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些女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来玩的,她们眼神锐利,向老鹰在找猎物般不断张望。然後,停在一位卖气球的大叔身上。
大叔像我的方向走来,不,应该说,他朝我走来。
不知怎地,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叔拿著一堆气球问我说:「请问是温翔先生吗?」
我点点头,那位大叔就拿两个气球给我。
「有位先生要我送红色气球跟白色气球给您。」
「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刚刚跟我买两个气球,然後告诉我你的名字跟穿著,还跟我说你应该在这附近。」
我收下气球,目送大叔离开。
这一定是德彦送的,难道他是想向我道歉吗?
我开心地笑了,其实他只是态度冷了点,我还不至於生气啊。
而且还拿气球给我,要给也给些吃的吧,我这个大男人拿著气球很丢脸哎。
我下意识的向周围看,希望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一看,刚刚那些女孩一直盯著我瞧,还不断交头接耳。
越来越多女孩聚过来,边向我打量边对我投以不屑的眼神。我稍微听到她们的一点耳语,感觉不太好,还是赶快离开吧!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被那些女孩们团团包围,我想从她们中间穿过,没想到竟然被她们推回来。
「别想逃,变态!」推我的女生骂道。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著她们凶狠的眼神,我暗叫不妙。
「请问,我们认识吗?」我试探地问,我不记得做过什麽会引起共愤的事啊!
「少装算了,你以为我们什麽都不知道吗?」另一个少女说。
「知道什麽啊?」
我真的不知道她们为甚麽这麽生气。
「别理他,这种人直接给他苦头吃就好。」
「真不要脸。」
「你这个变态,竟然威胁杜君南跟你在一起!」
「恶心的死人妖!」
我已经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了,这些女孩胡乱开骂起来,还向我挤过来,有的拉住我衣服,有的扯我头发。
到这种地步,我也管不了对方是男是女,用力推开她们,硬是挤出条路逃开。
她们也没死心,不断追著我跑,我把挡在我面前的人一个个撞倒在地,连对不起也没时间说。
我虽然不是什麽体育健将,但若是跟普通女孩子比赛跑我是不会输的。
那麽多个女孩子中总有异类,一个女孩抓住我的衣服,把我的速度减缓,落後的女孩也一个个赶上来,我们便在街头扭打成一团。
与其说是我们扭打,倒不如说我被围成一团凌虐。我虽然是从小就没父母教,但是不打女孩子这点基本观念还是有的,所以我只能保护住头部而已。
「不要!你们别这样!」
好险对方都是些女孩子,我只要小心头发别被拉到,其他部位的攻击大致上我还能忍受,就是捏来捏去,抓来抓去嘛,但是衣服却已经扯的快成碎片了。
「看你以後还敢不敢缠著君南!」
「不要脸的死gay,离杜君南远点。」
「不要,你们住手,有话好说啊!」
我说的话她们完全没听进去,拉头发的拉头发,我在兵荒马乱时,竟然还能清楚的听到有人说:「把他裤子拉下来!」
什麽!
随即我感觉到一股拉力,我的裤子正被某人往下拉,这麽多人围观,为什麽没有人报警啊?
「不要拉我裤子,真的要掉啦!」
「要做的这样绝吗?」
「当然要,不吃点苦头怎麽叫教训!」
趁她们意见纷歧,防守空虚,我使劲钻了出来。
「啊!要被他逃了!」
「快抓住他。」
不知道是谁拌了我一脚,我失去平衡往前踉跄了好几步,等听到紧急煞车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道为什麽,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好像没什麽重要,却扣住许多事的环节。
我看著车子向我撞来,车灯照著我眼前是一片白,脑子想到的是德彦,我大学最要好的朋友,他姓杜,叫杜德彦。
我张开眼睛,失神的望著天花板。
我又再医院里醒来了吗?
