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mars in july

"多恩！"基米蓦然转过头，看著自己的弟弟，只差了两岁的他们已经能够完全平视了，而且比较起来，喜欢户外运动的多恩，身形更为魁梧，"你的想法是什麽？！你难道......"
"我的想法最好不要和你一样......对吧？哥哥。"多恩含笑，"我又有什麽资格呢？不负责任的二儿子，没有什麽天分不怎麽聪明，连坐个办公室也坐不好，怎麽能够和那个优秀的哥哥争夺什麽东西？"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能是什麽呢？我这个二哥，即使是在小家夥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吧。"扯开苦笑，他自己刚刚不也听到了──最喜欢的，大哥啊！
"多恩......"基米不知道能够说些什麽，应该说些什麽──眼前是从小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弟弟，向来是感情最为亲密的，现在却用这种对待敌人的方式在和他说话。
"不用说了！你能说什麽？"
"你希望我说什麽？！"
"我希望你说──你会放弃小家夥，我希望你说──我刚刚见到的都是幻觉，不过不可能，可以麽？"
"多恩！你不要这样任性！"
"任性？哥哥，我想我们只是同样的执著吧！而且──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会放弃！"多恩坚定的口气伴随著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後。
　兄弟间的战争──就此打响。
　令所有的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一直以游手好闲著称的二少爷，竟然放弃了热爱的闲逛，开始学习管理学位，并且正式宣布加入家族企业。
　而外界就此产生了纷纷扬扬的传说，有人说兄弟相争本来就是必然的事情，想必是二少爷不甘心屈居人下妄想出头；也有人认为是大家长对多恩下了死命令，二儿子不得不从；也有乐观的人说二少爷只是收心了，要为家族事业贡献力量──但是他们都不可否认，辛克莱家族两兄弟的感情，日趋水火。
　没有人知道具体是为了什麽，没有人知道从何时开始。家中的仆人只是忽然感觉到一向开朗的二少爷变了，变得严肃而沈默，著魔一般不停学习著，脸上不再有那种单纯的笑容──更重要的是，关系一直良好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忽然仿佛进入了冰冻期，偶尔有公事上的交流，语气也是一贯的冷淡。最让他们可怜的就是家里的小少爷mellow了，这个可爱的少年被夹在两个兄长之间左右为难，灿烂的笑容也少了很多，常常能够看到那漂亮的小脸上挂著哀伤──真是让他们心疼噢！
　可是什麽奇怪都奇怪不过辛克莱家族的大家长，三位少爷的父母，他们对於孩子的这种情况竟然不闻不问，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还维持著正常──
　所有的一切，真得很让人摸不著头脑。

