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 第一部————mars in july

　　男子的影像忽然淡了，在密林粘稠的空气中，竟有了微微的扭曲。
　　“你……何苦。”银色的眸子清澈无比，“你明明知道这个样子你会……”
　　“心痛？”法雷尔抬手按住左胸，里面——有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刺痛正从此处蔓延开，沿着血管，爬向全身，“可是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呢？不过……其实，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我应该开心不是么？并不是每一个魔法师都能得到你如此的宠幸。”
　　“你不用说了……”男子轻轻垂目，手指移到了他的唇上，拦住了下面的话语，脸上有些凄美的笑，“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永远……我也永远不会……”
　　银色的长发缓缓飘扬，身形随着语声渐渐淡去。凝结的空气恢复了流动，清爽的风开始掠过树梢。
　　痛，针刺的疼痛已经布满了全身，意识好似也已经麻木了……抬头，天上的月，仍是银白的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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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
　　我？我是斯利弗亚，我可爱的孩子。
　　你好漂亮！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有银色的头发和眼睛。
　　是么？你喜欢么？
　　喜欢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住在这里么？为什么我以前没有看见过你？我和爹地爸爸在这里住了好长时间，第一次看到你噢！
　　那是因为……你没有长大啊。我一直在这里，一直。
　　啊？是么？你住在哪里呢？
　　我……就住在这里。
　　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这里……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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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利弗亚！斯利弗亚！
　　怎么？
　　我发现我已经很习惯你这样的出现了呢……好奇怪，对了，今天念书，你的名字和精灵王一样呢，真的噢！
　　是么？你开始学习魔法了么。
　　我早就开始了……爹地和爸爸都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只是性格有问题。
　　你喜欢他们么？
　　嗯？你怎么又在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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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利弗亚，谢谢你啊。
　　怎么？
　　不要装了！今天我掉下树的时候看到你了！是你，是你对不对？
　　什么是我？
　　是你让风托住我的啊……不然我肯定现在站不起来了。
　　……
　　现在我真觉得你有可能是精灵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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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利弗亚，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知道你是精灵王，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
