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尉铮忽然想起了,以前曾经听谁说过,世上的确有一种人,在身体状况越糟糕意识越恍惚时,就会越发的危险,因为到了这种时候人的本能完全不会去多作掩饰。
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处于极端的危险边缘。这样下去的结果,通常只会不利于他这一方。
"你......"尉铮谨慎思忖目前的情形,决定还是先把苏临劝回床上为妙。
他才刚刚抬起手准备把身前的人稍微推开一点,苏临的手竟仿佛有感应似的立即紧覆上来,赫然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你的脊椎......"心脏突震中,尉铮只能先设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然而结果显然只是徒劳。苏临好象没听见他的话,读不懂的眼神把他锁在这巴掌之大的牢笼,慢慢托起了他的下巴,暗哑的声音悠啊悠的从口里飘了出来:"你......真的没有兄弟吗?再好好想一想?"
尉铮又是一愣,奇怪的看着他。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这种问题了,到底有什么意图?难道说他曾经见过什么人和自己非常神似吗?依他这连串的反常举止来看,不排除这个可能。
"真的,想不起来吗?"
尉铮的沉默似乎让苏临有些失望,眉头紧纠的脸庞缓缓垂下,埋进他的颈间。
尉铮猛地僵住,随着苏临每一次的呼吸,都有一阵温度奇高的气息扑过他颈部裸露的肌肤,然后,开始不可抑制的持续发热,从胸前一直烧到了背后,就仿佛前后都被烈火包围,窒息的感觉令他痛苦不堪。
说他不想狠狠一掌把对方推开老远是骗人的,但是为了绝对到位的扮演好他的角色,他不能动手反击。
他曾经以为傻瓜是世上活得最轻松的人,但现在看来他还忽略了一件事:傻瓜同样是这世上最好欺负的人。他隐忍的双手紧攥成拳,竭力按捺身子因愤怒而起的颤抖。
"也不对,他明明是个孤儿。可是真的很像......"
苏临全不在意他的挣扎,依旧喃喃低语着。极其模糊的嗓音,听不出其中是否包含异样感情,尉铮甚至怀疑苏临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温声劝道:"你去休息一......"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简直无法置信!苏临居然......毫无预兆就张嘴在他的脖颈咬下一口,他登时如遭雷击,僵若木头。苏临却没有就此结束的打算,一直将这种震撼延伸到他耳后,留下长长一串灼热的潮湿。
他的双腿被分开,苏临的身体有意无意拱了进来。出于对同性身体的了解,他很庆幸的发现苏临暂时还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但再这么下去,他恐怕最先会产生不良反应的人会是他自己......
噢不!尉铮暗恼的眯起双眼。难道他真有这么饥渴吗?他从没碰过女人,也没对任何人产生过一丝情欲,为什么现在却......
"你的头发好软......"苏临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呢喃似的说。
他却在心底自嘲的笑了起来。这大概也就是此时他全身最软的部位了。
不知何时开始天空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苏临的动作全部停住,他抬起头,表情中露出些微的茫然,讷讷的低吟:"下雨了......"
说完这句话,他即刻转身离开厨房向着卧室方向走去,没有一点犹豫。
直到他完全离开视野之外,几乎虚脱的尉铮才弯下腰紧紧抱住了双臂,直到现在,他浑身的每条血管居然仍在急剧战栗不已。
不不不!--
不要告诉他,他之所以对女人不动情欲,是因为他的性取向根本就有问题。他当然知道同性之间这种事情很正常,他就曾在床上杀死过不止一个男人,但那时他完全没有感觉,除了掐断对方喉骨时清脆的手感。
其实在几乎没什么女性的Victory里也有走到一起的杀手,虽然组织明令禁止这种行为,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破格的人。毕竟是人就总会需要感情,或至少是身体的慰籍,找妓女太低格,普通女人对他们危险身份的接受能力又比较弱,所以同行成为‘同志'也称得上理所当然。但就算如此,他动欲念的对象也不该是这个人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 ◇ ◇ ◇
鉴于后来送药到苏临房间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尉铮庆幸自己总算还不是太过变态。把药放在床头柜上后,
最理性的做法应该是立即离开,关于这点艾秋也曾经忠告过他。然而当他看见苏临双目紧阖眉头高拢的脸时,大脑里不知哪根由‘善意'组成的脱线神经再次控制了他的行动,促使他在床边坐了下去。
只要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应该不会有危险吧?......尉铮这么琢磨着,轻声问道:"你很不舒服吗?那就先把药喝了吧。"
很长时间的沉默,尉铮几乎以为他不会搭理了,谁知片刻后他又忽然睁开眼,凝视着尉铮的眼神犀利中掺杂细微的迷惘,毫无原由的问:"你今年多大?"
"我?"尉铮不禁一愣,"二十一吧......"
苏临眼中明光一颤,随即迅速黯了下去,自言自语似的说:"是吗......和他一样......"
"他?"
