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恋（二）梦魇————花奶油

他的心中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就立刻撒腿狂奔。然而他现在毕竟是凡人的速度，不一会就被几个黑影团团围住。
王净凝神戒备，当身后被粗糙的墙壁阻挡时，他知道自己已退无可退了。他的敌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憧憧黑影中立即就闪出几双贪婪的赤红的眼睛。
这是吸血鬼？！
错愕的王净差点失态诅咒。
这些小恶魔又是唱得哪一出？自从两年前王诺杀一儆百处罚了夕矢后，魔界就再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了。现在这阵仗是不是意味着王诺真的出事了？王净在心底打鼓呻吟，若在以往，就算多来一倍这样的吸血鬼他也不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他却只有成为盘中餐的份！
豹眸微眯，他先发制人的朝其中一个吸血鬼虚挥一拳，袭击是假逃跑是真。那些吸血鬼似乎对他颇为忌惮，慌乱间竟让他趁隙跑了出去。但没过多久他们就从王净逐渐粗重的喘息声中察觉了他的状态，战争霎时变得残酷野蛮。
几个吸血鬼同时以惊人的速度扑向王净，王净双拳难敌四手，在艰难的避开几只魔爪后终于被压倒在地。
“甜美的血液，高贵的灵魂……”不知何处响起了索命的低吟。
一个吸血鬼张口向他的脖子咬去。王净狂吼一声，不敢相信这些魔物竟真要噬他血肉！双腕又传剧痛，王净抵死挣扎，就见他的胸前蓝光一闪，压住他的那些恶魔立刻就被大力弹开。
“王诺――”
王净在心中默默呼喊，他翻身跃起，趁那些魔鬼愣怔之际赶紧逃命。耳后的冰冷呼吸又欲接近，王净紧咬牙关只顾没命的向前奔跑。突然几发流弹以雷霆之势迎面而来，王净一惊就听到身后响起疼痛的呼号。
是帮手来了！发现弹道全都避开他的身体，王净知道来者是友非敌。虽不知这种武器对那些恶魔是否有用，但至少他已不是孤身一人！
街角响起尖锐的刹车声，黑色奔驰堪堪停住，华钰打开车门大声叫道：
“王净！快上来――”
没想到居然是他！？王净已没时间感叹命运的捉弄，二话不说就钻进车里。车门还未关紧，司机就加大油门绝尘而去。
后座上，华钰惊悚的瞪着王净已被鲜血染红的白色T恤。即使见惯了血腥杀戮，此刻也被那潺潺而出的红色溪流惊呆了。
“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他连忙从座位后翻出急救箱。
王净脸色沉郁，他从胸前掏出那条沾满鲜血的项链，只见戒指上的蓝宝石光芒诡异，急遽变化的色彩呼应了王净此时狂风暴雨一般的心情。
王诺――他明明感觉到了。为什么不来？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他现在到底在哪？！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脖子上突来的辣痛令他惊跳起来，他飞快的看华钰一眼，然后低声说：“伤口上有抗凝剂，先想办法帮我止血。”
“这是什么伤口？什么人竟狠毒到要放干你的血？”华钰对王净身上那几双对称的诡异伤口百思不得其解，手上倒没停，利落的为他包扎止血。
王净无奈的苦笑，总不能告诉他这是被吸血鬼咬出来的吧？好在伤口虽然血流不止，但牙洞毕竟细小，否则以这样的流法，在那些抗凝剂失效之前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两人正在专心止血，突然车顶猛的一震，他们刚做出应激反应，王净身边的车窗就被暴力击碎。他本能的抱头俯身，华钰已配合默契的掏枪射击，刚探出头来的魔鬼立刻就被子弹的冲击力推离车身。
王净抬起头，刚好看见那恶魔在地上翻滚数圈，然后又神速的爬起身来。耳边传来华钰不可思议的抽气声：
“天哪！我刚才明明射中了他的脸――”
“快开去我家！”眼见追击的黑影越来越多，王净果断下令。他住的那块宝地由于许乔的原因从她一降生就被大神凝聚天地正气筑起了保护结界，希望能对这些魔鬼有用。
经过改装的帮主专车发挥了良好的性能，司机的娴熟技术令大奔在城市的车流中风驰电掣。然而他们快，那些魔鬼更快。华钰眼看着无数个黑影越来越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嘴里不断的叫着“老天爷”，手上连发射击，虽然脸色苍白，但动作丝毫不乱，王净也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佩服。
