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乐园 ————史提芬江

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我在自我催眠着。可是依然挡不住魔音贯耳。
“你很冷漠，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可是身体却表现出不相符合的极度敏感。”煜的手像只滑动的电蛇紧贴着我的身体攀沿着，我忍不住地打哆嗦，低喘出声。“长年冰封自己的情感世界造成肉体的情感丰富，只是没人敢大胆去开发它而已，就像是把上好的古筝，没有知音的伯乐也弹奏不出天籁之曲。”
“你偶乐表现出来的冷酷给人感觉像是只竖毛的刺猬，你是在害怕着什么吧。”
煜的话让我为之一愣。好像有什么触动了心弦。我在害怕？！
煜翻过我的身子，弯曲着我的腰，像是要将它折断。换了个姿势并不改变我依然狼狈的处境。我闭上了眼。
“不要闭上它，让我看看，看清楚你高傲倔强的眼睛，它会让我更加兴奋。”他的动作更加地剧烈，气息粗重地喷洒在我脸上。我咬着牙更加紧紧地阖着我的眼皮。
是的，我在害怕，这个恶魔，他不但掌握着我的身体，甚至连我的内心也一并地…………在他面前，我就像是个透明人，无所遁形。我害怕……我害怕极了！颤抖从肉体一直漫延到内心……
……………………

“你的感情贫乏得可怜，也就是说也很容易变得……异常地猛烈。就像是……对我的感觉一样。”煜咬扯着我胸前的小珠，声音不稳。他的节奏越来越快，我没法不起反应。“滥情是不想专情……冷漠是在逃避……而冷酷是……害怕。让我想想，还有什么？”他的手在加快速度……长时间的运动，我们都已经达到了那一点。最后，他下了结论：“还有……其实你并不坚强……”
噢 ，我再也受不了了。“
不要，不要这样子剖析我，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被彻底地打败，不要让我觉得自己连一点的胜算也没有。不要让我连反抗的勇气都消失……如果只是带来绝望的话，那我会………那我会…………

“不…………”情感被逼至走投无路。随着两人共同的高潮来临，情欲氤氲的偌大宫殿骤然回荡着我崩溃无助的哭喊声…………

这是什么地方，我看到自己飘荡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阳光，没在气息，没有颜色。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四周寂静得可怕。整个空间只剩下了我一个。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存在了。我该做什么？我该怎么办？………………

“来，吃下这个。”
有个声音闯进这个虚无的世界来，却不知从哪飘来。我无意识地张开口。有什么东西好像流进我的体内，又像没有。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那声音说道。
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到处是死气沉沉，没有一样东西进入我的视线，我在哪里？我该怎么办？
“听着，追随着我的声音，努力看清是谁？看清我。集中精神。”
那道声音在引导我，又像是在命令我。这个永无止尽的冰冷世界，那声音就是我的圣音，就是我的主人，而我，就是它忠诚的教徒，掳获的俘虏。
我照他的话去做，那声音又在不停地说着什么话，我像不放弃的猎犬追寻着，终于，白色的世界开始有些异样了。不再是单纯的白，仿佛又渗进些颜色……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那沉稳的声音好像有些急躁。我好害怕它会丢下我不理我。于是，我更加努力地寻找着……啊，看到了，看到了。
几笔简单又深刻的线条勾勒的轮廓像是浮出水面的字画渐渐清晰起来。我拼命地睁大我的眼。
那是张极为出色的脸，石斧雕刻般的五官噙含着残酷的味道和致命的诱惑力。这就是那声音的主人吗？
我迷惑地看着他。
一丝微笑缓缓从他深不可测的黑瞳划散开来，然后是他眉毛，嘴巴，下巴……他的整个身子。他把身旁的阳光给压下去了。他看过去很满足也很神秘。
“知道我是谁吗？”那声音从他薄佞的唇线低沉吟出，我看着他倾压下来的身子迷茫着等待答案。
“我是你的……主人！”最后两个字化为呢喃咽吞在我们碰触在一起的嘴唇中……于是，我便被俘虏了。

