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张望了一阵之后,Gavin还是放弃了,快几步走出了后巷。但是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等着Randy什么时候从那条巷子里出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让那孩子看见自己他想到了一个更加妥善的办法跟踪他,找到他现在的住所,然后他就再也逃不掉了。
Chapter 5
Denny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见Randy从后巷里走出来,于是出声叫他,也看见他冲自己挥了手,但是一转眼却又见他突然拔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开。
那是一种吃惊过后急于逃脱的跑法,但是因为街上人太多,所以Randy并没有使用吸血鬼那种远超常人的速度。
Denny因此而得以勉强看清他的去向。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跟过去,想要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却看见一个男人先他一步朝着Randy跑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本能地反应出这个追过去的男人与Randy突如其来地逃脱之间的关系,Denny再一次加快了脚步。Randy在这个时候从一个巷口重新进入了后巷,Denny看见了,紧接着从距离他最近的另一个巷口也跑了进去。
Randy!转过两个弯,Denny在Randy跑进另一条支巷之前叫住了他。
Randy吓了一跳,在看清是Denny之后稍稍平静了一些,刚打算说话却看见Gavin医生远远地从他之前进来的巷口走了进来。
去那边。Denny也看见了,说话的同时把Randy拉进墙边一处不大的阴影。
Randy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背靠着墙壁在他面前蹲了下来。Denny则把双手的手肘和额头一起贴在墙壁上,让腰腹的位置正好遮住Randy的脸。
这样过了大约有五分钟,Randy从Denny身侧看着Gavin医生在巷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一无所获地叹了一口气、从之前进来的巷口重又走了出去,又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把原先搭在Denny腰侧的手松开,放松了全身的肌肉靠上身后的墙壁。
那家伙是谁,为什么要追你?Denny低头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巷口,在确定Gavin医生真的已经离开了之后问出了问题。
我家的家庭医生。Randy站起身,顿了一下之后才低声回答,眼神中随之浮出一抹淡淡的哀伤与落寞,应着后巷里昏暗的灯光,看着叫人心疼。
家庭医生?答案出乎Denny的预料。他愣了一下,想要继续追问,却明白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地方,于是示意Randy先跟自己一起离开暮下街。
可是AustinRandy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他越快离开这里越好,但是丢下Austin先走这一点却让他有些犹豫。
他忙完了自然会打电话找我们的, Denny说着,先他一步走出了后巷,语气之中掺杂着那种Randy最近每次听到都会忍不住在心中叹息的情绪,不过今天是他的狂欢节,他恐怕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点点头,Randy知道Denny说的没错,无奈之下只得跟着他沿着屋墙走出暮下街。他们在公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到Denny的公寓,其间并没有发现Gavin的车一直在后面尾随着他们。
好了,现在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进家门,Denny就把话题扯开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倒了一杯早上鲜榨的西红柿汁给Randy,打开灯之后在餐厅吧台前的高椅上坐了下来。
Randy接过杯子拿在手里把玩,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拉过一张椅子坐在Denny对面他看起来有些犹豫,像是不太想把事情说出来,又或者,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沉默维持了大约有十分钟,Denny有些坐不住了,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喉咙。
Randy下意识地抬头看他,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顿了顿,泼了一些西红柿汁在膝盖上。他随手拿来餐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动作看起来有些慌乱,很明显是什么事情扰乱了他的情绪。
Randy,听着,我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看看能不能帮你如果你觉得可以相信我,就随便说说,就像我上回跟你聊Austin一样,当成是在说故事给我听。 Denny看出他的情绪波动,放下杯子重新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面前更近的地方,一边说一边接过他手里的纸巾,帮他把泼到膝盖上的西红柿汁擦干。
如果你不想说,顿了一下,他低下头直视Randy的眼睛,让他可以看清楚自己眼里的诚恳,就先去洗个澡过来睡觉,刚才刚进过食就那样跑,我想你也累了,Austin那里我会打电话去跟他说。
不,不用了,Denny,我很好,真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Denny的态度让Randy觉得有些惭愧,也因此让他的心绪变得更加混乱。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手足无措地在餐厅里来回走动了一阵,最后停在朝着马路方向开的那扇窗子前面。
我我其实并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因为对他来说,我应该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静了一会儿,Randy慢慢地开始说他的故事,肩膀随之渐渐放松下来,双手的手肘支在窗台上,眼睛远远地望着窗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我不知道Austin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是一年前才变成吸血鬼的。那天是周末,我到朋友家去参加聚会,因为回来晚了,肚子又很饿,就顺便到途中的一间便利店里去买夜宵。