　　你放开我好不好？根本没有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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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雷尔？法雷尔！”隐隐的有声音传来，湿冷的感觉渗入手指，脑海中混乱的声音和对话慢慢远去，越来越淡。
　　“他应该没事吧，我看过了，身体状况很好。”这……是路伊的声音。
　　“那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醒？我们不能在这里过一夜啊，冷的要死……我又拖不动他。”
　　“我知道啊，可是你干嘛瞪我？”两个人竟然没有吵起来，路伊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委屈。
　　“亏你还是妖精呢，这点办法也没有！”低声的抱怨，甚至可以想象出不屑得撇到一边的嘴角。
　　“我没有办法？那这个棚子是谁弄的？你这个手无缚鸡的人类？”
　　“你说谁？还人类？你看不起人类么……”果真，又要吵起来的，我的头一定会爆炸的……努力动动手臂，希望能够引起两人的注意。
　　“嗯？谁打我？”路伊那个妖精，不会是真的白痴吧。
　　“笨蛋，是法雷尔啊！法雷尔醒了！”凯里欢天喜地的声音，一双柔软的手贴在了脸上。
　　“嗯？他醒了？终于啊……”
　　在一片聒噪声中，法雷尔终于张开了眼睛。
　　9
　　“你们……好吵。”法雷尔张开眼睛，努力将自己撑坐起来，发现正躺在一棵大树旁边，很自然的靠了上去。抬头看看，正上方有一个用巨大树叶编织的小小顶棚，想必是路伊的杰作了。
　　“噢。”凯里乖巧的应着，跪坐在一边，灰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耀着，“你好点么？”
　　法雷尔甩甩长发，感觉粘湿的发丝沾在颊边，全身刺痛的感觉已经逐渐的褪去了，只是还有些虚软罢了。
　　“嗯。我没事了……”微微探身，法雷尔抬起头正迎向月光，“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久久没有回应。
　　“路伊？凯里？”法雷尔奇怪的转头去看身侧的两个小家伙，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呆呆的不发一言。
　　“法雷尔……是不是我们的错觉……”小妖精绿色的圆眼张的大大的，流动着梦幻的光彩。
　　“你的眼睛……好漂亮。”凯里揉揉眼睛，抬头看看天上，又将视线转回，“还是因为月光？法雷尔，你的眼睛是金绿色的！”
　　“啊？”法雷尔愣了一下，立刻垂下眼帘，“开什么玩笑，肯定是月光的原因，你的眼睛看起来也象是银色的。”
　　“真的么？”凯里疑惑的摸摸自己的眼睛，好看的两条眉毛皱成毛毛虫。
　　“明天白天你再看不就知道了？”明天早上起来，一切都会恢复的，“这里好冷，我们走吧。”
　　“好！我来扶你。”凯里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身体，努力支撑着法雷尔，帮助他站起。
　　“等等。”路伊蓦的缩小了身体，飘起来，用手指轻轻点着树叶的顶棚，让它们恢复成原本的形态，随即下冲钻进路边的草丛里，过了半晌才带着一身的露水出来。
　　“这样应该没有问题啦！”放大身体，随意弹弹自己的金发，路伊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称得上得意，“树丛妖精可不是白当的！”
　　一条发光的小路，出现在黑暗中，在月光下，青绿的草丛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引导着归去的道路。
　　“好啦！知道你不是人~~~”凯里的话语里听不出是几分羡慕，几分嫉妒或是几分揶揄，“我们快走吧。”
　　慢慢的走着，森林中有风掠过， 似有似无的叹息仍然徘徊在耳边，哈，连风的精灵也会叹息么？他们可是最快乐的精灵啊……是受了他的影响吧。
　　命运，好像……在我的身上，打了一个不小的结呢。法雷尔轻笑，迎上凯里奇怪的眼神，这个孩子，初见的时候以为多么奸滑讨厌的一个人，没有想到却是这么可爱呢……心口处忽然又冒起尖锐的疼痛——只是可爱也不行么？
　　“法雷尔？”许久，凯里还是忍不住开口。毕竟，作为一个普通的人，今天他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离奇，“那个漂亮的人是谁啊？”
　　“谁？”法雷尔仍然保持着笑，看到在前方蹦蹦跳跳引路的路伊也伸长了耳朵。
