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pe City（妖都前传）————漠上离人

题记：无论多么贫瘠的心灵，必有小小的光，引导前行。



Chen篇：
Chen对于Hope City的第一个印象是：那应该是真正的希望之都吧？
他躺在床里，手里套着那个幸运结，红色的，是幸运的颜色。
摸了摸那个结，Chen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浅淡的笑。
是只有想到爱人才有的微笑。
如果这时候有人看到他，一定会惊讶到害怕。
当一个面部神经似有缺陷，眉骨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的男子浅笑时，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
尤其当这个人是全国通缉的罪犯，以穷凶极恶著称时，这样的微笑更让人心惊。
然而，Chen只是想到了爱人，仅此而已。
闭上眼，就会想到一双含笑的眼睛，还有柔软的手指，如同春风般拂过脸庞。
"等你到了那里，给我个信儿，我去找你。"
这样想起来，Chen就开始觉得豪情万丈：是的，我一定会安顿好一切，然后去接她。
他所去的地方，叫做妖都，但在走投无路的人们心中，那里是Hope City。



Colde篇：
Colde对于Hope City的第一个印象，是城外那一片浩渺的沙漠。
他和母亲跟着旅队一路行走，在那黄沙漫天的地域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满眼的日光。
就是在那样的艰苦里，母亲仍是鲜活美丽地就像含苞的花。
即将见到爱人的女子，总是不自觉地美丽着。
雪姬为了寻找爱人，走上了这路。
在等待了七年之后，雪姬终于下定决心启程。
雪姬是个极娇的女子，珠宝和香水就如同她的空气，享受生活就是生活本生，但是就算这样，她还是踏上了漫天黄沙的旅程。
Colde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甚至没有看到过那个男人的照片。
得到的信息全是从雪姬那里来的。
雪姬摸着手上那串鲜红的幸运结看着幼小的Colde："儿子啊，你要记得，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我还爱谁的话，那么，我爱的就是你的父亲和你了。"
Colde似懂非懂地看着脸庞忽然变得如月光般朦胧的母亲，只觉得这一刻的她，前所未有的美丽，是再多的珠宝也换不来的温柔美丽。
六岁那年，那串红结换到了Colde的手上。
"你长大了，以后要换你来保护妈妈喽！"雪姬看着明亮眼睛的儿子。这是她的珍宝，是她和Chen的骨血，是她的有着最清亮眼睛的孩子。
Colde点了点头，小小的嘴巴抿了起来，居然有几分棱角。
雪姬的眼雾一样眯了起来，想到的是爱人不苟言笑的唇和眼。
就是在这个时候，雪姬想起了那个如同风筝一样远去的爱人，长久以来的念头又跳了出来：要不要去找他？
真正确定要走，是在雪姬目前的"爱人"正妻找上门来那一刻。



雪姬篇：
雪姬是个美丽的女子。
美丽是她最大的资本，也是不幸的起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女子除了美貌什么也没有是，美貌就是诅咒。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所以只能出卖尊严和自我。
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牺牲。
因为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候，因为要等待心爱的人，因为要抚养有着明亮眼睛的孩子，因为想让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让这个女人宁愿牺牲一切也要保护。
更何况，一旦习惯了享受，要割舍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雪姬疼爱自己，不愿受苦。
但是，当容颜一点点衰老，当美丽一点点褪色，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雪姬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还是犹豫。
明白是一回事，但实行又是另一回事。放弃是最难的选择。
离别的钟声终于敲响，外力毫不留情地敲碎了无依靠者的小小幸福。
那个女人冲上门来，冰冷的眼睛里全是嘲弄。
一个留不住丈夫心的女人，却因为拥有权势，而最终留住了他的人。
而那个唯唯喏喏的男人，根本不敢看前一天晚上还叫着"吾爱"的女子。
雪姬冷笑着，要了一笔钱。
忽然想起了那个一点也不好看，没有多少钱，甚至不懂得甜言蜜语的男人。
然后心里就泛起了甜意。
这才真正打定主意，决定离开。






晚上，Colde一个人睡在小小的睡袋里，帐外有美丽的星星，是城市里所看不到的明亮星星。
月亮就要下山的时候，雪姬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Colde露出眼睛，看着头发散乱的母亲。
雪姬摸了摸儿子的头，脸上露出了疲倦之态。这是外表光鲜的她唯一会露出老态的时候。
"还没睡么？是不是冷了？"
Colde摇了摇头，握了握母亲的手。
雪姬的手冷得可怕。
但是手指却柔软而温顺。
"想不想看星星？"雪姬微笑着连着睡袋抱起了儿子。
Colde闻到了母亲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
是旅队老板身上酒和牲畜的气味。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母子俩互相依偎着，看着清蓝清蓝的天空和一点点的星星。
"Colde，就要看到爸爸了，是不是很高兴？"
风吹得小小的孩子鼻端通红，他微笑着出声："我很高兴！"
"他会很能够疼你，他很爱你哦！一定！以后我们就有依靠了。我们三个人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雪姬亲着儿子松软的发端。
Colde再次点着头。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出那些不安和惶恐：
为什么那个人一去却没了消息？
为什么那个人......一去再没有消息！



