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飞砖

秦无心闭目，也不知是否听了进去。
「别又让当年和肖云之间的遗憾，又再上演一次。」最后给对方下一记猛药，完全不管秦无心是否接受得了，司徒未央职责已尽的洒脱离去，把烦恼的空间留给那个死脑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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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衣物，慕容千回小心的关好房门，前往正厅向司徒未央与孟灵宇、花慕秋等人道别后，没有等待那不见人影的秦无心就出了门。
却没料到在千凰府的大门口看见了那个男人孤高的背影。
他……是来给自己送行？还是……笑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的期待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慕容千回不知该与对方说些什么，就想装做没看见的离开。
「千回。」男人却不解他心思的叫出声。
无奈的停住脚步，他等着，看秦无心会说出什么。
「我不能丢下秦家离开。」这句话，也等于是他终于承认，自己对慕容千回的情意了。只可惜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出来，叫人如何能开心？
慕容千回缓缓闭上眼。
他其实也早就发现了的——秦无心对自己有情，否则自己又怎么会那么义无返顾的，爱上他？
「我知道的。」反正他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个固执，责任感极强的男人，所以除了无奈，还能如何？「你其实不必对我说这些话。」
秦无心沉默了。
他知道既然要分开，说这些话反而对彼此不好，却还是忍不住。
「你要回宁州吗？」
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老实回答对方的问题。慕容千回慢慢启唇：「是。罗爷年纪大了，不能把他一个老人丢在那种地方不管。再说……我也没其他地方可去。」
说完，他笑着向秦无心鞠躬。
「这些日子以来，承蒙照顾，就此别过了。」低下头，没让他看见瞬间从自己眼中滚落的水珠。
决然地转身，慕容千回坐进司徒未央派来送自己回家的马车，再也没有回头。
秦无心看着地上那滴未干的水痕，久久没有离开。、
最终章
只是少了一个人会让自己觉得时间变得这么长吗？那为什么以前一直都不觉得？
按理说生活回到了原来的步调，正是抓紧时间把自己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家里累积的事务好好处理掉的时候，为什么一提起笔来，心思却就飘远了？
窗外已经绿意盎然，在自己心里牢牢记着的景象，却还是那遥远的边陲雪山。
本想说服自己，会这样心乱只是因为担心那人在回家路上遇到什么意外，理智却提醒在自己派出的部下的暗中保护下，是不该出什么事的。
那么终究，还是只能承认是……情吗？
失神中，秦无心蓦然捏断了自己手中的笔，不愿承认自己在不经意间就动了心——明明叫「无心」为何却还是要有心？而且还是，对一个平凡的少年……动心。
「大少爷……」管家在秦无心正心烦时，忽然一脸古怪的走进门来。
「什么事？」
「刚刚接到消息，慕……」
这次管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门外的骚动把秦无心的注意引了去——远远的，可见一个青年像抓动物一般拎着一个少年的衣领闯进了院子，那少年手脚舞动着像要反抗，口中也一刻不歇的骂着。
怎么回事？
皱眉看着这不该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景象，秦无心慢慢走出房间，迎向那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两个人。
「天！幸好你在！」云方小侯爷一见秦无心露面，大大松了口气。
要是秦无心不在的话，他就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一直在挣扎的这只「小猴子」了！真是，只不过去宫中看看热闹，为何在场那么多人，却只有自己被指使了这种跑腿的工作？天理何在啊？！
少年趁他注意分散，猛的一脚踹在云方小侯爷的腿上，借他吃痛的机会跳下地来就要攻击秦无心。
但是他才刚刚扑上前，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人扭到背后了。
面前哪里还有秦无心的身影？
忍着手臂被扭成不自然的角度而产生的疼痛，少年奋力反抗起来。
「放开我！混蛋！」
黑着一张脸看这个忽然冒出来攻击自己，还敢当面骂自己「混蛋」的少年，秦无心觉得自己的耐心最近是越来越差了。
「云、方、侯、爷，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状况。」纵使对方是皇族一脉，秦无心也断无客气的道理——反正也是自幼就认识的人，没有礼遇的必要。
揉着自己必然被踹青了的腿，云方苦着一张脸。
「这小子，不知怎么的得公主的帮助进了宫里，想要刺杀太子殿下的贵客。」早知道后来会变成这种状况，他当时绝对不会跟过去看热闹！
云方第一千次在心底发誓。
不知道自己离京的日子里这儿都发生了哪些变化也不想知道，秦无心只微微扬眉，威仪顿显。
「那关我什么事？」刺客交给刑房处理就行了，来给他添什么乱？
「听我说完。」抬手示意他少安毋躁，云方续道：「本来是要把他处死的，但是公主不许，事实上又没有造成什么损害，太子也就宽大放过了他。后来一问之下……咳，却是乌龙事件一桩——他原来是把太子的那位友人当作你攻击了。」