还是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我没有失忆,还跟杜君南住在一起,等出院,我会回到那栋漂亮的房子继续守著他。
看到一旁的电视,我就知道我不是在作梦。
电视在报导最近网路上流传影星杜君南被人胁迫同居多年,而且同居人还是名男子。
接著画面跳到杜君南,他还是一脸冷冷的表情,他说:「我并没有遭人胁迫,也没有和男人同居,被车撞的那位先生是我之前请的管家,因为他出了点意外所以辞职,我是有跟他一起生活,不过只是普通的主仆关系。」
後来还访问了林大婶,就是上次去杜君南家遇到那位,她说我跟杜君南是绝对不可能,因为我们两人几乎连朋友也算不上,感情非常冷淡。
下一位是位护士,我看一旁的字幕才知道她是谁,她是上次我住院时照顾我的那位,她说在我住院期间杜君南只看了我两次,就再也没来过。
电视台也评断是网路流言不实,然後说我太倒楣之类,就这样草草结束。
紧盯著电视的弟弟没发现我醒来了,还继续看新闻。
我没出声叫他,因为我不知道要怎麽告诉他,我想起来了,虽然没有全部,但也够多了。
之前不明白的事也变的豁然开朗,但我宁愿还是那个什麽都不懂的我,对未来还有憧憬,会笑著度过每一天。
为什麽我要想起来呢?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往,想起连自己都厌恶的自己,明明决定要好好跟弟弟在一起的。
也许是惩罚吧,我没有资格这麽幸福的过一生。
这次我会出车祸其实是我自己不小心,但是那群女孩会攻击我,显而易见的,是德彦设计让我掉进陷阱里。在网路上散布谣言又不留下证据对我们学电脑的人而言是在简单不过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耸恿那些女孩。
他这麽对我,我并不埋怨他,毕竟我才是真的伤到他的人,但是没想到他恨我这样深,我真的很难过。
我从认识德彦就知道他有个很崇拜的人,他的堂哥,杜君南。大四时他介绍我们认识,的确,杜君南是个很难让人移开目光,极有个人魅力的男子,不过我并未对他动心,至少当时没有。
我只觉得他长的跟德彦一点也不像,问德彦才知道其实杜君南是他姨丈亲戚的小孩,因故父母身亡被德彦没有孩子的阿姨当亲生儿子抚养,杜君南的本姓应该是周,周君南。
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想起来了,我跟他曾待在同一间孤儿院,没多久他就被领养,离开了那间孤儿院。而我一直到成年才离开,因为没有人愿意领养我们兄弟。
虽然没讲过几句话,但我对他印象深刻,他的父亲是个连续杀害五名幼童的变态杀人魔,在伏法後仅留下他孤苦无依。我当时认为他跟我很像,因为我的父亲杀了我母亲,我们都尝到被院童排斥的痛苦,我以为我们能做朋友,没想到他一下就走了。
我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口,毕竟这对他而言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他一定也不希望被人知道吧!
爱上他是在那之後没多久,那天他邀我跟德彦去他家喝酒,德彦酒量比较差,没多久就趴在地上打起呼来,我跟他在庭院边赏月边喝。也许是从没体验过月圆人团圆的感觉而有酸葡萄心理,我从不认为月亮有什麽好看,那晚纯粹是陪他发酒疯而已。
我想当时他也醉的差不多了,他竟然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在月光下,他告诉我他小时後的事,我本来想阻止他说下去,怕他醒来会後悔,但是他却还是继续说。
他说他是个杀人凶手的儿子,曾被人欺负,不屑过,但他从不引以为耻,他说,将来有天他要站在一个世上每个人都能瞧见他的地方,然後向所有人说出他的秘密,让那些曾对他投以冷淡眼神的人知道,当年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众人钦羡的对象,并且以身为他自己而骄傲。
很棒的梦想,但是对我而言最棒的是他的表情,带著醉意的眼神,与自信的神情,他望著月亮时,就像是在对月亮许下承诺般美丽梦幻,我在那瞬间就失去了自己。
从不知道月亮可以这麽美,我迷失在月色中,迷失在他的笑容里,带著酒意的他,把我也灌醉了,只是他因酒而醉,我却是因为他。
刚开始我只将这份情感隐藏起来,并不是因为我们都是男人而放弃,而是想循序渐进,我知道只有慢慢接近他才有可能爱上我。
但是事情没有我想的顺利,它完全失控了。
当德彦告诉我他要往演艺界发展时,我完全慌了手脚,他是那麽的完美,凭他的实力,一定会成为镁光灯的焦点,演艺界的新宠儿。他要是走红,那我的机会就更渺茫。
将来不知有多少女性会为他痴狂,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男人,他怎麽可能会在三千弱水中取到我这一瓢呢?
