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冰晶唯羽

夜幕悄悄地降临，一些适合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开始有了举动。

穿过长长的，窄窄地，两边的墙上爬满毛茸茸，滑溜溜的青苔的一条暗巷。刚刚从家里逃出来，正确来说是被家人赶出来。游荡在街上有一阵子了，饿了三天的肚子又发出了难听的声响。如果......如果再找不到东西吃的话，也许连明天的日出我也看不到。
我靠着一边的墙，缓缓地坐了下来，眼前一片迷朦......
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我"喂！你怎样了？"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那双清亮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跟我走。"他站起来，望着我。"怎样？"
不用死？当然好啦！我用有生以来最大的力气（自认为）歪歪斜斜的靠着墙。那个人露出一种奇怪的微笑。"很好！"环着我的左臂拖着我走。
他的步子很快，我走得有点狼狈，有好几次想摔倒不要再走。
他熟练地在深巷里穿来插去，然后带我到了一幢公寓里。弯曲不平的楼梯和刺鼻难闻的腐烂的气息，让我胃里颇多的胃酸有冲口而出的冲动。
看着脸色发白的我，他只是冷冷的笑着。
"有这样的地方住已经很好了，像你这样的大少爷走进这个圈子，比这更难受的多着呢！"他说得不明不白的，我也懒得问个明白。
他把我拖到一堵门前，从皱皱的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
里面黑魆魆的，跟外面一样，散发着恶臭，还隐约带着些浑腥味。"啪"他打开了电灯，那是一盏摇摇欲坠吊式的电灯，不大的房间里占地最明显的是黄黄的，皱皱的被铺，以及在正中央斜斜放着的桌子。
"你今晚就住这里吧！"然后他走了出去，再一次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好几个塑料袋。
当那些食物放在我面前时，我顾不得形态的狂嚼一番。他好笑地望着我，不时的说："慢慢来，这些都是给你吃的，又没人跟你争，急个鬼啊！"
然后，等我差不多吃完桌上的东西时他开始说着，我最想知道的事。
"我叫阿原，姓什么我已经忘了。明天晚上，你跟我去上班吧！今晚看你是不行的了。"我点头。也许是看我没有太多的纠缠，他又开始自己的独白。
"像你这种孩子，一年里我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你们眼神里的那种想得到别人的关怀，又不愿意别人接近这样的信息，我看的实在是太多了，迷失的，怀疑的......各种各样的。"他喃喃地说着。"这里都是那些孩子来时，住过的地方，因为没有人整理，所以很乱，很脏。哈哈！！什么味都可以在这里闻得到，也许能让你们从中得到什么启示也说不定。如果，你不想在这样的环境里继续生活下去，从明天开始为以后的生活努力，不要去幻想社会会去接纳你们这种不可能，荒谬的事情。明白了吧！"我点头。
"那好，睡吧！晚安！"我乖顺的躺在那里。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我靠近窗户往外看了看，结果看到的还是楼房。也可能是因为这间房间全年都见不到阳光，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气味。
我发呆地望着发黄的墙壁，发现自己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几个在游荡三天里脑海里频繁出现的字眼，眼神都有些淡忘。淡忘？我笑，原来要忘记一些事情是这么简单？！那之前一直强迫自己忘记的记忆呢？我苦笑，怎么可能忘记！那些像烙印一样的记忆！
房门打开了，阿原提着一袋东西进来。
"这些是我帮你买的衣服，换换吧！"
等我换好了衣服，阿原又说了些无关重要的闲话。在差不多快日落的时候，他带着我，又开始穿梭在深巷里。
"有些事，我也不会多说，说了你也听不进去，你自己慢慢就会懂的了。"然后随着巷子的不断延伸，与外面原来是我熟悉的世界越来越远。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会停在阿原的面前打声招呼或者说些话。
"阿原啊！又来了！"
"废话！我不来，难道要饿死让你来收尸啊？！"
"哈哈！这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果然在这里的人，认识阿原的都不知道他的全名，也许阿原也不是他本来的名字。不过我的名字也许也很快在这里被遗忘。