「……所以？」听到这里秦无心已明白了大半，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所以，太子叫我教他『认路』，我就把他带到你这里来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自己把人送到就算完事，后面怎么处理，他可就没兴趣了。
不负责任的说完，不等秦无心再问，云方小侯爷已经很聪明的拍拍屁股走人。动作利落得和来时判若两人。
失去了询问的目标，秦无心把目光转向被自己制住的少年——对方此刻正用愤恨的目光瞪着他。
料定对方没有伤到自己的本事，秦无心忽然松了手。
少年拼命活动着自己血脉不通的手，看向秦无心的目光变得古怪。
「你是何人？我与你有什么仇恨？」在心里搜寻了无数遍也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少年，秦无心傲然问道。
这一问之下，少年眼中怒气暴涨。
「你还敢问？！你敢说自己不知道安州罗爷吗？！」
「我是去过安州，但是不知你说的那是什么人。」他的确觉得那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也只是耳熟而已。
少年气得差点昏厥。
「不知道？！那好！我再问你！可知慕容千回此人？！」
此语一出，仿佛迎面给了秦无心一拳般，少年下一刻不需费力就看到了对方苍白的脸色。
他如何会……不知道慕容千回？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与自己有过多少纠葛，也不知道被自己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和千回……是什么关系？」克制着自己心里瞬间涌起的情绪，秦无心尽量冷静的问。
「别叫得那么亲热！你害死了罗爷、掳走千回，以为我不知道？！」少年咄咄逼人的话让旁边听着的秦家下人都觉得忿忿不平，若不是主子没有表示，他们早就揍扁这个含血喷人的小鬼！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秦无心的表情也愈加严肃起来。「我的确带千回同来京城，但是却没有见过你说的什么罗爷，更惶论害他性命。」但是，却也不是猜想不到对方的死因——想必是自己带慕容千回离开安州没多久，他被后来的敌人给杀了吧！
心里虽然清楚，秦无心却也没有多解释什么。
「我凭什么信你！？」自己费了那么大劲赶来京城，最后却得到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回答，叫他如何接受。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罗爷告诉我的。」还算没有失去理智，少年耐着性子回答。
「他不是死了吗？」死人怎么说话？
「他死前一直叫着你和千回的名字！」
「然后呢？」秦无心追问，却见少年忽然不说话了。「他说了是我杀他？」
「……没有。」不甘心的吐出这句话，少年似乎终于发现了自己卤莽的地方——他那天看到浑身是血的罗爷心早就慌了，再听见对方一直叫着秦无心和慕容千回的名字，又说什么「京城京城」的，就凭自己的想法推测了。
然后等断定是秦无心杀人后带走了慕容千回，就快马加鞭赶来了京城。
「哼。」秦无心忽然冷笑了一下，他从来也瞧不起不经大脑就擅自行动的笨蛋，少年在他看来就是笨蛋中的笨蛋。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脚，少年怒吼。「我的推测也不见得是错的！你说不是你做的，我凭什么相信你！不然你把千回叫出来和我见面我就信你！」
「不可能。」
「你！」
「千回昨日已经离开京城了，你找我要人，我上哪找人给你？」说到这里，也是说到了自己的痛处，秦无心说话再无客气。
「胡说！」怎么可能？！这么说他如果早一步，就能见到千回了？
「我是否骗你，你问负责打探千回情报的人就知道。陈管家，告诉他千回现在到了哪里。」秦无心转头命令，却见管家一脸为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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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其实老奴刚才想禀报您的就是慕容公子的事——护送他的人，在今日早些时候，跟丢了。」把刚刚收到的情报说出来后，管家低眉垂目，不敢去看少爷的脸色。
秦无心的表情如遭雷击，比少年的还要难看。
「秦、秦无心！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是联合起来骗我对吧？！」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少年问。
「闭嘴！」一声怒吼截断少年的怀疑，秦无心杀人般的目光继续停留在管家身上。「他们最后是在哪弄丢千回的踪迹的？」
「出了京城二十里，一个叫『蔡家庄』的地方。据前些日子的情报说……『毒妖』梦蝶，似乎曾在那里出没过。」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秦无心的脑海里有了刹那的空白。
蔡家庄，虽然离京城不远，但是却也和寻常村落没有多大的区别。村里的人以蔡姓为主，多为亲属，所以要在这样一群人中打探消息费了秦无心不小的力气，等知道疑是梦蝶的人的下落时，太阳早已落山了。
只带了功夫最好的部下，秦无心在黑暗中屏息静气，缓缓接近树丛中的那唯一一点火光。
在靠近那儿之前，纵是一再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秦无心考虑到慕容千回落到梦蝶手上可能会有的下场，还是止不住心慌意乱。
但是便是让他再怎么费神思考，他也绝对想不到等着自己的竟是这样的场面——
寒夜里，燃着熊熊火焰的火堆旁，慕容千回神态安详的坐着专心烤着鸡，梦蝶着在一边笑眯眯的看他做事，一副等着吃东西的样子。