对他而言,我终就不过是他堂弟的朋友。
所以我采取最糟,却也最有效率的办法。
我威胁他若是不跟我结婚,我就把他是杀人犯的儿子这件事说出来,让他还没红就消失在萤光幕上。
结果是达到了,但我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充满憎恨。
德彦知道这件事後当然不肯原谅我,他也很自责为什麽要把我介绍给杜君南,他会瘦是因为这件事吧!何况他还是那麽的信任我。
其实一开始就该放弃了,早在爱上他的那瞬间就注定会心碎,为什麽我还这麽愚蠢,要浪费他七年的光阴呢?
我以为我能让他在这段时间爱上我,看来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一失忆,他就恨不得能马上从我手中解脱。
他从不戴我给他的戒指,其实他也不是有什麽认床的习惯,只是把那张沾染过我气味的床丢了。甚至搬了家,他大概一点也不想看到跟我有关的东西吧?
我失忆反而让我看清我的感情是多馀的,对他来说是种负担。那个还不懂得爱的我轻率的签字离婚,拯救了他,也拯救了我。
要是没有那个我,我应该还舍不得放手。
看著一旁的弟弟削苹果,不时还往脸上抹几把,我就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麽走了
6
「阿翎。」我轻声呼唤,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
他转过身来,眼睛还泛著泪光。
「哥......。」
这小子光长年纪,都二十好几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爱掉眼泪。
我试著坐起来,但是下盘使不出力,阿翎看出我的困难,把床抬高伏著我让我坐著。
我转头跟他道谢,却看到他脸颊又有两条泪痕。
「都几岁的人了还老是这样哭哭啼啼,不就是多了几条爪痕吗?」看著我身上的丰硕成果,我真是佩服那些女孩的心狠手辣,搞不好还会留疤呢!
谁知道他眼睛又掉出许多泪珠,抽抽噎噎的说:「哥,医生说......你的脚......废了!」
废了废了废了......。
怎麽会废了!
我掀起棉被,一双脚还好好的,没断没瘸,只是有点擦伤。
「我的脚还好端端的在这啊!」
我望著阿翎,希望他告诉我我的脚没事,我还可以继续走路。
他将手放到我腿上,轻轻抚摸。我迟疑一下,然後捏了捏我的脚。
没有感觉。
我又用力的捏一把,再捏,捏的不够力,我用捶、用揍,不管怎麽样,我还是没有感到一丝痛苦。
「够了,哥,别再打了!」
阿翎抓住了我的手。
刚好一名护士小姐走进来,看到我们两兄弟泪眼婆娑,叹口气说:「温先生,您脚没事,只要长期接受复健就能走能跳了!」
我惊讶的看著护士,她只是耸了耸肩。
「医生本来也要这样说的,只是您弟弟情绪太激动,只听一半,後半段几乎都在哭。」
阿翎又抱著我大哭,这次是喜极而泣。
这家伙的眼泪还真多,等他哭完,我一定要狠狠打他一顿。
虽然这次伤的还蛮严重的,大概要坐轮椅一阵子,不过我并不打算对任何人提出告诉,我不希望这件事再继续扩大,能这样落幕对我就够了。
所有医药费是由杜君南的经纪公司出的,以表歉意。弟弟本想在医院陪我,但是被我赶去上班了,他因为我已经请太多天假,要是他被炒鱿鱼我会很内疚的。
这时就觉得住单人病房是多麽无聊,连聊天的对象都没有,偏偏我又不能下床,只能看著无聊的电视节目。
我有尝试打电话给德彦,但是一直打不通,我想应该是他故意不接我电话吧?也对,他说过,不论我有没有失忆对他来说都一样。真可笑,我当时竟然会以为他是在跟我示好,其实他从没打算原谅我。