20
"你现在--快乐么？"
"妈妈，您怎么能够这样问？我最亲爱的两个哥哥变成这样，我怎么可能快乐？"窗前的少年顺顺柔软的发，用着很低沉的语气回答，他的声音是一种成人很少有的温甜。
他变了，也没有变。
16岁的年纪，对于男人来说，代表着变声期的过去，身体的长成，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和成年人并没有什么不同--mellow也是一样。
两年，他又长高了不少，虽然不及他两个哥哥但已经算得上高挑，身形很特别的维持在少年和成人的过渡阶段，区别于西方人常见的魁梧也不像根豆芽菜一样细瘦，是一种优美而柔韧的线条；面孔成熟了起来，看起来不再像个孩子，但面容并没有变，黑玉般水汪汪的眼，是东方人特有的丹凤，长而纤细的睫毛，飞扬的眉，挺秀的鼻子以及如花朵一般柔软粉嫩的唇，配上白皙的皮肤，仍旧是漂亮的让人吃惊。
"真的？"女人的口气充满了怀疑，但是没有再接着问下去，而是聪明的转换了话题，"晚上有没有时间？陪我和你父亲去参加酒会吧。"
"酒会？"少年轻轻的笑了，眨眨眼睛，"真是对不起啊，妈妈，现在我要去找二哥，晚上我应该在大哥那里--您的两个亲爱的儿子现在仅有的也只是我这一点联系了，您要阻止么？"
"我能阻止么？"女人苦笑着反问，却没有等待答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反正--从很早以前，你就是这个样子了。"
"这样子不好？我想妈妈是在说我独立吧！难道您希望我好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mellow的目光，落在窗外--冬天，快要到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呢......
"如果可能，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独立和--聪明。"
"聪明也是坏处？"
"不，聪明并没有什么罪过--可是，mellow，我很担心你。"
"担心？妈妈担心我什么？"少年转过头，展开一个很甜美的笑，很有些天真无邪的味道。
"我并不担心你的生活，我知道无论在什么地方，即使离开了这个家族，你也可以衣食无忧；我也不害怕你被别人欺负，只要你不去欺负别人就是好事--可是，mellow，我害怕的事情是......"女人垂下眼，面孔上是纯粹的母亲的担忧，"mellow，你如何才能得到幸福。"
"幸福？"两个字，在少年的舌头尖上打了个转，慢慢的滑出来。
"是的，幸福。"女人抬起头，加重了语气，双眼紧紧的盯着他。
"我不幸福么？妈妈？我有着富有的家庭，疼爱我的父亲母亲，两个哥哥虽然不和，但是对我都是最好的--这样，不算幸福？"
"这些，都仅仅是表面而已，mellow。"女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mellow，我当初给你起这个名字啊，是真的希望你甜美而乖巧，可是--你这样就是幸福了？"
"不，你不幸福，mellow--因为你实在是太聪明了。"女人自动的回答着自己的问题，"任何事情对你来说都过于简单，所以你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太轻--所以，你不幸福，你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mellow仍然微笑着，看不出一丝被剖析的狼狈。
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21
"二哥！"
多恩没有花费时间抬头看进来的人是谁--这个世界上，唯一胆敢也是唯一可以不敲门就进入他办公室的人，也只有这么一个。
"听秘书说你很多天没有出去吃午饭呢......总是用三明治打发，这样可不成噢！"轻快的语气，靠近了，靠近了，然后是如花的笑靥。
"没关系的。"多恩放下手中的资料，揉揉眉心，抬起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只是看起来！"mellow加重了口气，"我看你这一身肌肉快变成装饰了，很多天没有来给我上课了啊。"
"你现在并不需要我教了。"这是实话，虽然mellow看起来并不魁梧，但是论起功夫却是不肯输人的，连这个教导他的师父都要嫉妒他的天分。
"可是我仍然需要二哥啊！"mellow笑嘻嘻的，顺手把一个超级大的食盒提到桌面上，"喏，专程给你带的意大利菜，恺撒沙拉千层面还有甜点，都是你喜欢的，一定要吃光哦。"
"真的啊。"多恩只是点点头，意义含糊的答应着。与两年前相比，他变了很多--虽然外表仍然粗犷，但沉默、掩饰、安静，这些原本与他完全靠不上边的词语，却变成了现在的他--世界啊，真是奇妙。
"当然是真的。"mellow垂下头，一层层打开，露出丰富的菜色，"如果你不吃，我也要跟着饿一顿咯。"
多恩暗暗叹气，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他的请求，只好合上手中的文件。
下午两点钟的午餐，在沉默中进行着。
"二哥......"mellow有意无意的用叉子戳刺着沙拉，讷讷开口。
"嗯？"多恩没有抬头，仍是专心的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的食物。
"你......是不是讨厌我？"小家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你已经很久没有陪我练习了。"
"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多恩很简洁的回答了问题，从两年或者更久之前，就已经不需要了。mellow虽然看起来瘦弱，可是身体的柔韧性和爆发力极好，连他这个教导他的师父都要感觉嫉妒了，"现在如果是我和你对打，先倒下的--绝对不是你。"
"可是你还是我二哥啊！"
"是么？"是又怎样？有很多事情还是不能挽回。
"当然！我知道你是在生气！二哥！"mellow的声音加重了，一字一字的相当清晰，"其他人可能不清楚，可是我知道！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你所有的改变，你和大哥关系的恶化，全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我早就想要和你解释，可是你就是不要听......"
"mellow,不要让我吃不下饭，好么？"多恩终于抬起头，有些无所谓的耸耸肩，"那些小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你明明......"
"我没有什么，倒是你--一会儿要去他那里吧。"
"嗯？是的......"
"那么......早点走，省得某个人会担心。"多恩吃完最后一口食物，放下叉子慢慢的擦拭着嘴唇，笑容淡漠而冰冷，在那张粗犷的面孔上更显得惊心--
"好么？我亲爱的弟弟。"

22
门关上了。办公桌后的高大男人终于可以放松僵硬的肌肉，长长松一口气。
是吧，是吧，没有见过他这样傻的人了--多恩抬起双手遮住面孔，不想张开双眼。两年了，整整两年了，强迫着自己做着不喜欢的事情，强迫着自己学习不喜欢的事物--一切从零开始，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个答案。
可是，为什么每次在看到那张美丽的面孔时，却又忍不住板起面孔，不展露一丝的温柔--别扭吧，他是别扭，因为他很清楚，无论他做得多好，无论他改变多少，那个甜美的可人的小家伙，最终还是要回到另一个人的身边，就如今天、明天、每一天一样。
其实，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他早就知道了，除了伤害，再也没有另外一个结果--可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谁也不能阻拦他这样近乎于自虐的行为，连他自己也不能！