事实与想像总有距离。
而所谓命运这东西，永远是与人的愿望相背的东西。



旅队在临近Hope City的地方，就将母子两人抛弃了。
那是正常人不愿也不敢接近的地方。
就算为了钱财不得不抄一条邻近Hope City的道路，但在还没有看到那个城市影子的地方，旅队就匆匆折路了。
拿着仅有的水和干粮，一路依着太阳与星星判断位置，女子与幼童艰苦地跋涉着。
嘴巴干练了，全身都是沙粒，连眼睛里的水分似乎都被太阳烤焦了。
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们：只要到了那个地方，就有了依靠。
所以当三天后，终于看到那个城市的模糊轮廓时，两个人互握着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虽然看到了城市，但是真正到达，又是在半天后了。
远远看见了城门，雪姬忍不住流下了泪。
这一路虽然辛苦，却及不上梦想终于实现前一刻的激动。
城门前有无数的木柱顶立，黑压压地颇有森严威武之感。
脚底无数的血泡已经磨穿，全身的感官都已经麻痹，雪姬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所以刚走近那木柱，雪姬就全身靠到了木柱上。
喘了半天气，她才闻到了腐臭的味道。
那种似从阴森地狱中飘来的腐烂的味道。
她缓缓地回头望，然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那木柱上，背着太阳的地方，钉着一具流着粘液、腐烂见骨的尸体。
雪姬尖叫着跳开三丈，然后仔细看着自己的背上，在确证没有沾上粘液后，她才安定一些。
看着Colde怔怔看着尸体的眼睛，雪姬一把拉住了儿子，把他整个人藏到了自己身后："嘘......没事，我们快点赶路吧，太热了。"
她半抱着儿子，用一只手掌遮住他的眼，另一只则拖着他向前走。
"别怕！妈妈一直在你身边，别怕，我们去找爸爸去！"
一路走着，把那黑压压的柱子甩到身后，把那些尸臭甩到身后。
一直默念着"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就有人保护我了"。
雪姬眼前忽然一亮。
她好奇地仔细打量了一下。
然后，双手无力地垂落到空气里。
全身的力气都已经丧失。
那是一具白骨。
白骨的手臂上，是一环颜色黯淡的红色幸运结。



四年后：
雪姬的发已经长到腰际，在及肩的地方松松绑了根粉蓝的绳。漆黑的发垂在白衣上，纤尘不染。施的脂粉恰到好处，看来素净清爽。配着灯光，谁也看不出她已经三十一了。
她的眼角微微的皱纹，似乎也成了勾人的美丽。四年下来，雪姬居然看来雍容了不少。
之所以会有现在的这个女子，原因很简单，因为Hope City缺少雍容。
奇货可居，只有看准客人要什么，商店才能赚钱。
妓女也是一样。
都穿一样的衣服，再美丽的女子也难得到别人青睐，只有故意挑一些旁人不穿或是穿不了的衣服，才能达到吸引人的效果。
这是四年前雪姬进入Hope City的第一个想法。
事实上，三天后，她就素面朝天眼光冷淡地进了这里最有人气的酒吧。
半年后，积起人脉无数。
那个在灯光里迷离着眼，少有笑容，看来似大家闺秀的女子迷住了几乎所有的人，得不到的、稀少的永远是最好的。
雪姬成功了。
半年，她就成了这里最有名的女人。
但是......几乎而已。
有一个人是她无法看穿似乎也无法俘虏的人。
Hope City最有权势的人--浅野津泽。
同时，也是杀了Chen并下令将他的尸首吊挂在木桩上，让自己宠爱的兀鹰啃食三天后只剩下白骨的人。
Hope City之王，疯狂的浅野津泽。



雪姬微微抬起手，手上是一柄檀香的小扇，半遮娇颜，露出春水般的眼睛，看着身边穿了亚麻色长衫的男子："浅野大人，这有什么好玩的？"
这里是Hope City的拍卖场，正是举行一场拍卖会。
浅野津泽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想看，你先回去吧。"他的声音少有起伏，听起来令人想要昏睡，但闻者在他面前却都吊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
雪姬垂下扇子："哪里啊。我只是想请大人帮我介绍一下罢了。"眼睛似笑非笑。
Hope City所有人都知道，要让玄冰般的雪姬露出温柔的眼，只有浅野一个人。同时，也只有在浅野面前，雪姬才会变得如小鸟依人。
雪姬维持着微笑，直到台上被推出了一个瘦弱的女孩。
乳鸽般瘦弱而娇小，小兔般惊恐的眼睛，长发及肩却如乱草，那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女孩。
雪姬挺起了脊背，专注地看着这个女孩。
台下响起嘘声："这种货色也来现？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干起来都不爽，摸一把会硌人吧！"
一片轰笑。
那个女孩露出屈辱而痛苦的表情，牙齿紧紧咬住了干裂的唇。
雪姬的眼睛亮了，很快又暗了下去。
然后她举起一只手："我要她！"
清亮的声音让轰笑声顿时歇了下来。
无数眼睛看着她，然后飞快地望了望坐在她身边的浅野津泽。
没有人说话，连拍卖场的老板都不敢说话。
浅野看了女人一眼。
雪姬报了一个忧伤的眼神。
浅野点了点头。
朱雀的命运由此而定。