　　“就是那个银色头发的人……他好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当然法雷尔也很好看，可是不一样啦，那个人看起来根本就不象是个人，你叫他什么来着？精灵王还是其他……”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得凯里再次张口，又吐出一长串让人头昏脑胀的话语。
　　“天，你停下好不好？”法雷尔不得不伸手捂住那张动个不停的小嘴。
　　“噢，那你说啊。”凯里的眼睛一闪一闪，分外的无辜。
　　“那个……是斯利弗亚，他是我的……”我的？我的什么？“我的守护精灵，是很高段的精灵……”这种话，也只能用来蒙蒙不懂魔法的凯里吧，法雷尔在心里苦笑，看到前方的路伊已经回过头来露出怪异的表情。
　　“守护精灵？没有听说过唉……”凯里在那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准备了多少个问题在后面。
　　“好了，别再问了，我们已经回来了。”前方，已经出现熟悉的建筑，半扇打开的窗页仍然在那里摇曳，欢迎着他们的归来……
　　三天的休整时间，果真没有白费。
　　法雷尔的被囊中，已经补齐了各种药材器具，三日前虚软的步伐也完全消失了，又是神采奕奕；倒是路伊浩劫归来，受了刺激般大吃大喝了两日，弄的一个小妖精也肠胃不适起来；至于那个粘住不肯离开的凯里，仍然是跟着，只是三天大半时间花在外面，鼓鼓囊囊的包袱看着瘪了下去，实际上却又添了不少叮叮当当的金币银币。
　　三人终于重新启程。
　　“这条路好走许多呢！法雷尔~~我们去哪里？”路伊仍是蹦蹦跳跳的，除了贪睡的时候，树丛妖精的体力好的让人咋舌。
　　“我们去霍尔丹。”
　　“霍尔丹？哪里？好玩么？和高地有什么不一样……”
　　“笨蛋。”轻轻的两个字从漂亮的唇瓣中吐出，“我们是在往霍尔丹走，当然道路回平坦许多，你没有发现这里几乎没有山脉了么？”
　　“你说谁笨蛋？”路伊跳起来，小脸扭成可笑的鬼脸，“你自己知道的很多么？那你说说啊……”一般的树丛妖精一辈子也不会踏出自己的森林一步，所以对于外面的世界，接近于无知。路伊跟着法雷尔一段时间，虽然零零碎碎也听了不少东西，但还是缺乏的。
　　“我说就我说！”灰蓝色的眼睛闪过神气，“霍尔丹是一个邻海的国家，我们大概还要三、四天才能走进霍尔丹境内，如果再往东走，我们就能看到大海了！大海哦，你这个小妖精肯定是没有看过的吧！”挺挺胸，看到路伊一脸的兴奋，“霍尔丹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贸易，海运和路运都很发达，在那里，你可以买到高地王国的药草，可以看到歌德王国的精美金银制品，还有就是霍尔丹的海鲜！当然，就是海外的瓦伦特的各种特产也可以看到！啊……去了霍尔丹一定要去吃海鲜！不知道我们去不去耶里亚，那里的龙虾浓汤是最最出名的了……”
　　“真的真的么？”路伊开心的几乎要飘了起来，围着凯里跳来跳去，眼睛里全是崇拜。
　　两个吵吵闹闹的家伙！法雷尔的唇边漾起淡淡的笑，并不开口，只是听着两个小家伙在那里聒噪来、聒噪去，时不时停下来打开手里的魔法地图察看方位。一路上，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并没有再问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也轻松了许多。只是……不禁看一眼洋洋得意炫耀着自己见闻的凯里，虽然17、8岁不算小，但也只是一个孩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即使是自己的许多知识都是听别人讲来的。
　　“凯里，你好厉害……”路伊看起来已经被完全征服了，“你今年多少岁了？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拿什么来换？”
　　“我告诉你我和法雷尔的年龄还不成？”
　　这种事情也可用来交换的么？法雷尔斜瞟一眼笑得很开心的阳光男孩，路伊那个小妖精还是太生嫩了，这么不平等的条件也能自己提出来。
　　“好吧！”转转蓝灰色的眼珠儿，“17，再有半年就18了。”
　　“法雷尔有22岁了哟~~比你大上5岁吧，不过你们这些人类是不能和我们这些妖精相比的啦~”
　　“你呢？”
　　“说出来你不要吓一跳噢！我有55岁了~但是按我们妖精的年龄计算……我只有11岁。”这次却又轮到小妖精得意了，鼻子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有什么了不起，妖精本来就要比人长寿啊。”凯里嘟囔一声，立刻转移了目标：“法雷尔，我们下面要去哪个镇子落脚？”