看到秦无心一群人神情肃杀的到来，两人俱是一愣。
「……怎么了？」相对无言半天，慕容千回反倒比秦无心先找回了意识。
怎么了？他还敢一脸无辜的问自己怎么了？！还以为他是被梦蝶抓走，现在应该凶多吉少，结果——见着慕容千回全身上下毫发无伤的模样，秦无心松一口气的同时，怒上心头。
既然没有伤，那就表示他是自愿跟着梦蝶来这个地方的。他难道不知道「危险」二字怎写？！
那天在客栈里与梦蝶对峙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秦无心不能理解慕容千回如此冷静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跟他来这种地方？」忍不住，话里面加进了责备。
「我没有自愿跟梦公子走啊！。」似乎已经知道了梦蝶本是男扮女妆，慕容千回对他的称呼也就改了。「我是被抓来的。」
此话一出，即使不是秦无心，周围的人也想翻白眼了。
他们、他们这个样子哪里像被抓的人和抓人的？！分明是两个好友一般嘛！
「只是后来又被放了而已。」仿佛存心气死众人，慕容千回补充道。
「什么叫做又、被、放、了、而、已？」双手握紧再松开，重复这个动作数次后，秦无心感觉到镇静总算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没什么，只不过我发现他没想象中讨厌，所以就不想杀他或伤他了。」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梦蝶这时候插口道。「还有，我不是说过不许称我公子的吗？」
他可是从来没把自己当男人的！
「抱歉，我忘了。」老老实实的点头表示自己错了，慕容千回对这种异乎寻常的事的接受度也是不正常——而秦无心等人，包括慕容千回自己都不知道的是，这也正是他现在能够平安坐在这里与梦蝶把手言欢的最大原因。
「没关系，下次记住就好。」梦蝶摆了摆手，终于把注意放到一边快要七窍生烟的秦无心身上。「你那什么表情……讨厌啦，该不会以为我要对小千回不利吧？！」当然他原本是有这个打算啦。
「你们……」
「千回！！」
还没等秦无心把话说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刘啸——之前误会秦无心的那个少年，慕容千回的好友——就飞扑向友人，也打断了秦无心的发言。
「我好想你！好不容易办完师父交代的事回去以后看见罗爷出了事，还以为你也死了，呜呜呜……幸好，幸好你还活着！！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急死了……」
听着他聒噪，秦无心总算知道当初孟灵宇骗过自己的时候所扮演的那个「罗福」是模仿的什么人了。
另一方面，慕容千回却因为刚刚听到的消息大受打击——
「你说罗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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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秦府，把该解释的事解释完，该说的话说好，该打发的人打发掉……好不容易终于能两个人单独面对面，秦无心目光凝重的看着眼眶还微微泛着红的慕容千回。
「别哭了。」相识那么一段时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慕容千回哭，而且是为了自己以外的人——即使知道没道理，秦无心还是忍不住不满。
「我一直都……不知道。」早点想到自己和灵宇的离开会给罗爷造成这样的灾难，他必定会等老人回来一起走的。
想到那从小照看着自己，与亲人无异的老人就这样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死了，自己连上香这样的小事都没能为他做就忍不住难过。
「姓刘的那小子不是已经替你安葬他了吗？改日你可以亲自去他的坟上道歉——事到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样吧。」轻描淡写的把一切分析完，秦无心现在想和慕容千回说的，却不是与已经死去的陌生人有关的事。
「比起这个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慕容千回抬起苍白的脸，茫然地看向秦无心，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罗爷已死，你就算回去安州也是孤身一人……」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秦无心不禁觉得有些可耻。「既然如此，不如留在京城如何？反正秦家这么多人，再加个你也绝对没有问题。」
笨蛋！你说的这是什么蠢话？！搞得好像施舍一般的谁会接受？！
屋外好心抓住要打搅两人交谈的刘啸，且顺手捂住对方嘴巴不让他出声的梦蝶听了秦无心的话，在心里暗骂道。
屋里，慕容千回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意识到秦无心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微微笑了一下，却不答应，只问：「你是想顺便照顾我？是可怜我吗？」
怎么可能？！只凭同情这样的心情，他是绝对不会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留在自己家里的！
心里虽然这样反驳，秦无心嘴上却忽然变得笨拙起来，竟无法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口。
「……你不愿意？」所有心思解释，最后竟化成了这么一句听起来格外凶恶的话来，秦无心现在简直呕得恨不得一掌劈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