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磐（边界续篇）[上]————秋红叶

我无言，只是微笑点头，至少在这个房子里，有人关心，还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麻利的将做好的饭盛到碗里。
“您先出去吧，我端出去就行了……”王妈将饭菜放进托盘，“……少爷现在只吃您做的菜，我做的他连看都不看，而且啊，我明明照着您教我的方法做菜，您自己都尝不出差别，可是少爷偏偏一看就知道……这事真是奇怪……”
我不知道王妈是不是故意调侃我。我加快脚步，只觉得脸上又烧起来。
“……昨天晚上，您不在，少爷连饭都没吃……”
不大的声音足以让我听清楚内容，我叹气，昨天是真的时间仓促，只给家里打了电话留言，而他的手机，除非是很重要的事情才能打。而我昨天，只不过是晚回一会儿，这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再说，我怎会知道他要早回？明明家里最常晚归的是他，从来不打招呼，有时回来做好饭等他不到，才从吴伯那里得知他出差了。真是任性，当然，他是主人，而我只是一个餋养的宠物，地位不一样，怎么可以用一种标准衡量，古代都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实，现今文明如此发达，这种事自然更该司空见惯，我自嘲的想。
“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吃点东西，那样对身体不好。”看着他迅速又不失优雅的吃着早点，我忍不住说。
他抬头，冷冷的瞪我一眼，继续低头用餐。
我苦笑，他显然将这个也归罪于我了。
“以后别这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他又瞪我，眼神更加冰冷。
我沉默，知道这个问题若要讨论下去我就不用上班了。他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我早已经学会保持沉默，何况，他屈打成招的方式，我现在显然无法承受。
“听见了吗？”我的沉默显然没有让他满意。
我点头。怎么今天这个腌菜的味道这么涩，调料放错了吗？
他凝视我良久，神色越发的不愉，但是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我换好衣服，对镜自覧，除了脸色稍微白了一些，眼下的黑眼圈明显了一些，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走下楼，吴伯递上外套。
“顾少爷，今天又雨，您小心着凉。”
我感激的一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里的佣人，似乎跟我比跟他们真正的主人还要亲。
刚走到门边，一股大力一扯，我身形不稳的向后倒去，还未来得及惊呼，嘴唇便被熟悉的气息包围。
炽热的气息不容抗拒的占领我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我放松身体，依附着侵略者健壮的胸膛，柔顺的回应着对方的索取。心跳如鼓，一声声敲响在我的耳边，爱你，爱你……听见了吗？唐擎，这是我最真切的心声，可是，我想，你也许并不需要。
几近窒息，我软到在他怀中，强硬的唇离开我的唇瓣，牵出一条长长的银丝，暧昧之极。我转开视线，倚在他的身上调整气息。真是不中用，只是一个吻就可以让我迷乱至此。
喘息稍定，我轻推他的胸膛，再拖下去，我一定会迟到的。
“不许让任何人碰你，记住，你是我的！”他抵着我的额头，黑眸深邃如海，眼底写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我点点头，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学会了不与他顶撞，正如他所说的，我付不起反抗他的代价，只是满口的苦涩怎么也去除不了。
他盯着我，神情阴沉，扶在我肩头的大掌也不自觉的使力，我痛得皱眉，却没敢挣脱，他好像又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了？”我问得小心，“……有事能等我回来说吗？”真的要迟到了。
他冷哼一声，用力将我推开，头也不回的走进屋内。
我纳闷的看着他明显不悦的背影，不明白刚刚还好好，这是怎么了?不过问他他也不会说的，他是一个不会向宠物吐露心事的主人。这回，我真的要迟到了。
从目睹了一切，还是一脸自如的吴伯手中接过刚刚掉在地上的衣服皮包，我终于走出门口。
终于赶上了会议，没有让我良好的不迟到记录添上一个污点。一个上司自然要以身作则，否则怎么要求你的下属？我也是给别人打工的，自然不该有什么特权。
坐在椅子里，我几乎摊作一团，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时不觉得什么，现在放松下来，觉得腰痛难忍，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唉，不说也罢。
“经理，你不舒服么？”裴冷的声音清亮悦耳，有些偏中性，跟她的人很搭调。她关心的看着我，让我心中一暖。
裴冷外表看起来像个女强人，实际上是个很细心温柔的女人，不知将来谁有运气能娶到她？我失笑，我怎么开始有三姑六婆的倾向了。
“我没事，”我微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对了，昨天很抱歉，有点急事，没打招呼就走了，丢下你一个人。”