　　“啊？那个……我们今天还是睡在外面……过了边境我们再找地方补给，霍尔丹的东西要便宜些吧。”法雷尔有些心不在焉似的，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张开的魔法阵，不知在想些什么。
　　“噢，又要露宿了啊。”凯里的表情好像暗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
　　“你不喜欢住在野外啊？真是个大少爷呢……”路伊在一边嘲笑。
　　“怎么可能啊……”凯里垂下眼，竟然也没有激烈的反驳。
　　10
　　黑夜渐渐降临，森林中亮起橙红，彤彤的篝火欢快的跳舞。
　　“喂，你爬那么高做什么？下来吃东西啦！”凯里扬着头，看着对他来说只能用“黑乎乎”来形容的树冠。
　　“你明白什么啊……”茂密的树叶中闪出一个小小的头颅，淡金色的头发映着火光，“我是树丛妖精啊，能够接触到植物对我来说是最幸福的！是不是，法雷尔？”说话间，一个翻身，轻轻巧巧的落了下来，没有声息。
　　“是啊。”法雷尔笑笑，继续搅拌着一锅汤。
　　“那今天路边都是树啊草啊，也没见过你多高兴。”
　　“笨蛋，怎么可能一样。这棵棵是一棵老橡树了，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我最最喜欢这种老树了，呆在它的身边我简直就是全身舒爽啊！”路伊跳过去在空中虚晃着打了一下凯里的头。
　　“树丛妖精和植物有着很亲密的关系，他们可以和植物交谈，可以种植出各种植物，也是很有用处的一种妖精呢。”法雷尔接口。
　　“很有用处啊？”凯里眨眨眼睛，细白的手指托住下巴，橙色的头发被火光染成亮红，“路伊，送我点珍贵草药吧，可以买大钱，不是么？”
　　“钱钱钱钱！你就知道钱！”路伊翻个白眼，“人类怎么就那么爱钱呢？我才不会给你的！”
　　“小气鬼。”凯里也不恼，好像早就料想到这个答案，只是耸耸肩，翻翻在火上烤的面饼，“法雷尔，我们这两天一直是绕过市镇走的，为什么啊……不会是巧合吧~~”
　　“嗯。我们最近几天都不能住到镇子里，因为……可能要孵化了。”法雷尔沉吟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有些怀疑这个爱钱的家伙可能会把“那个东西”卖掉。
　　“什么东西……”孵化？鸟么？
　　“笨蛋！”路伊抢过一个烤饼，烫得上蹦下跳，“是凰啦，就是那种很伟大很伟大的神兽……有着金红色的羽毛以及伟大的疗伤力量……”转过头，看到凯里亮得有些恐怖的眼睛，吓了一跳，“喂，你这个家伙不是正在想着怎么把它卖掉吧？”
　　“啊？”是很想啦，但是绝对没有胆子说出来，“法雷尔很需要它？怎么孵化啊？”
　　“当然，神兽哎，对于魔法师来说简直就是比生命还重要的珍宝。至于怎么孵化……这个我可不清楚。”
　　“？”好奇的眼睛转向另外一边。
　　“呃？”法雷尔受到注视，愣了一下，“先向我保证你不会把它卖掉。”
　　“我保证！”这辈子诚心诚意的保证，也只有这次了，凯里很大声地说出。虽然很爱钱，不过如果是法雷尔的东西……那就算了吧。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例外……他自己也不知道。
　　“准确来说，神兽是只能召唤的。”法雷尔看看锅里的汤，嗯，差不多了，慢慢盛出来递给两个倾听的小家伙，“神兽只有五种，青龙、白虎、凤凰、玄武以及时间之兽。凤凰是两只，凤和凰，也只有它们是通过交配来繁殖后代，我已经有一只凤了，如果能够得到凰就可以让它们繁殖……当然不是主要原因。”低头喝一口热汤，“凤凰在一起的能力比较大些，其实我是用血之花和其他的药物配置在一起，形成火焰之水，再加上魔法阵，经过三十天左右，就可以在凤的帮助下召唤出它的伴侣。”
　　“噢……”凯里咬咬嘴唇，和法雷尔在一起也快到一个月了呢，不知不觉中竟然和他们走了那么久啊，“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召唤？”
　　“因为我是魔法师。”似乎是被这个很白痴的问题取悦了，法雷尔笑开，“我自己做的魔法阵什么时候成熟我自己当然知道，可能就是这几天了。”
　　“好棒！可以看到凰呢，我们妖精也很少能够看到神兽的……”吃完手里最后一点东西，路伊不客气的把空碗丢回给法雷尔，大大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今天晚上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棵树，我上去睡！”伸手牵住一根树枝，橡树好像有意识似的将他拉了上去。

　　盈盈火光中，只剩下两个人。
　　“他还真的是贪睡啊……妖精都是这个样子？”凯里轻轻咬着嘴唇，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