七
他很宠爱我，我看得出他想尽一切方法来讨好我，搏我一芳。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各类精彩纷腾的表演，各式层出不穷的主意，各样可爱逗趣的宠物…………可是，不行，我已经忘了如何去微笑。
心底沉甸甸地压着一块石头，尽管煜要我什么都不要去想，可是头脑常常陷入时好时坏的混乱状态，频频有些可怕的景像层层迷雾纠缠着我。我时常在噩梦中醒来。这时在我身旁的煜就会把我像婴儿似地搂在怀里，抚着我的头，吻着我直到安静地入睡。他精心地为我配制各种药材亲自下厨通宵熬药再一口一口地送到我嘴里，…………他就像是个只慈爱的母鸟小心翼翼呵护着它刚出生的雏鸟。虽然这里的奴仆多如天上的星星，可他还是坚持亲自打理着有我生活的一切。他说岛上有瘴气不让我到处乱走，他说我得了忧郁幻想症要好好静静地调养身子，我每天都安静地呆在他为我安置的神仙居，摸着竹栏，拂着绿水，嗅着鲜花，喂着鸟雀，还时常对着夜空发呆，我觉得我的头痛情况改善了很多，可煜说还不行，他说他现在在海外建造一所比这里更加美丽堂皇的宫殿，在那里我就再也不会头疼了。我像婴儿般地信任着他。
煜很英俊，很有魅力，而且他很温柔，我很喜欢他包括他对我做的一切。只是，在些事我不明白。一次，在我们云雨时煜忍不住欢愉出声：“噢，这太美好了……但愿一切不是……在做梦……你从没……从没这么温顺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常惹他不高兴，煜是这么好，我没理由不喜欢他的？于是我就问道。他好像很震惊，粗声地否认了并且要我不要想它。看到煜难得不高兴的样子。我噤声了。煜很快又恢复正常，他用热烈激情的吻一遍遍地吻着我，他说他要让我忘记所有无谓的烦恼。于是我在一袭袭欢愉的浪潮中再次迷失…………
宫殿快要竣工时候，煜不希望那群工人搞砸了给我的惊喜，于是决定亲自动身前往监督。我很少看到他这么大费周张地谨慎行事。他走的那天再三吩咐我不要乱走，要按时吃药，要注意身体……同时还送了只毛绒绒的哈儿狗给我排遣寂寞。我许诺他交待的一切。他很放心地走了，因为我从来就很听他的话。
但，他并不知道。猜忌早就像颗种子在我心里发芽。风和日丽的海面开始有了波动……
有太多事压在我心头。
在煜走后没多久我就拒绝宫女递上来的调息安神药物。尽管她们如果没有完成煜交托的任务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但我觉得她们好像更害怕我冰冷生气的样子。我想到她们平时看我的眼神。疑惑、同情、怜悯……更多的是胆怯好像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知道就算给她们十个胆她们也不敢跟我交谈。就像我是个残无仁道的暴君？
药物的停止我不再每天昏然欲睡。坐于亭上，我细细地观赏园中各个景物。
曲砌峰山，垂柳护径。修竹凝翠，桃李争艳，分散在石径两侧。山泻白银，泉流碎金。汇成一汪翠玉。姹紫千红的奇花瑞草铺散在园中各个角落萦绕着泌人芳香，引得蜂蝶鸟雀争相邀宠。鸳游水面，鹤栖林中，鹿食草间。`一派怡情。三分山色三分水色三分天然一分修饰把园中装点得恰似仙境。
我喜欢这种怡情雅致的地方。但有一个地方更令我感到心动。
远远传来的浪涛拍岸声像种诱惑不停勾动我攀山观海的欲望。我想登上这山的顶峰观辽那大海的壮阔。
煜希望我能安静躺在神仙居好好养病，不要乱走动。这次，我决定违背他的意愿。
我知道只要沿着那条石砌的曲折的小径就能通到崖峰。崖峰还有座比这里更加雄伟美丽的永乐宫。神仙居是建造于通天崖中段凸出来的一块平面上。那是煜为了让我不再受永乐宫内一些噩梦所困挠而迁移至此。现在他又要为了我而在海外大兴土木。我该告诉他其实我喜欢这个岛吗？我不能拂逆他的一片好意。
有仆人上前欲劝阻我前行在确定无效后只好陪伴着我一同前往。穿过几道弯曲深邃的山洞后视野阔然开朗。嵯峨群山巍巍峻崖，削崖深处白云迷绕。迎面有夹咸味的海风吹来。我顿时神清气爽似连攀登陡壁之险也俱忘矣。
费九牛二虎之力还是让我到达顶峰。当仆人将我拉上一把时，一座如同海市蜃楼的朱宫贝厥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我伫立巅峰傲睨天下。神洲万物就像是只卑微的蚂蚁匍匐在我的脚下。一种与生俱来的唯我独尊感像是缅怀般存在着，而浑身登山的疲惫不堪……却是完全陌生的。
我看向耸立在阳光下闪耀熠熠光辉的像座神祗般呈现的永乐宫。强烈的感情再次升腾。内心有道无形的压力在阻止我前行而我却一步一步向前踩去。