“没关系，你不用在意，不过我想你最好跟容总打个招呼，昨晚你走以后他问了你好几次。”
“提醒我一会打电话给他……”我沉吟片刻，“……你帮我挑一件礼物给容小姐送去，就当是赔礼。”
“是。”裴冷点头，“如果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我点头，示意没有什么事情。
在商场上有好的人缘是很重要的，毕竟做生意少不了与人交往，我们的公司在这里刚站住脚，更是需要有人帮忙扶持，何况，容总的确对我多加照顾，就算他有着别的打算，我依然感激。
“……很抱歉，昨晚没打招呼就离开了，……”
“你有急事嘛？正事重要！”
“改天我请您吃饭。”
“那倒不必，我反而要请你来我家吃饭呢！怎么样，赏不赏脸啊？”
“容总请我吃饭是我的荣幸，我怎么会不愿意？”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让乐怡去接你……就下个礼拜吧！周末，怎么样？”
“只要我没事……”
“这次可是我先预约的，其他的事你可得给我推了。”
果然不愧是商场老将，玩笑般的口气转瞬间就可以变得这么有魄力，这个总像老顽童一样的老人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毕竟能让他的公司雄踞电子业榜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无奈的点头：“明白了，我会准时到的。”
那边满意的挂掉电话，我靠在椅背，轻揉抽痛的额头，真是糟糕，难道乐怡真的对我有情？我无意招惹，更不能招惹，只希望当面拒绝的时候，不至于弄得太僵。
其实我早该察觉，乐怡常常打电话缠我陪她，但是我只当她当我做一个可以谈心的兄长，她的男友个个殷勤备至，我只有过客套的拒绝……或许，我只是多虑了。
希望是多虑，唐擎怎会容许他的东西有旁人觊觑？
繁忙的一天终于结束，晨起的腰痛现在好了许多，剩下些倦倦的酸软。人身体的潜力真是深不可测，以前像这样，我会累得睡去一天，现在却可以正常工作。我的适应性不可谓不强。
一边调侃着自己，一边向电梯走去，脑子里思考着今晚的菜谱。
“经理走好。”裴冷还没离开，面前堆放着文件。
“别太晚了，只放你加班，我会过意不去的。”
她淡淡一笑，点头：“我就要走了，经理不用担心。”
我微笑点头，这个秘书可是我们公司的宝贝，从未犯错，工作更是完成的无可挑剔，对她，我从不吝惜赞美之词。
回到家，正准备做饭，就被吴伯告知，唐擎出差了，不知道几天会回来。
我点头，不知为什么，胸口空的难受。他一向想走便走，想回便回，等待的那个人永远只有我，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是无法适应，明明知道这样做只会折磨自己。但是，真的无法控制。
诺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唐擎不喜欢人多，所以只有吴伯，王妈会出现在主楼，其他的佣人住在佣人房，在唐擎离开时才来打扫，出入如同幽灵，就算是吴伯，王妈没事的时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真的太空旷了。
我长吁一口气，决定去姐姐家。
唐擎不喜欢我与姐姐见面，我不与他当面冲突，但是他不知道的时候我其实常常和姐姐见面，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怎么可以不见？
起初还担心吴伯，王妈会告密，但是后来发现他们竟然会主动为我隐瞒，我就不再担心，看来他们也清楚他们的主人有时——这个‘有时’指很多时候，真的很不可礼遇、。
唐擎出差从来不会打电话会来，所以发现的几率几乎可以为零。
姐姐的家离这里倒是不近，开车也需要一个小时。
那是一座很美丽温馨的别墅，不大，但是有附属的花园游泳池，正是姐姐喜欢的风格。唐擎并不吝啬，分开时他满足了姐姐提出的所有条件，但是这哪里能够？姐姐为他牺牲了最美好的青春，为他伤透了心，他竟然连让她与她的弟弟见面也不许，唐擎，你竟然可以这般冷血！而我，竟然可以这般痴愚！
姐姐说起过去已经是云淡风轻，但是我却至今没有原谅我自己，我恨我束缚于对他的爱恋不可自拔，我恨自己可以不看不听他对我的，以及对我身边的人的伤害，只为在他的身边。我从来不敢深想我们的未来，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
胸口的空洞一天比一天大，终有一天会将我吞噬，我心中明白，但是仍是无能为力，曾经的伤害并没有消失，它潜伏在我的心底不停的叫嚣着，当我的理智与感情再也无法找到平衡，我会怎么样？会疯掉？如之前的那次？还是一死以求解脱，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就只有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至少我现在还能微笑，那么，为什么不享受这中难得的平静，不用去在意深藏的暗波汹涌。
姐姐从来不让我下厨，她总嫌我工作辛苦，还要应付那个难缠的‘恶魔’，所以要好好休息，她说，我已经够辛苦了，她这里是唯一能让我放松休息的地方，她怎么可能让我再受累？她终究是最疼爱我的姐姐，她是我这一生中最珍贵的拥有，一直都是。
“对了，惜雨，我做的菜多，我们可能吃不完，你把裴冷叫来，反正她一个人也吃不好。”自从裴冷替我为姐姐的救助对象讲了一次课后，她们就成了好朋友，，看得出姐姐十分喜欢这个个性鲜明的女孩子。她们交好并没有带给我任何困扰，裴冷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而且，她一直很细心的避免带给我任何困扰，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我更欣赏这个女子。