谁都不会想到我就在那个时候遇到了袭击它来得太快,也太突然我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所有的一切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Randy说到袭击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整个人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恐惧,肩膀上的肌肉再度紧绷起来,绷得过于紧了,就开始微微地颤抖。
我很奇怪我居然没有死,不过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却真是觉得非常庆幸。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自己的变化我变得非常怕光,非常怕,哪怕只是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的阳光都能轻易烧毁我的皮肤,那种疼痛就好象濒临死亡的边缘,你不知道,Denny,你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Gavin医生就是这个时候到我们家的哦,他叫Gavin Sidney,我们都习惯叫他Gavin医生他几年前就已经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了,但是因为我并不经常生病,所以跟他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他来给我看这种极度怕光的毛病当时我对于鲜血的渴望还并没有那么明显我跟他聊了很多,感觉上他其实并不太像医生,而且他还有个很有趣的习惯:他喜欢自己跟自己吵架。
微微扬了扬眉梢,Randy说到Gavin医生的习惯时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的精神和肌肉也随之再度放松下来,他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把它送到嘴边小心地喝了一口,然后转身把全部的体重都放在窗台旁边的墙壁上。
Denny到这个时候也总算能稍微放松一下了。他开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Randy所说的故事当中,之前分散出来小心注意Randy的举动的那一半精神在放松之后渐渐感觉到了疲倦,似乎是拖住了他左眼的某根神经线,一下接一下地扯动他的眼睑。
眨了眨眼睛,他也给自己倒了杯西红柿汁,重新坐下之后示意Randy继续说下去。Randy点头,又一次把杯子送到嘴边,这一次比前一次多喝了一倍分量的西红柿汁。
Gavin医生告诉我父母我得了一种较为罕见的神经性皮肤病,叫作惧光症。这种病的症状就是怕光,通俗一点说就是我的皮肤组织、神经系统包括大脑的反射区域在内都对光线尤其是紫外线强度较大的日光有一种极端强烈的恐惧感,并且这种恐惧感已经恶化成一种病变。
他说这种病的发病率并不高,而且因为与基因的隐性变异有关,所以跟一些基因性的血液疾病一样以青少年为多发人群。不过我父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病症,所以当时对Gavin医生的诊断并不十分相信。
但是那时我刚刚遭遇袭击不久,各类媒体还整天守侯在我家门口争着要给我做专访,那样的情况下想要带我去大医院做更精确地检查根本不可能。别无选择之下我母亲只得接受了Gavin医生的建议,在我的房间装上了厚厚的遮光窗帘,并且从我的菜单上去掉了像芹菜之类的所有感光性食品。
这样的治疗有效果吗?乘着Randy停下来喝西红柿汁的时候,Denny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真的非常好奇,虽然他认识Austin已经有十二年,但是对于吸血鬼的成长、生活等方面的事情却依然是知之甚微。
在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内应该是有的。Randy想了一下之后点头回答,在我的吸血欲望还没有达到那种必须的强烈程度的时候,只要没有阳光的困扰,我其实和遇袭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妈妈因此而逐渐开始相信Gavin医生,但是不知为什么,父亲却自从发现我极度怕光之后就总是对我心存芥蒂。
再来一杯?看着Randy喝光了杯子里的西红柿汁,Denny从椅子里站起来问道。
呃,好的,谢谢。Randy点头,把杯子递给他,自己则走回餐桌边坐下。
那你接着说,我听得都快入迷了。Denny打开冰箱,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很轻松。
Randy闻言似笑非笑地抿起嘴唇,同时垂下了眼帘。
我父亲是个足球教练,而且是个虔诚的教徒。当然,城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可以被称为虔诚的教徒,但是我父亲我觉得我父亲的虔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已经到了迷信的地步。
不过好在这种迷信一般情况下只表现在他对球队比赛成绩的预测上,因此对我们全家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当然,那是在我遭遇袭击并且开始极度地惧怕阳光之前。
有人说这世界上有一些人跟神走得很近,因此他们的第六感比一般人强,相应地,也就比普通人更容易感觉到神迹或是所谓恶魔出现的痕迹。我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这种人,但是的确是他比我更早察觉到我之所以怕光是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吸血鬼。
但是我相信他其实并不确定,而是仅仅有些怀疑他曾经试探过我两次,一次是用成捆的蒜头,一次是用银质的十字架。不过你也知道这两样东西其实对我们并不管用,所以他始终都没能确定。
然而他的这种试探却渐渐让我明白到自己变化的真正原因,这个时候我对鲜血的渴望也日渐增长起来,我开始会在夜里偷偷离开家出去觅食。
有一天,在我采血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父亲坐在客厅里等着我我从后门走进屋里的时候,他突然站在我身后问我去了哪里。
我当时真的吓了一跳,但是你知道,我其实没有心跳。父亲好象也知道这一点,突然就把头凑到我的胸前打算听我的心跳声。