青藤漫玉阶，尘埃沾瑶台。永乐宫三个银光灿烂的字匾掩盖在刺眼的阳光下。我像梦游般踏了时进去。站岗的卫士看见我像是很惊讶而后都不约地垂下头既没敬礼也没阻止。我看到雕龙画凤的八颗世柱像个不会背叛的仆人忠心耿耿地支撑着偌大的永乐宫辉煌不倒。接着我看到大殿上明珠璀璨互映陈列两排玉几坐满了耀耀生辉的俊男美女载歌载舞共享天欢。持壶斟酒的娉婷玉女随侍左右。芬芳甘美的琼汁玉液世间难求，百世难见的异果奇珍比比皆是。天鹅绒织就的鲜艳地毯匍匐着一大片毕恭毕敬的人们。他们现在不是什么万人之上的帝将相候、尊王霸主，而只是这座永乐宫主人脚下的一群身份卑贱的奴隶而已。银月泻映下的瑶台风姿绰绰，玉影婆婆似嫦娥下凡舞就轻盈。管弦齐奏，萧板齐鸣，成就天籁之音。…………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完的快活尽收收览于镜子般的天花板上[自由自在]。
我迷茫地穿梭过攒动的人群，在一片轻歌曼舞中我找到了那抹主宰这一切的君临之风。修长笔直的身影像是株悬空长于陡壁缝隙的青柳。孤绝织就的飘逸为他披上了一层脱俗的矜贵。他冷眼旁观着他所赐于的一切。眼前的天伦就像藏在泡沫里的神话传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神话成真，如果他不高兴，也可以随时抉擢破他一手编织的假象。
我轻轻步上台阶想要碰触那抹好像随时会消失的身影…………心中感到迷惑不解：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
斗然间眼前人影一晃，一道蛮横有力的手拽着我伸出的手腕生疼。我吃惊地看着眼前身着黑斗蓬浑身暴戾的煜取代了先前的朦胧的白影。………没见过气势这么阴沉可怕的煜。像是挟以万道雷电要活劈了我似的。我止不住地抱肩瑟缩着。煜非常地愤怒，我们好像在争吵。然后我看到四周乐器、人影、歌声俱消逝无影。明亮的大殿被一层恐怖的阴影所笼罩。我颤抖得很厉害像是虎口边的绵羊。可看到的景像却又不完全如此。我看到我很凶悍地打了煜的一记耳光。煜阴沉地抱起我想要离开正殿……糟了，他很生气，肯定会处罚那个恶劣的我。于是，我在不停地挣扎撕咬甚至抓起了桌上的玉盏砸向他的头。怵目的鲜血诡异地从他刚毅的额头蜿蜒滴下，有种嗜血的冷笑烁在那张英俊邪魅的脸上…………对，就是这种笑容！噩梦中浑沌的画面骤然清晰起来……好可怕……真的好可怕……不要……，煜拽着我的头发在冰冷的大殿上残忍地扯下我的衣裳，扭曲着我的身子牢牢绑住，极度的耻辱令我想闭上眼睛却又害怕景像就此幻灭……我在咒骂着，我的眼睛在喷火，煜好像异常兴奋，手上拿着一堆泛着森冷的器具向我走来……不要，不要，他要做什么？！不，他不能，不………………！！！
“恶”我抱着玉柱弯腰干呕不已，像是一记重锤。如此鲜明的情景……我是在做梦吗……一定是这样的，那么温柔体贴的煜怎么会是魔鬼呢？不会的。一定是我的幻想症又患了……也许该听话喝下那些药才是。
我一抹额头，这才惊觉早已汗湿罗衫，血液浸凉。像是经过一场地狱火炼又像是被置于冰窑一般。我举目再看，只见四周空荡荡的，只在薄雾般的轻纱在空中掠过几个淡影。天台上可以清楚看到尉蓝的晴空飘荡着徐徐白云。一切的鬼崇魅影俱已消失。大殿明净依然。
待呼吸平定，心律稍息后我又继续摸索向前。原本轻松怡然的步子现在犹如灌铅般沉重无力。眼前一道道朱漆大门就是重重迷宫封锁着记忆的真实，恐惧与后怕就像是粘附在门上的魑魅，每打开一扇心头的阴影就加深十分。心里有道声音在说；快逃，快逃！而脚却不由自主地依然向前…………
辗转来到圣陵园这座馥香四溢，鸟兽散漫，古树参天，瑶花铺地，异果满枝的花园。满园悠恬瑞气似乎驱散些心头的瘴气。我将松软的身子靠躺在一颗须藤纠结的榕树下，随手摘下摇坠在面前拳手大小的莹亮果实解渴。入口腻滑，香馥萦齿，实是美味非常。我的眼睛瞟向不远处一绿荫下随风摇荡的东西--秋千。一种熟悉的情感像春潮般涨在我胸口。我扔了果子，起身朝它走去。
两根透明的结实的天蚕丝缚着清致的竹椅勾勒着简单明快的线条竟似蕴藏着无数浮香暗月……勾起那无数情怀。
我无意识地摇晃着手中丝绳，秋千在空中愉快地描勒出有规律的弧度，一上一下一前一后……
“再高点，再高点”银铃般的笑声在萦绕在我耳边触动着我的心房，我不禁加快手中的速度。
花瓣凌落的空中掠影过一道道优美的白弧和一点点红尖……
“这不公平，只让素姬一个快活，主上不公。”身旁又有道嫩莺初啼般娇媚声音抗议道。
“妙姿，这有什么不公？前天你还不是缠着主上带你飞天吗？”荡于秋千上兴致正浓的绝代佳人不服气反驳着。
“你不也曾让主上带你到中原吗？……怎么，那个女人好看吗？”明霞般灿烂眩目的妙姿也不甘示弱。
听到妙姿的话我的心情猛地一沉。她们像是觉悟到什么一时噤口不语。
“琴音，为我弹奏一曲‘清水调’吧”我转过身朝静立一旁似娴花映水的纤纤秀影说道踩着轻绵绵的草地朝一处樱花烂漫的地方走去--这片人间移栽来的植物虽没有圣陵园的花木来得珍贵娇艳却自有一股楚楚风韵悄然打动着我的心。我很喜欢它。
“是！”琴音兰心惠质深谙我心。一串串清丽的音符像跳动的水晶珍珠般轻流扬泻与漫天飞舞的粉白花瓣交织成一片旖旎醉人风情。我负手背后伫立树下闭着眼任由缤纷绚烂的花雨将我包围，顷听着天地万物的生息韵律。已至无物境界。