把剩下的饭盒交给司机，mellow一个人走在街上。
冬天，很冷，湿乎乎的空气好像随时都会冻住，空旷的街上见不到几个行人，偶尔有人也是行色匆匆，没有一个会有时间多看一眼旁人。
大衣，羊毛围巾，手套，很暖和的行头，mellow把半张面孔都埋进温软的羊毛中，独自享受着冬天。
在英国，就是要忍受这样的坏天气呢，不过冬天的空气，还真是清爽啊！小家伙蹦了蹦，活动一下筋骨，并没有太多的抱怨。
大哥的公寓不远，稍早打了电话，现在他应该在那里等待了吧，肯定还有一壶热腾腾香喷喷的伯爵奶茶。黑色的眸子笑弯了，不知道脑子里面在转些什么。二哥今天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长进......不过这样也好，他如果真的那么聪明就不是多恩了。今天的大哥肯定还是一样的温柔吧！比起以前是强多了，还是他聪明一些......不过，一切都还未真正开始呢！
缓缓的，用进两步退一步的方式前行着，少年更多的沉浸于自己的思绪。
今晚，就在大哥那里住下吧，反正爸妈晚上要去参加晚会，很晚才能回去，和大哥多说两句，以他现在的温柔，肯定不会拒绝--这样，就会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以后有时间，可以常常住在他那里，那么--一切他认为的不可能都会变得可能发生了......但是也不能太心急呢，心急的猎人总是抓不到狐狸--不，是抓不到最好的猎物！
漂亮的面孔上露出笑容，轻快的独自转动着步伐，宛如一个人的独舞--
母亲，已经不能说什么了，也干涉不了两个哥哥，那就是说，父亲不会突然插脚进来--那个笨男人，事业上面虽然精明却被这样的一个女人狠狠的牵制住，不知道应该算是可笑还是悲哀呢......
卡门的音乐响起，摸摸衣兜，接起电话。
"嗯？大哥啊......"声音温柔，mellow仍然透着小孩子的娇气，"我知道啊，我让司机回去了，放心放心，就两步路，我马上就到啦！"
"真的啊！不信你可以到窗口看看......"举起左臂，快乐的挥舞，"看到了吧！我在这里呢！"
"好！我马上就到！"
收起电话，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踩碎了散落的枯叶。
春天--不远了。
中国人不是说--一年之计在于春？

23
"烟？怎么不开灯？"
"唔？"忽如起来的光亮让boss眼睛不适的眨眨，光圈中氲出的高大身影熟悉而温暖，"没什么。"
"听小木说你不太舒服，所以上来休息了。"雷厉言慢慢走过去，坐到他身旁，承受住熟悉的身体。
"没什么......"boss依偎过去，蹭蹭宽厚的胸膛，闻到熟悉的安心味道，"可能有点感冒。"
"你好几天精神不大好了，没事么？"雷厉言抱住他，感觉到他的不安与犹豫，"我正好休假，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用了。"整个面孔都埋进对方的胸膛，boss哼哼的慢慢回答，"这样就很好了......"
雷厉言没有再说些什么--有些事情也许是他永远不能了解的，不过，也无须了解，他只需要知道，怀中的这个人为他所爱，足够了。
"雷啊......"boss抬起头，黑色的眼睛朦胧的好像照上了轻烟，"你爱我么？"
"你说呢？"
"我要听你说！"boss此刻仿佛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撒娇着乞求着他所要的答案。
"我当然爱你啊~烟。"低沉的声音，顺从的说出了安心魔咒，"而且真的真的真的爱你，我保证，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我也爱你。"埋下的眸子中，漾起轻雾，"以我现在的幸福起誓。"最真诚的爱语，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从心底荡漾而起，整个人都随之沉醉，比任何的甜言蜜语都令人心动--不同的吧，的确是不同的。
"大哥......"少年欲语又迟。
"怎么了？"基米从文件中抬头，看见穿着宽松浴袍的弟弟。
"没、没什么。"少年胀红了脸，半天才慢慢说出后话，"春天到了，最近--最近天气清爽很多......"
"mellow，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一次，是正式的放下文件，基米很专注的看向他，语声温柔，"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
"啊......其实也真的没有什么，我先去卧室，你也早点睡。"少年匆匆结束了对话，转身离开。
时间缓缓流动，基米合上最后一份文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
卧室中，昏黄的床头灯仍然亮着，映照着已经陷入熟睡的美丽面孔。mellow住在这里的时候，总是和他一起睡，床够大，兄弟两个睡在一起也是无可非议的--只是在他的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东西......
"晚安，小家伙。"礼貌的在洁白的额头上烙下晚安吻，动作轻柔的将少年的身体揽入怀中，熄灭灯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中安静的只剩下秒针走动的声音，一双眼睛却缓缓的张开，撑起瘦削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