阿原带我来到一家酒吧里。里面已经有不少的客人，他选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把我忘了吧！"男人坐了下来，一只大手搭在阿原的肩上。
"怎么敢呢！就怕是海哥把我忘了。"
"你这小子，这一带谁不知道阿原的大名啊！这么久不找我，我有这样的怀疑是应该的！"
"废话就等一下再说吧！这是我昨晚捡到的，你看怎样？"听到阿原的话，那个男人用含义不明的眼光在我身上转了几圈。
"还可以，怎么？你想把他放在我这里？"
"是啊！怎么？不行吗？"
"这小子，也是一个不错的货色，我就留着吧！我这里正好有一个难缠的客，看看这件他要不要吧！"接着他又继续跟阿原玩着暧昧的游戏，也许是嫌我在这里是一个特大的碍眼之物，于是他对着后面喊了一句：
"蓝，带他进去，做些登记。"一直站在角落的男人走了过来，我自觉的站起来，跟着他走。末了，听带背后的男人说"是一个聪明的小子，在这里他应该可以红，阿原啊，你选的真的不错！""废话！我什么时候选的不是最好的，就像小夏、正炎......哈哈！"
越来越小的声音到最后只听到一片的狂笑。我闭上眼睛，以前的我，从现在这一步开始再也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说吧！小子，什么名字。"
"晨羽。"
"几岁？"
"17。"继续他又问了一些问题，我一一回答，在这里也许只有这种方法可以让我存这一份以前的档案。
"好吧，你现在到酒吧里吧！"我点头从刚才进来的门走了出去。
"等等。"蓝叫住我。我站住，等他说话。
"你现在还小，我想你也不是很明白圈里的事。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离开这里吧！这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似乎刚才是跟空气在说话。"乘你还没深陷，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我在外面已经没办法生存了，而且，你刚才也帮我做了登记，我只有这条路。"他是一个好人，我想。可是我不可能离开这里。
我选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一个的，一对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也只是看着，思绪已经神游到了很远的地方。
记得在那一年哥哥第一次带我带咖啡厅，我那欣喜，天真的样子到现在竟然成为我心里的痛。

"那，就是他了，怎样？"那个叫海哥的人带着一个男人，他的样子不算清秀，但也勉强算是英俊的。眼睛里那种独有严峻竟然和哥哥有几分相似。我死死地望着他的眼睛，就算是接下来在床上也是。也许可以把他当成是哥哥。
他是我第一个客，也是第一个上我的人，所以我在床上表现的笨拙，让他野兽的本色更是显著。
他是一家大企业的老板，在他宠我的那段时间我可以敲诈他不少东西，就正如阿原所说的，不要去想那些无聊的东西，为以后生活而做准备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他没有带我出去，因为他不可能因为我，而让他的名声有损。而他也只不过是来找肉体上的快乐的其中一个而已。说他是其中一个，是因为接下来找的我人，也有这样的人物出现。可是到最后，他们都会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而离开我。
渐渐的，我在这条街道上也算混出个名堂。找我的客人也很多，我的样子在这条街里不算出众，可能是因为我刚出道，大家都喜欢新鲜的而已。

入夜，当街上昏黄的电灯开始工作时，街道上也热闹起来--那些属于夜间的生物。
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小夏。他也是阿原带进来的。他本是农村的家庭环境长大的，那些思想不开放的村里人知道他是圈里的人后是拿着棒子赶他离开的。他在街道上混了一天后找到了这里，被阿原带了进来。他是一个不怎么开朗的人，有时候的思想也挺顽固的，可是本性却是善良的。
怎么说呢！其实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本性都不坏。就像小熏，他是这里出名的神偷，我也被他偷过不知多少回，他见我明知道却没找他麻烦感到很奇怪，于是跟我谈了一个夜晚，于是成为了好朋友。
小熏的母亲在他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在他父亲的鞭子下长大的，在他刚满14岁的时候第一次偷东西，差点给他父亲打死，于是他逃了出来。意外的闯了进来。他不算是圈里的人，可是也不抗拒这些东西，再加上这里的人都是一些和他一样被这个社会所遗忘的人，所以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还有蓝，也就是海哥的那个手下，他本来是不知道自己是圈里的人，可是在一次和网友见面的时突然发现了，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想抽身也不可以。
还有......很多......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一个都背负着辛酸的过去，我也只是这些人的其中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找我的客人到最后都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众人都觉得很邪门，于是来找我的人也少了。我也不管，现在我所赚的钱也不少，也许可以离开这里。
阿原知道我的这个想法，他却笑了。
"别傻了，你们只可能逐个逐个地走进这个地方，永远也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的，就算你现在离开了，以后也会回来的。到时你就会发现其实你根本就没离开过。"

结果，我还是偷偷地离开了，带着所有的东西。
走在街上，我才深刻的理解到阿原的话的含义。天底下，居然是不会有我这种人身处的地方？！我迷茫，走着走着，我走回了那条小路，那条以前我觉得熟悉的小道，转过弯，这里是一棵大树，树影婆娑，记得以前这里是我和哥哥的天地。继续走着，那幢矮矮的楼房，淡蓝色的窗帘随风轻轻地摆动着。屋里似乎也有人影在晃动。门开了，我吓得飞快的逃离了。
哈哈！结果......结果......我还是逃回了那条深巷，幽深的，弥漫着和我身体里一样的充满色情的气味。
阿原站在巷口，好笑地望着我。
"怎样？我说得没错吧！你们迟早会乖乖地留在这里的，想走？那还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样的能耐。"他紧紧地拖着我走回了深巷，是啊！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再逃也只能回来。