那些魔鬼又扑了上来，当后窗玻璃破碎的刹那，王净一手挡头，另一手抄起急救箱中的剪刀精准的刺入恶魔的心脏。恶魔厉号一声翻滚下去，马上又有更多的魔鬼补了上来。
他妈的，这样还有完没完！王净眯起眼狠狠挥出两拳，身旁的华钰也已展开肉搏。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前方的挡风玻璃寿终正寝，司机惨叫一声后车子立刻失去了控制。
“糟糕！”
王净和华钰齐声高呼，华钰擂开一个杀手后就抽身去抢方向盘，剩下的恶魔全将魔手伸向王净，王净一个不留神就被箍紧了脖子。巨大的力量几乎把他的颈椎扭断，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反击的力度渐渐软弱，王净出现耳鸣，死亡的恐惧清晰无比的从心底升起。
不要――他不能死！绝对不能――
“碰”的一声巨响，飞速疾驶的奔驰与迎面而来的卡车猛烈相撞，奔驰翻滚起来，惨重的连环车祸之后，巨大的爆炸声几乎震醒了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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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我爱你――”
“悠――你可以不爱我，但这样避不见面是什么意思？！我就这么让你厌烦吗？”
“悠……你什么意思？你说你创造了一个伴侣？你再也不需要我们了――”
“悠――就算你永不见我我也不会爱上雅的！我怎么可能爱上你的所爱？我恨他！他让我永远失去了你，我恨他！”
“……看到了吗？这是千夜，他像不像你？不过他要比你听话多了……”
“哈哈哈哈――悠，你终于出现了！我就不信当我攻破洛黛的乐园你还能视而不见――洛黛……看来你真的很重视这个‘伴侣’啊……千夜！去杀了那个女神！快去――”
“悠，我们又见面了……你的力量怎么变得这么弱？现在的你已经无法把我阻隔在外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我要杀掉洛黛，还要杀掉她和你的所有孩子！你是我的，谁也不能跟我抢你――”
“恨我吧，悠――不能爱我就尽情的恨我吧！我要把我的爱我的恨我的痛我的苦深植于你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我要你永远也忘不了我！永远永远――”
“桀！”
王净猛然打开眼帘，那感觉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后世界都已变得不同。四周一片黑暗，他动了动近乎麻痹的手臂，听到头顶上传来凌乱的金属碰撞声。只用了两秒钟，他就弄清了自己的处境――他正被一条粗重的锁链缚住双手悬在半空中。
“你醒了？”不远处传来华钰略带沙哑的声音，王净怔了怔，然后扬唇淡笑道：
“你还没死？命挺硬的――”
华钰莞尔：“我以前当马仔时的外号叫‘野猫’，猫有九命，希望这一次我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王净沉默着没有答腔，只听华钰继续问：“你到底招惹了什么麻烦？那些追杀你的人……他们……他们是人吗？”
“……你没听说过好奇心杀死猫吗？”王净沉吟半晌后言简意赅的打发他。
华钰低哼一声，“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好歹这次是你连累了我，你却连个实话也不肯露。”
闻言，王净垂眸不语。他很感谢之前华钰对他的援手，不过他也算报答了吧。华钰不知道的是，若非王净在车祸发生前的最后一刻及时冲破了封印，此时的‘野猫’怕早就是死猫一条了。王净没打算让华钰知道太多，他只需在最后跟着他活着出去就够了。
想到这儿，他眼中寒光一闪，忽然抖动双手发出巨大的噪音。华钰嘿了一声凉凉的劝道：“你省点力气吧，我刚才已经试过了，锁链绑得很紧……”他的嘲讽突然中断，只见黑暗中王净的头顶上火花闪烁，缚住他手腕的链条竟像是通了电一样流光溢彩。华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在光芒的映照下，王净那张染血的脸庄严肃穆得犹如受难神祗。
突然，黑暗的密室被打开了，墙角的四口油锅燃起青色的鬼火，华钰这才发现这是一间刑求室，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有的甚至连他这个黑帮老大也闻所未闻。
只见两排黑衣人井然有序的走进来，他们在刑室散开后，单膝跪下迎进了一个俊美高挑的长发男子。那美男子眼神轻佻，唇边挂着邪笑，怀里则亲密的搂着一个金发美艳的玲珑少女。
“是你――”看清来人后，华钰惊讶的脱口而出，然后立即反应过来，尴尬的觑了王净一眼。