一个人时会一直想起往事,让我陷入苦闷情绪中,我想快点出院,不想被困在这白色牢笼里。但是回家後成了半个废人的我要怎麽自立更生?结果还是要乖乖待在这,被自己折磨。
知道我出事的人不多,没什麽人会来探病,当然,杜君南也没出现过。我本来还以为他会想来瞧瞧我自作自受的下场,看来他已经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瓜葛了。这样也好,要是再看到他,难保我不会露出破绽。
我已经决定要继续扮演失忆的自己,并一直演下去,为了阿翎,为了我,也为了杜君南,他应该是最不希望我想起来的人。
他要是知道我想起来,一定会很担心自己的事被我曝光吧!他不会相信我从没这个打算,他一定会认为我会报复他的。
所以还是,见不到他比较好,虽然我还是很想见他,但是还是要学著去习惯,习惯不再想他。
我看著窗外,阳光照亮了整个城市。
一个二十九的男人还在看卡通,其实我也满难为情的,但是不知道是心情问题还是什麽,我觉得这几天的电视真是烂透了。不是在讲情情爱爱,就是在做无聊的综艺节目。
那些导演真的了解爱这种东西吗?还不都是老套,都是为了迎合大众的口味,让我想吐。
突然有人走进我病房,我赶快转台,要是让这班护士知道我看小朋友看的卡通,我想连值晚班的护士都会知道了。
一时情急,遥控没拿稳给摔在地上,连翻身都做不到的我当然捡不起来的。
算了,总比看限制级电影被发现来的好。
当我看见来人时,真的是被吓了一跳。
警卫怎麽会放这种人进来?
明明连秋天都还没到,他却穿著一件大衣,围了条围巾,戴了个帽子,还有墨镜,全身上下只露出个鼻子,简直像是晒不得太阳的吸血鬼还硬是要在白天出来一样。
怎麽看都很可疑,该不会又是杜君南的疯狂影迷吧?
完全没在意我惊恐的表情,他一来就将空调调到最低,还自言自语了一句。
「啧!怎麽还这麽热啊!」
他走到沙发椅,开始脱掉他的装备。
他将帽子摘下丢在沙发上,抓抓他半长的头发,然後是围巾,再来是那件超夸张的大衣。他一脱我又被吓到,他里面什麽也没穿,只有一件皮裤。
等他摘掉墨镜,我才认出他,他是希兹,一位极红的男演员,是杜君南最大的对手,也是他的好朋友。
他用那双像狐狸般美丽且狡诈的眼睛盯著我瞧,彷佛很有趣似的,他瞧了我很久。
他的来访真是令我非常意外,我跟他没有特别的交情,老实说,其实我不喜欢他,他好像知道我跟杜君南的事,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会令我毛骨悚然。
「先生,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我假装不记得他。
他笑了,然後向我走过来,在我病床前停住,弯下腰捡起掉落的遥控器。
「没有,我是来看你的。」
他看了电视一眼,然後说:「听说你失忆了,没想到是真的。」
「你认识我吗?」我装出一副有点吃惊的表情。
「认识,我们熟的很呢!」他露出了个贼贼的笑容。
放屁!
「真的吗?」我开心的问。「那请问你是......?」
他看了看表,将电视转到一台电影台。
现在播的是之前他所演的一部片,我非常熟悉,因为跟他合演的正是杜君南,我看到连对白都能记的一清二楚。
「用说的怕你不信,你看,这是我。」他指著电视。「我也是个演员喔!我叫希兹。」
「我怎麽会认识你呢?」
「这个吗......,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