫起来。
"小悠!你听不听到!我说,我爱你--!"
这次的话更让人讨厌!
我心里涌起厌烦感,不由得伸手把他的肩强行扭过来,继而强吻他的唇,他手脚并用推我,近距离看去,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那般大,眼神活像是见了鬼,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要把他套紧,最后这个强来的吻结束在缺氧中,我哈哈大笑,他气得岔了,一个拳着向我送来,嘴里大骂着:"疯子!"
我没有躲闪,硬生生挨了他一记拳头,左眼黑了一圈,然后痞痞地对他说:"你把我打丑了,得负责我的下半生啊!"
他却对我说:"即使全世界的男人和女人都死光光了,我也不会要你!"
我嘻嘻笑着:"那么,我就让全世界的人都死光光吧!"
他愣了一下,脸更红了,一使劲转向悬崖的风向,风中,隐若听到他的声音:"差劲的玩笑!"
那好!就让这个玩笑变成事实吧!我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06
"刘如,放学以后你有空吗?"
我在课堂上,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有人轻轻推我的肩,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那不是赵俊的声音,我也懒得分辨到底是何人,睡着了被人吵醒后脾气也大,于是很粗鲁的把对方的手一把打开:"没空!别吵老子!"
现在应该是课间,四处都是吵杂的声音,可即使噪音是这么大,我还是听到那个被我拒绝的家伙轻声的叹息,笼罩在我头顶上的黑影撤去,我稍微张眼看了一下被我粗鲁回绝的家伙,嘿!居然是蓝悠?
是他就另当别论,毕竟他目前是我‘锦锈前程'中的一块很碍地方的大石头,所谓知已知彼,百战面胜,我决定还是多要了解他一点。
我看一眼赵俊不在教室里,就把他叫住:"喂!"
他回过头来。
"有什么事?"
"放学后,你有空吗?"他再问,闪烁的目光让我觉得他找我多半是有求于我,再三考虑,我决定答应"有啊。"
放学的钟声敲响后,我吹着口哨到约定的地点--物理实验室去,这个星期轮到我们班打扫,因此蓝悠身上有那儿的钥匙。
我到那地方时,蓝悠正坐在桌子上发呆,我来了他也没有发现。我左右前后瞧个仔细,确定黑眼镜不在这里以后,才砰地用力敲响铁门,他被吓得几乎整个掉到地上,然后用力瞪着我。
"怎么这么害怕?怕被情夫发现在这里偷人了?"
我倜侃他,原以为他定然会立刻满脸通红,毕竟他跟黑眼镜交往的事是个不能公开的秘密,没想到他竟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如果这是装的,他的演技也未免太高超了!
"黑眼镜!"我好心提醒他,半靠半坐在他前面一张桌子上,从口袋里翻出一根烟。
"你是说阿明?"
哦!都叫得那么亲密了?我故意暧昧地对他笑笑,把烟放在嘴边点燃,说起来,这件事还得谢谢他呢!
"你是说阿明吗?"
看我没有反应,他再次向我确定,我用力点点头,毫无顾忌地对他喷出一口烟,他呛得用手掩住鼻子,挥动另一只手驱烟,但没起到多大效果。
"你不要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抽烟行不行?还帮意把烟喷到别人脸上!"他难受得皱起眉头,伸手过来就要抢我的烟,我向后一缩,避开他的攻势:"除我老婆以外,没人能禁止我抽烟!"
"我看才没哪个女人要做你这种恶人的老婆!"他翻白眼。
"呵呵!"我干笑两声,不作辨解,反正,我要的老婆又不是女人,女人不要我又有何紧要呢?他要我不就行了吗?
他看我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好躲到逆风位置去,免得遭受我二首烟的迫害。
"这几天,你好像都跟小俊在一起!"
小俊?他如何叫黑眼镜我不在意,可把赵俊叫得那么亲密,我可不喜欢听,但他们相识十几年,我却没什么理由让他改这称呼,这让我挺是郁闷,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粗鲁:"是又如何?你不是已经抛弃他了吗?干嘛还要那么关心他的事情?"
这回,蓝悠的脸红了起来,显得局促,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你......是如何知道的?小俊告诉你的?"
"他没有告诉我,反正我是有办法知道!"我皮笑肉不笑地对他扯扯嘴皮"你呢?还会在意他的事情?"
蓝悠低下眼睛深思一会儿,吐出一口气:"他......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哦!"早知道你会这样说!真是老套的对白,接下来的话应该就是‘我们的关系绝不可能超出友谊范围'诸如此类的老套对白吧。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关系会随着年龄的改变而改变。"
也差无几了。
"这些天,他跟你在一起,有没有说些什么?"
这才是他想知道的吧?
"有啊!他说,你不要他是你的损失!"这话当然不是赵俊说的,却是我要说的。
蓝悠一下子笑了出来:"他果然说这种话了。"
哦!原来也应该是他说的吗?
"那他应该已经放弃了吧?好几天了,我们都没有说过话。"
他要那么容易放弃,我的计划就不用那么困难了。
"他知道你跟黑眼镜的事情。"
我说,他沉默。
"没想到你眼光那么差劲!"我故意糗他,想看看他会不会为黑眼镜辨护,没想到他却只是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沉默了很久,我猜他大概只是为了想从我口中探知赵俊的情况,才把我叫到这个地方,现在话已经说完了,我也应该走了,于是我从桌上起来,正要往外走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说我始料不及的话:"如果我告诉你,我跟阿明的事情是假的,你相信不相信?"
他问这话时,我背对着他,因此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了的照片,头也没有回地扔过去,脚才踏出门口,就听到后面倒抽冷气的声音,我可以想象,他看到照片一刹那,一定会认为我是个偷窥狂!
我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
赵俊在家里是个好孩子,在学校也是个大忙人,因为是学生会的副主席,他几乎每天都要处理一大堆学生会的事情,很多时候都会利用中午的时间把事情干完,就为了晚间放学后能有更多的时间打篮球,所以中午那一顿经常不吃。
这一点我注意他三天就发觉。
怎能不吃饭?饿坏老婆怎么办?
于是,从第四天开始,我就打消妄想他为我做饭煮菜的念头,认命地帮他打盒饭,于是,午间的校园多了一道恐怖的风景线--以前学校的龙头老大刘如,居然在中午十二点三十分时分准时提着盒饭出现在校园之中,我想我是吓坏了全校的人,连带小三子的下巴也被我害得掉到地上了。
我第一次帮他打饭时,他显得很是别扭,如果到现在,他仍然固执的认为我对他没有非份之想的话,那么,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大白痴。
此时,他就坐在我的对面,盯着我打回来的盒饭,神情很是犹豫。
我哪里轮得着他犹豫,利索地打开塑料袋,拿出四个白色饭盒两个汤,像摆设筵席般摊上,今天我为他打饭,明天可要他为我做饭的!
"吃吧!我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所以就打了自己喜欢的,如果你不喜欢这些的话,我可以再帮你去打!"
我打开木筷子,向他递过去,他看着我,没有接。
我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拍双手:"唉!我真笨!老婆你写了一整天的学年报告一定已经累死了,又何来力气提起这双沉重的木筷?来!为夫喂你!"
说着,就夹起一块肉片往他嘴里送去,他向后一躲,肉片险些跌落。
"谁......谁要你喂?"
我耍流氓地笑着:"你再不动手,我就要用嘴巴亲自喂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