王净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目眦尽裂的瞪着男人，突然疯狂的厉声吼叫：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你疯了么！”
男人邪气的瞟他一眼，低头对怀中的美女说：“看到了吗，伊莲娜？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我再也不爱他了，这下你放心了吗？”
伊莲娜娇柔无力的靠在男人怀里，闻言后不依的撒娇道：“不够不够，我还要你亲手鞭笞他一顿！你舍得打，我才相信你是真的不爱他了。”
“好――”男人宠溺的吻吻她的鼻尖，果然放开美女走到墙边选了条最粗的鞭子。
王净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旁边的华钰已不屑的破口大骂起来：“有你这么糟蹋人的么？你不爱人家了甩掉就好，居然还带着新欢来耀武扬威！你他妈的变态啊――”
他的话还未说完，男人已一鞭挥了过去，无法躲避的华钰身上立刻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王净似乎这才清醒过来，他面如死灰的瞪着那张曾经令他疯狂的俊脸，目光一沉厉声喝道：
“别伤及无辜――你要打就打我吧，不过在你动手之前先把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还给我！王诺，只要你把那条蓝宝石项链还给我，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男人怔了怔，继而张扬的冷笑道：“定情？哼，你别笑死我了。王净，你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吗？实话告诉你，我只不过是想找个天神来玩玩罢了。现在我腻了，你最好求求可爱的伊莲娜，求她别让我打死你──”
话音刚落，疯狂的鞭子就像一条条灵蛇毫不留情的甩到王净身上。身体在剧痛的炼狱里煎熬，王净却硬气的哼也不哼。他的倔强似乎刺激了男人的施虐心理，抽在王净身上的鞭子更急更狠了。眼看着王净本就肮脏的T恤已被鲜血染成暗红色，华钰再也忍不住大叫起来：
“别打了！你要打就打我吧！我来替他！你没看见他就快昏过去了吗――”
“你闭嘴！”男人的鞭子顿时凶狠的抽到华钰身上，“你凭什么为他求情？我就知道你也看上那个贱货了！我打死你们两个贱人！我打死你们！”
王净抬起眼同情的望了望华钰，那双墨黑的眸子里无嗔无喜，平静得犹如冬季的冰湖。他又转头去看站在侍从中间的金发少女，只见那女孩脸色惨白，不一会就捂着嘴不忍的别过头去。他垂下眸，当鞭子再度落到他身上时，他眼白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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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钰恢复意识的时候觉得自己正身处一片温暖的海洋中，有股温热的气流缓缓的注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就在这种梦幻般的感觉里载沉载浮，恍惚间仿佛重回孩提时代，他正无忧无虑的腻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不用去考虑帮派的权谋、利益的争夺、血腥的厮杀……忽然觉得不对，华钰警觉的睁开眼睛。四周还是漆黑一片，他却能感觉到耳边多了一抹温热的轻浅呼吸。
“王净？”他试探的问。
“是我。”王净的声音低沉平静，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立刻就能抚平人心的浮躁。“我帮你疗过伤了。可能外表上看起来仍是很吓人，但你应该已经不痛了。”
华钰仔细感觉了一下，的确已经没有任何痛觉。他苦笑着闷声说：“我以前从不相信鬼神，但现在我若再不相信的话，估计我马上就会疯掉了。”
听到他的自嘲，王净在他耳后柔声安慰：“你若讨厌这些记忆，事后我会替你全部消掉。”
“不用！这些是我的记忆，你有什么权力替我消掉？”
“这是惯例……”王净顿了顿，“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想，我也可以为你保留，条件是你要发誓保守秘密。”
“你真的相信誓言？”华钰惊奇的问。
“我会让你用灵魂的力量起誓，违誓就死，不怕你不遵守。”王净从容的回答。