老天作证,他真的不是有意要接苏临的话问下去,可是......中文最不方便的地方就在于无法分别‘他'或是‘她',他也想过苏临指的人可能是两年前被他杀死的那个女孩,但总是隐约觉得这个‘他',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苏临冷峻的嘴角微微一扬,不像在笑,只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嘲弄。
"Wayne......"苏临的音量轻得有些离谱,就像是全用气息拼凑而成,模糊不定。他的表情也异常深沉,不知是因为脊椎而痛苦,还是因为某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尉铮的心思不免乱了一下。
Wayne......?这是什么意思?
最终他的疑惑得到没有解答,难得在苏临眼中出现的柔软来得快去得更快,不过两秒时间,他就好象又变了一个人,睨着尉铮冷冷的道:"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按照常理被人这样下达逐客令是非常让人不悦的一件事,然而尉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觉得苏临此时的态度实在和前几天大相径庭,看来这种病痛真的相当严重。
他竟会忍不住想要关心。
"你......很痛吗?"他自觉已经非常小声的问。
对他的问题苏临很明显的怔了怔,脸色霎时比起之前更加冰冷:"不要关心我。还有......暂时不要让我看见你的脸。"
尉铮奇怪莫名的瞪着他,头顶当即涌上不明的怒意,但足够坚强的自控力早已令他能够忍耐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把怒火发作出来,虽然这次的怒火烧的出奇猛烈,最终却仍只化成轻飘飘的一句:"记得吃药。"
苏临别开了目光,似乎已经懒得在他身上停留,尉铮抿起嘴唇,极其缓慢的转过身背对苏临,低声道:"汤也不要忘了,是你同事专程给你做的,别......唔!"
带有赌气意味的言语被一声痛呼乍然打断。
怎、怎、怎么又这样???
尉铮按捺的眯紧双眼,以防再次因为从后颈处传来的疼痛而发出闷哼。他低下头,不可思议的看向现在正环在腰部的两只壮实手臂,简直无法置信自己居然在一天之内被同一个人连咬了两次!
他咬着牙,竭力忍耐腹中燃烧的不知是怒还是惊的火气:"放......"
"艾秋没告诉你吗?"在对他从颈到耳连番的噬咬中,苏临微微启口。
"......什么?"尉铮想转身看清楚苏临的表情,奈何实在被箍得太紧,他连一个回头的动作也做不了。
"在这种时候,不要靠近我。"苏临顿了顿,攸地极具危险气味的问,"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即使在问话的同时,他唇齿的进攻依旧毫不留情,一路向上吻着,咬着,吻到了尉铮耳后。
尉铮全身再度僵硬,悲哀的发现身体某处有种反应正在不由自主。他抓住了苏临扣在腰上的手,如果他有留长指甲他想早已深深嵌进了这副手背。终究他能做到的地步也只到这里而已。
任何正常男人在面临这种事时理所当然应该反击,但他偏偏不能,因为苏临目前的状况,也因为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虽然不停对自己这么提醒,可为什么越到后来越觉得是在自欺欺人?......
可恶!
尉铮狠劲咬咬下唇,凭着刺痛扯回被苏临无形中牵走的心神,声色俱厉的道:"苏警官,请你放开我。"为了加强这句话的遏制效果,他扬起巴掌以没怎么控制的力道朝对方肘弯处重重砸去。
没想到苏临却在听到他的话后冷笑起来,阴恻恻的道:"你拍得我很痛喔。这么用力,是因为你讨厌吗?"
很遗憾尉铮从他的声音里没有听出半分痛楚的意味,僵直身体生硬回答:"是。"
"你撒谎。"
阴冷的抛出这么一句,苏临霸道的手心扳过他的下颚,热吻随即迎面而下,因为发烧而滚烫的舌尖疯狂一样,尉铮的口中立即充斥满了两人融合在一起的气味。
大脑轰地一响过后,飞快窜上了不该有的热度,几乎当时就蒙蔽了他归属理智的半边大脑。尉铮只能任他在自己嘴里越探越深,任他灵活无比的卷走了自己的舌头,任他轻佻的大手一路向下穿进内裤,直到被他厚实的手心完全裹紧,这才赫然惊觉到自己在他手中早已昂然的硬度。
这怎么可能......难道我真是变态吗?!这种不正常的反应让尉铮顿时颓唐至极,更加让他颓唐的是苏临极富技巧的抚弄已接近让他思考不能。
他开始怀疑,如果苏临真的想要怎么做,凭现在这个对身体本能无能为力的自己,有办法拒绝吗?......
在这种时候,苏临的吻却忽然停止,原本拨弄他的手掌爬上脖子掐住了他的喉咙,被刀划过的锋利语气最后命令:"这两天之内,不要靠近我。"
好象被从温泉一下子拎进了冰窟,尉铮的眼前有一瞬间只剩白茫茫一片。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苏临的房间,只觉得从头冷到脚,然而身体上却有一个地方热得不行。
头一次尝到挫败滋味的尉铮,在浴室足足冲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冷水。
要让身体平息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难事,可是,这里有点闷......他捂住胸口,手撑在墙壁一点一点蹲了下去。
莫名其妙的开了这样一个头,为什么就不能有个象样的结尾?可恶!真的不甘心......