这天晚上，没人找我，当然了！这里都是一些贪新厌旧的人。
小夏看到我，走了过来。
"哦！听说你溜了出去。怎么？又回来了？"
"你知道了？那就是说这里的人都知道了！哎！我是舍不得你们才回来的！怎样，够伟大了吧！"
"省省吧你！在这里的人就数你最想恋外头。"
"看来我真的成为名人了！哈哈！"
"去！不想说就算了！"小夏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不到一半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拉到一边。

我回到酒吧，里面的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疯狂。我顺着螺旋型的楼梯走到房间。房间里垂着一幕淡黄色的帘子，死寂地挂在窗前。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我坐了下来，什么也没做。
回想刚刚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又跑掉了，还真是胆小呢。
我的父亲是一家企业的老板。母亲和父亲都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他们很普通的认识和结婚，然后就有了哥哥和我。因为小的时候，哥哥要照顾我，所以他没有什么朋友，而我则从小就粘在哥哥身边，所以更没有朋友可言。虽然父母尚且健在，但我和哥哥从小可以说就只有对方。
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什么东西都和对方分享。我很怀疑我会成为圈里的人，是不是因为哥哥的原因。可是为什么他就不是呢？后来，我发现自己与常人的不同，而且还发现我对哥哥的感情不是纯粹的兄弟之情的时候我是很痛苦的，有一段时间我都很颓废，哥哥更是比平常关心我。看着他担心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于是我跟哥哥说了，我是鼓足勇气说的。然后......他给我的回答是"变态"
再然后，什么都变了，哥哥不再关心我，渐渐疏远我。有时我哭着想跟他说清楚的时候，他是很厌恶的瞪着我，然后一脚把我踢开。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的恨慢慢地变成了对我的侮辱，连我学校的同学都知道我是圈里的人，每天的每天除了面对他们的针锋相对，还有校方知道这件事后，居然让我自动退学。劳动到家长不是我想的，回到家，他们不让我出门，还商量着要送我到医院。这些都算了，没想到，我那个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哥哥，竟然在一旁冷冷的嘲笑我。
他是我哥哥啊！还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哭了一夜，我究竟得罪了谁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于是我逃了出来，什么也没有带，来到了这里。
我回想着，想着以前快乐的和痛苦的。慢慢地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才刚刚亮。逃出来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时间醒来。

我走下楼，周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仿佛昨天晚上的一夜疯狂什么也没发生过。死寂，深巷里一片死寂，虽然现在是早上，可是周围也不见特别的光亮，一片灰蒙蒙的。
因为之前为了走出这里花了不少的时间来研究小巷的道路，所以现在走的时候也可以像阿原一样熟练。走着走着，不经意又走到了出口。犹豫着，是否应该出去？
"对不起，这么早，我们酒吧还没开门呢！"一把轻柔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是一个男孩，短短的黑发，一双闪亮的眼睛，一身宽松的休闲服。一种很随和的气息。我往他身后看了看，也是一家酒吧，叫"月夜"。简朴的，以素色为主的装潢，跟眼前这个男孩一样，一种很随和的感觉。
"没关系啊！我也只是路过而已。"那个男孩听到我这样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没什么事做。可以进去坐坐吗？"
"当然可以。"他笑着，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些其他简单的摆设，跟外面的感觉一样随和而且有种亲切的感觉。在酒吧的中央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对哦！这是一家钢琴酒吧。
我没说什么就坐下了，因为酒吧还没营业，所以周围很静。
我坐在那里很久，他没有赶我走，只是忙这布置店里的一切。我很好奇，我在这，不碍他吗[自由自在]？
他拉开窗帘，绚丽的阳光霎时进入我的眼里。淡蓝的窗帘扬起的风，夹带着少许清香吹了过来，很干净的气味，是我很久都没闻过的清香。干净得让我觉得自己很脏。
我有点坐不下去了，在这种一尘不染的地方，让我感到窒息。
"咦！要走了？不多坐一会，再等一下就可以营业了。"
"我......我想出去走走。"
"哦！也好，反正这里也挺乱的，被你看到我也不好意思。"
"不，我没这个意思......"
寒谗了几句，我便走了。说出去走走，只是借口，我再怎么走也走不出这里。这家酒吧开在这里，为什么没被里面的乌烟瘴气所感染呢？那种清净的感觉，也不知道他的店主是谁。不过，我经过路口的次数也不少，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有这家酒吧呢？是刚开张的？还是......
胡思乱想中又回到了这里，原本阴冷的墙脚被潮湿的苔类植物占领，它们在这个阳光不可能到达的地方生长，腐烂，加上在这里路过某些人的体液，散发出的气味是一天比一天臭。虽然是这样，可是对我来说却是一中熟悉，我可以接受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