这例行公事般的语气令华钰黯然的垂下肩膀。“你对我总是这么冷漠。那个人……那个人都已经不爱你了，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
“我对你没感觉。”王净直截了当的拒绝他。停顿片刻，他突然压低声音说：“华钰，其实刚才那个人……是冒充的。”
“什么？！”华钰惊怔。
王净淡定的解释：“他虽然装得惟妙惟肖，无论外貌神态还是言行举止都找不到一丝破绽，但想在我面前冒充‘他’，那人就太自不量力了。”
以他与王诺的亲密程度，别人若不想让他察觉，最保险的方法就是第一时间把他杀了。可惜那人似乎错过了最佳时机。暗杀不成，把他关押起来是第一个错误；亲自现身来向他耀武扬威更是错中之错！
他醒来后故意使用神力造成想要逃脱的假相就是为了引起注意以便打探幕后黑手。如果是真正的王诺，怎会对他恢复神力一点也不吃惊？当然，如果那人根本不知道他曾失去神力那就另当别论了。
然后就是那个金发少女，她嘴上说的话虽是酸气冲天，可眼睛却看也不看他，显然对他这个“情敌”毫无兴趣，后来更是对鞭刑的场面极度不适。她那漏洞百出的表演让他想不起疑都难。
最后，还有一点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他的真正身份！想到这儿，王净高深莫测的眯起眼。那位幕后黑手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吧，他的残酷追杀竟令他在生死关头提前觉醒了！现在，他的力量虽还很弱，但所有的记忆却是分毫不差的全部回笼！王诺的精魂气与他承自一脉，就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被骗过了，却唯独只有他，能够一眼就辨别出真伪来。于是他用“定情信物”来稍加试探，那人果然露出了马脚。想到此刻王诺还不知在哪受苦受难，王净不由得愁眉紧锁。他压低声音，深沉慎重的对华钰说：
“如今假的王诺在外招摇撞骗，那真的就一定是出事了。我得去找他，在我回来之前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我已施了障眼法，他们不会发现我失踪；我还在你身上施了保护咒，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全。只要一找到王诺，我就会立刻回来救你的。”
华钰听得咋舌不已，“王净，你既然这么厉害，刚才为什么不早把我救走？还让我们像笨蛋一样被白白鞭打了一顿！”
“这只是苦肉计而已。敌人既然想冒充，我们就陪他假冒到底……现在王诺吉凶未测，我不能让他再多担任何风险。”
“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华钰如遭雷击。向来花心的他从未想过为任何人不顾一切，他忠诚的追逐着自己的欲望却从不多做停留，这种宁愿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保护另一个人的感情是他所陌生的。“你就这么爱他吗？”他疑惑的追问。
“爱。”王净毫不犹豫的回答。在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在感情上真是个可悲的失败者。无论是他爱上的还是爱上他的，居然没有一个能得到幸福的结局。但此时此刻，在将要面对王诺时，他却不想再有半刻迟疑。那个人，曾是他心底最柔软的所在；那个人，曾是他生命的火，是他灵魂的光，曾经的错失换来两人千年的煎熬。但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轻言放手。他要马上找到他，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他会用一辈子的柔情去抚平他的创伤，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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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的十九重――这里不同于上面十八层的喧嚣迷乱，这里安静，静得诡异，静得绝望，静得连灵魂都仿佛已成虚无。这是一个黑洞，传说只要掉下去就会魂飞魄散，再没有活着出来的例子。此时，在这漆黑虚无的地方却莹莹的闪烁着一团微弱的金光。
黑洞的入口处立着一个高大的红发男子，他正将手中的一条银链丢下去，那链子上的蓝宝石戒指倏的一声在黑暗中滑出一道璀璨的光痕。只听男人得意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