◇ ◇ ◇ ◇
虽然已经告诫过自己不下百次绝对要目不斜视,然而再次路过苏临卧室门口时,尉铮脱离轨道的视线仍旧忍不住朝房里扫去。
苏临依然坐在床头,深奥难测的表情直愣愣望着窗外,淅沥的雨幕给玻璃披上一张薄薄的水帘。
雨......雨......这场雨从上午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不知道他的直觉有没有发生失误,总觉得似乎下雨这种事令苏临原本就差的心情更糟糕了。
但是现在的自己又比他好得了多少呢?尉铮嘲讽的摇摇头,慢步走回房间把自己四仰八叉扔在了大床上,橙黄色的天花板让他的双眼和大脑又是一阵刺痛,他闭上眼睛,也不知是不是一整天用脑外加‘受惊'过度,居然当即就睡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看来这一觉他睡的挺沉,不过这一个好觉也让他发懵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不再像先前那样头昏脑胀了。
因为需要打电话叫外卖,在走向客厅时他又一次路过了那个应被划定为危险区域的房间,他特意停下了脚步。苏临已经躺下去了,被褥拉的很高见不到脸,他又看向床头的药壶,还维持着最初被端进来时的样子纹丝不动。
显然苏临对任何人的好意都不予接受。
尉铮在门口停留了一会,还是继续向客厅走去,外卖叫好后又到苏临房里拿起药到厨房热一热。他也明白这种时候他做的事或许都很多余,但似乎这么做了他郁闷的心情才会好受一点。
药加热完毕后正好外卖也送到,他就一起拎往苏临房间。走过客厅时,他的眼角处不经意瞄到摆在立柜上的大照片,刹那间他忽然想起,两年前被他杀死的那个女孩,名叫小雨。
原来如此......苏临他,原来是这么回事......
尉铮耸耸肩,照旧走进房间把手里的东西老样子放上床头柜,然后拍拍苏临有些蜷曲起来的后背。
"起来。该吃饭了。"
苏临含糊的呻吟一声,转过脸向尉铮望去,脸上的迷茫消失极快,下一秒又恢复成他离去时的冷漠。苏临慢慢坐起身,一眼看到柜上列开的食物,眼中一道奇异光芒一闪而过,开口对尉铮说道:"坐下来。和我一起吃。"
尉铮古怪的瞅瞅他,一时半会还是无法确定现在的苏临究竟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暂且看起来,好象还不会有太大危险。
于是尉铮顺着他的话在床边坐了下去,早已饿扁的肚皮也让他懒得想那么多,自顾自拿起筷子就大块朵颐起来。嗯嗯,手艺还是不错的......
他就这么净想先填饱肚子,吃了好一阵才发现身边的人完全没动过筷子,不禁抬头朝他瞥去一眼。
"你不饿吗?"尉铮纳闷的问。
"......"
苏临不说话,尉铮更是一头雾水,这一天下来积累的经验告诉他,当他被苏临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时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只好尽量用话题转移开苏临的注意力。
"你的脊椎还痛吗?我已经把药热过了,你要不要先喝一点?"
苏临的眼神滞了一下,忽然说:"我喜欢吃西兰花。"
"咦?"丈二和尚正摸不着头脑。
苏临放了一句话后又继续沉默是金,惟独目光仍抓紧他的脸不放,眼中意味暧昧不明,手却仍然丝毫不动。难道是叫他喂?!......
尉铮的头皮一阵发麻,这辈子没干过也没想干这种让人酸掉大牙的事,可心头却涌上一股很奇怪的悸动感觉。
算了,就当作对这个人‘收养'他的报恩好了......
尉铮对自己这么说,当真拈起盘里的西兰花朝苏临嘴边递去,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举动居然令尉铮有些莫名的兴奋。这一刻,在他的身体里,仿佛有种潜藏已久的意志开始蠢蠢欲动。在苏临张口把嘴边的食物咬进去后,空气里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向下缓缓流淌,
尉铮忽然有点想笑,再次将筷子伸向西兰花时,苏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拖到身前,在他耳边寒声轻喃:"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为什么还要来?"
已经切身领教过苏临翻脸如翻书本事的尉铮,当即听出了他话语中露骨的危险,连忙辩道:"我不是......"
"你还是不肯放弃,嗯?"苏临冷笑,轻轻衔起他的耳垂。他的身体登时被电流穿过,好不容易清醒的大脑再度开始发晕。
什么叫他不肯放弃?什么意思?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恍惚间,他的下颚又被抬起,已经基本同等湿热的舌尖仿佛继续先前未完成的事重新交缠在了一起。
从来没有想过,想要彻底夺走他的理智,原来仅仅凭一个激情的吻就够了。
"你不该在这时招惹我。"
他听见苏临嘟哝了这么一句,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猛地拽起推倒在床,背后随即压上一份不属于他的重量,身躯不断散发出的火热体温让他的呼吸越发艰难。
苏临侧过身,好象在抽屉里翻找什么东西,很快,他听见了几声清脆的金属响,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他的双手被分别拉的老高,喀嚓两声脆响以及手腕处冰凉的触感诱使他吃力的仰起头向上看去,恍然发觉他的双手居然被铐在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