"听说你和你弟弟是迷路过来的？"
朱雀点了点头。
面前这个穿着雪似衣裳的女子让她敬畏。
雪姬仔细看着她，再看看她身边依着的有着警惕眼睛的小男孩，笑了："真像！我刚到这里时，也是拖着我弟弟，两个人相依为命而来。你真像我......所以才想拉你一把。如果你落入那些臭男人的手里，往后一定跟现在的我一样，会很惨很惨......"
朱雀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雪姬的眼睛一下变得冰冷："可是，我不能保你万全，这里的人个个如狼似虎，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孩。你还得要好好保护自己。你还是个处女吧。"
朱雀的脸由白转为绯红。
"那么记住，只有你自己能保护你自己，不能落单，不能出外，做事小心，明白了么？"
看着朱雀惊恐的眼睛，雪姬的眼光转柔了："你......还有一个办法，不过很残忍，但能保你周全......"
"夫人请告诉我！"朱雀拉住了美人的衣服，
雪姬打开抽屉，摸出了一把铮亮的剪刀，默默递给了女孩。
朱雀先是不解，看着光亮的剪刀上自己脸的反光，忽然明白过来。



那一天晚上，雪姬的屋子里传来一声惨叫。
是最痛楚的哀嚎。



深夜的时候，雪姬回到自己的屋子。
微笑着看着儿子，她轻轻地说："我今天看到一个可能的对手哦。只要好好打扮，会是一个大美人......不过，幸好我看见了......"
Colde看着雪姬有些微红的眼。
就像沾了血似的眼。
他轻轻地微笑着拍着母亲的肩头。
雪姬的长发泻在被上，是最深沉的黑暗。



朱鸟篇：
朱鸟对于Hope City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凶暴的眼睛。
姐姐被硬扯上拍卖场，就像牲口一样受着那些凌迟的眼的评估，而他被如破布似的捆绑着扔在台后，鼻端全是尘土和汗水的味道。
极端的惊恐与屈辱反而让人无法哭泣。
如果说这个时候他能看到自己的眼，那么，就会看到，那是一双血红得要滴出血的眼。
然后，奇迹出现了。
那个雪衣的女人买下了姐姐和自己，带着他们离开了那些凶猛的野兽。
就在那里，第一次，朱鸟遇见了Colde。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这里的气温相当低，被扯烂的衣服根本取不了暖，朱鸟把手放在姐姐的手中，两个人互相交换着一点点的温度。
有人打开了门，雪姬径直而入，没有看他们两个。
眼前的一切在朱雀与朱鸟眼中，恍如天堂。
巨大的壁炉内有温暖的火焰，挑高的梁顶看来空洞而威严，堂内，巨大的柱子上盘亘着表面狰狞的野兽浮雕，整个房子亮如白昼。
正当他抬着头惊叹着时，忽然从楼上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那楼梯上铺着淡乳白色的长毯，沿次而下，看起来温暖又华丽。
就在这样的长毯上，一个小小的孩子光着脚丫跑了下来。
漆黑的头发在空中飞舞，那一瞬间，朱鸟有个错觉：他似乎看到男孩生出双翼，在这片尘世中飞翔着。
然后雪姬笑了，是真实的美丽，她半俯下身，抱住了冲进怀中的男孩："不乖哦，这么晚了还不睡！"
小男孩笑着在她怀里扭动着，就像一只小小的狗狗在撒娇："你不回来我不敢睡嘛！"
"都已经十一岁了，还不敢一个人睡？"
雪姬刮了刮他的鼻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然后，轻轻地、珍惜地在他的额头映下一吻。
小男孩笑着转过头，看到了朱鸟，好奇地看着他。
无比清澈的眼睛，明亮如辰星。
朱鸟忽然心中一凛。
男孩的眼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的眼虽然清亮，却看不到那颗心。






"听说你和你弟弟是迷路过来的？"
那个美丽的女子坐在猩红的毯上，直直看着朱鸟的姐姐。
还有些瑟索的女孩点了点头。
朱鸟轻轻站到姐姐身后。
这个衣着华美的女人让他觉得不自在。
"真像！我刚到这里时，也是拖着我弟弟，两个人相依为命而来。你真像我......所以才想拉你一把。如果你落入那些臭男人的手里，往后一定跟现在的我一样，会很惨很惨......"雪姬露出浅淡的笑。
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弟弟？跟自己一样，也是身不由己来到这里么？
朱鸟的心里流出了点点暖意。
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原来还有人有着同样的境遇啊。
这样想着，心里有一点点的安心。
面前的女子眼睛变得冰冷："可是，我不能保你万全，这里的人个个如狼似虎，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孩。你还得要好好保护自己。你还是个处女吧。记住，只有你自己能保护你自己，不能落单，不能出外，做事小心，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