“嘤～～～～～”最后的一缕细音化为缥烟消散于微润的空气中。妙姿正欲上前求舞一番。这时群花拥径处现出俩个身影。
“主上，这个您带来的孩子该怎么处置？”入耳声音明明娇润动听，而我却下意识有种不悦感。原本美妙的气氛因她的到来而显得阴沉起来。我看向说话的主人，似乎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容貌，像是笼着一道烟白蒙蒙的。另外是个俊秀聪黠的孩子，我想也没想就知道这是年幼的煜。为什么煜会在这出现？我被弄得越来越糊涂了。
“淑华，我没交待过吗？--送往修罗宫。记住，以后不准他再踏入这里一步。”我看着面前婢女冷冷言毕一扬袖大踏步离去。倨傲的眼神连一点都没沾到煜，好像他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虫子一般。
有道炽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我离去的身子久远、久远…………

为什么？为什么……我好像不喜欢煜？煜说他是我的主人，眼前的景像又不完全如此。噢，我的头又开始疼得厉害！不能再想下去。
我弯下身子坐于秋千上。失重的感觉在空中一晃一晃着。头就像这秋千忽上儿忽下忽明忽暗。
荡了一会儿我转身走向那片茂密的樱树丛。

又是漫天的花瓣像雪花般打着漂幽幽地散落。一摊手心倾刻就有片粉嫩落于我掌心。轻轻托前，一种似有若无的清芳浅浅地钻入鼻中。
心情似乎也随之好转。一种骤然而来的倦意侵袭着我疲惫的身心。我靠于树下，缕缕的清风像是掺和着花蜜吹拂着我很是舒服。我很快就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