我当时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能的反应就是转身往外跑。这一跑倒是让父亲更加起了疑心,他追着我从家里出来,在街上大叫我的名字。
那辆倒霉的货车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大路拐进了我所在的那条小街,因为速度快,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它撞出了老远。
Denny,相信我,被车撞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受,我觉得我疼得都快裂开了,但是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伤得很重至少以我这吸血鬼的身体还死不了。
货车的司机吓坏了,当场就叫了救护车。我因为父亲在看着,不敢就那样站起来告诉他我没事,只能保持摔出去时的姿势躺在那里。
我被送到了最近的一所医院,那天Gavin医生正在那儿的急诊室里兼职我们那里所有的私人医生都会轮流在公立医院的急诊室做兼职抢救员所以,Giavin医生主持了我在死亡前的紧急抢救,但是最后却还是救不了我。
Randy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唇角边抿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深黑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忧郁的光,淡淡的,一闪即逝,却给Denny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的确,这孩子因为性格使然,对于每一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能坦然地、或者说是习惯性地顺其自然地去接受,甚至连像这样一一说给他听,语调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是痛苦、难过与伤心,即便是早已习以为常,也难以避免它们在心底最深处的沉淀,只要仔细观察,总还是能看出它们存在的痕迹。
你就是这样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深吸一口气,Denny越发觉得Randy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忍不住往前挪了挪,伸手摸了摸Randy的脑袋。
嗯,应该说,Gavin医生帮了我很大的忙。Randy被他摸乱了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后让了让,他的诊断结果是内脏及颅内出血不止。我在三个小时之后得到了死亡证明书。
那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我是说葬礼他们埋葬了你吗?Denny觉得他躲闪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把手收回来插进裤子口袋。
差点烧了我的尸体。Randy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接着站起身,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西红柿汁,我父亲一度坚持要将我火化,似乎是不太相信我就那么死了。但是妈妈坚决不同意,所以最后我还是被埋在了教区的公墓里,只不过当天晚上我就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哦,我得回去了,Denny,还有十分钟就十二点了。
天哪,你这样说,我会把你当成是来参加舞会的灰姑娘的你可以不必急着走啊。Denny说着,也站了起来,却并没有要送他出门的意思。
可我跟Austin约好了十二点前一定回去。Randy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去,开门之后又转回头来看他,谢谢你,Denny,今天真的谢谢你,还有,西红柿汁很好喝。
Denny冲他笑笑,目送他走到电梯口: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如果还想喝,我这里随时欢迎。还有,帮我告诉Austin,明天早上我要提前十五分钟到公司。
好的,我会的,晚安。Randy冲他挥挥手,接着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接到了Denny送给他的晚安飞吻。
Denny的家与Austin的地下室所在的那幢公寓只有一街之隔,而且现在是晚上,电梯没有白天那么难等,所以其实从Denny家走回去只需要五分钟。
Randy因此而并没有走得很匆忙,从Denny家的公寓楼出来,途中还仰起头看了一会儿天上的月亮。那晚的月色白亮、清晰,一看就知道第二天一定会是好天气。
Randy其实对于自己所变成的这种生物也是不甚了解的,他对自身的很多变化及反应都不太能够理解。就比如月光,如果依照科学的原理,月光应该是反射自太阳的光亮,但是他却似乎只是惧怕太阳,而对月亮所反射的这种太阳光却没有什么感觉。
或许是因为光线的强度不同?还是说太阳光照到月亮上之后再反射到地球,其中的成分发生了质的变化?
Randy说不清楚,他的光学课成绩一向不好。不过现在他倒不必担心了至少,他在人类的生命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再与这些光线打交道了。
想到这里,Randy下意识地轻轻扯了下唇角,心底的平静似乎被什么情绪搅动了一下,但只很短的一会儿就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挑了一下眉梢,他从安全楼梯直接下到地下一层,刚走到Austin的门口掏出钥匙,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揽进了怀里。
嗨,Randy宝贝儿,你可真准时。中度麝香与皮革香的混合气味与Austin低沉悦耳的声音一同袭来,Randy怔了一下,只觉得心低深处某个地方突地紧缩了一下。
呃嗨Austin他下意识地僵直了身体,微微侧脸朝他看过去,那人却坏笑着一口叼住他的耳垂,用舌尖放肆地挑逗着,让他更加动弹不得。
现在是十二整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宝贝儿,我可从来没见你戴过手表。稍稍放松了一会儿纠缠着Randy耳郭的唇舌,Austin一边说话一边把Randy推进门,顺手把门在背后关上。
唔我其实是打算稍微提前一点的Randy回答的时候偏了偏头,想要暂时躲开Austin的挑逗,好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要这么奇怪。谁知Austin的唇却顺势落上了他的颈侧,舌尖顺着脖子的曲线划至锁骨,双手微一用力,把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