裴冷一进门就去了厨房，我看着她们忙碌，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气氛。
餐桌上的气氛轻松活跃，我听着她们天南地北的聊着，间或着插上几句，姐姐的朋友并不多，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晴姐，你还没告诉他么？”裴冷的话引起我的注意，我不解抬头，什么？
“还没……”姐姐的脸上突然漫上红云。
她不会是……
“你不说他会胡思乱想的。”裴冷对我微笑，微带狡黠的笑容跟她平时的严肃形象不怎么相符。
难道是真的……我应和的点头，突然想起这一阵打电话时姐姐的手机总是占线，那时就纳闷是谁会让她打这么久电话。
“……其实也没什么，”姐姐眼神晶亮，羞涩的神情让我意会到我的估计应该八九不离十。
“……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一个儿科医生，我做义工的时候认识的，长相很普通，但是人很好……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已经认识了两个月了……”
我微张着嘴，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姐姐……终于有男朋友了，姐姐……终于彻底的从那些伤害中走出来了。
“惜雨，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姐姐看我一声不吭，只是大睁着眼睛瞪着她，担心的看着我，“你……不同意吗？”
“晴姐，他明明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
多亏裴冷为我解了围，我急忙点头：“我只是太高兴了，姐姐喜欢的人，我自然一万个支持，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他！”
“看你急得……”姐姐明白了我的意思，神情放松下来，“我还没点头呢，你急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急，姐姐虽然说得嘴硬，可是眼角眉梢满含的幸福早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思，我真想立刻知道那个让姐姐动心的人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就叫他来，好不好？”
“别急，”姐姐横了我一眼，“他还不知道我有这座房子，还没到时候。”
“那个人不可靠吗？”
“不是，他是个很老实可靠的人，有一点点木讷，他总觉得配不上我，如果让他知道我这么有钱，我怕会把他吓跑。”姐姐甜蜜的叹息，显然是想起了那个人。
“那他叫什么名字？”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
“好了，别瞎操心了，这个星期六帮我给我们的救助对象带课，你自然会见到他。”
“可是姐姐，我这个周末有事。”
“是吗？”她神色不愉的看我，显然以为我所说的有事是指唐擎。
“××公司的容总，你也知道的，他请我去他家里吃饭。”我急忙解释。
姐姐的脸色有所缓和，褪去爱情的面纱，姐姐对唐擎恶劣的品性简直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我想姐姐是恨她的，他的无情曾经将姐姐折磨的遍体鳞伤，即使事过境迁，伤痕却仍然存在，只有时间才能将伤痕抚平，可是偏偏她那不争气的弟弟又迷上那个人，天天提醒她那个恶劣的家伙还在影响她的生活，她怎能不恨，装作不在意，只是不愿让我伤心罢了。
“那就下一次吧。”
“也只有下一次了。”我无奈的点头，心里明白，这个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可就不好说了，这个周末去容总家里肯定会让他不高兴，见姐姐这件事更难让他点头，我不觉皱眉，心下烦闷。
“顾大哥，那个人相当不错，对晴姐很好，所以你不用担心，总有机会见的，况且，容先生的邀请意义非凡，自然不能错过，晴姐会理解的。”
我一滞，意会到这个玲珑心肝的秘书定然是察觉了什么。
姐姐挑眉，“惜雨，难道容总请你吃饭有什么别的意思？是……跟乐怡有关吗？”姐姐见过乐怡，之前姐姐作我的舞伴时曾经提到过有个小姑娘总是瞪她，后来知道那个女孩名叫乐怡，我蓦然警醒，原来那时乐怡就对我……
“当初我就告诉你，如果对人家女孩没有意思就离她远一点，现在人家家长都出面了，看你怎么办？”
我垂头不语，当初姐姐的话我的确没有当一回事，耗费心思的事太多，只是应付唐擎和工作已经让我心力交瘁，我只是像往常一般对乐怡客气疏远，谁会知道那个前卫时尚的丫头会对我这个无趣又不多话的人动心？
“容小姐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跟顾大哥其他的仰慕者比起来，算是数一数二的。”裴冷淡淡的插口。
裴冷一向不多话，怎么今天总拖我的后腿。
“顾大哥，你和晴姐是我最重视的人，别人看不起我的出身，只有你们会这样真诚的对我，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幸福，晴姐找到了她的幸福，你为什么不？或许我是逾距了，但是……算了，我很抱歉……”裴冷站起身，神色黯然，“……这是你们的私事，谢谢你们的饭，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