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游戏一场梦（网游）——月落猪蹄

　　接下来，经过一阵众人轮番上阵的介绍，我才晓得原来我从天而降的出生地，就是“考试全满分”（这名字打起来怎么那么别扭，还是从善如流，简作“满分”吧。）的镖局。

　　原来这个游戏的系统是这么回事，它不存在所谓的新手村一类的玩意，而是根据玩家选择的职业，降落到职业团队中去。就好比说，整个游戏里大大小小的镖局有十几个，那么选择了“镖客”职业的初级玩家就会随机但概率公平得降落到这十几个镖局中的任一间去。当级别够了以后，可以选择脱离该团队。

　　不过，由于初在游戏中认识的朋友许多是同团队的，所以留下来为团队发展壮大尽心尽力的玩家也很多，这就是为何“老师看花眼”一降临，即刻被人热烈欢迎的缘故（“老师看花眼”这名字也忒别扭，姑且简称做……“花眼”吧）。

　　此镖局原为满分在两个星期前集结一伙战友开创，不过似乎是自打开张以来就没有新人降临过此地，人员数目一直保持不动状态，而我么，则是此处开门红一般迎来的第一人。

　　自然，既身为第一人，且名字又跟镖局的“总镖把子”那么有缘，所以我的欢迎仪式以及接下来的熟悉游戏环境等琐事，统统都将由满分一手包办。

　　当我得知此事的那一刻，我相信天下……江河天下里还是有上帝的！

　　基本上，满分同学还是一位耐性十足的人。首先，他很详细得给我讲解这个游戏里复杂且与众不同的各种系统、任务，这样我才能通过小小得陪练，就将等级升到十级。十级以后，方可以出得了镖局的门，在城里闲逛。

　　正如官网的简介所写，这个游戏主要是依江河而成型，所以才有官府专门的漕运官，也才有专门兴风作浪的水妖。

　　至于镖局么，虽然是自生自灭的私营经济体，但较之有雄厚官家背景的漕运，优势就在除去收费便宜，还可选择陆路。

　　陆路倒是没有水妖，多了些安全保障，只是时间上，因着翻山越岭之故，就难免拉长，甚至要比水路的时日长上三四倍之多。镖局成立之初，基本上没什么实力跟官家竞争，大抵都要从做陆路生意开始。

　　为了这个目的，满分同学先是连续发出“不好意思”的脸红表情跟欲言又止的省略号，在我不耐烦的催促下，他才吞吞吐吐得问我：“眼眼，你能不能先学刀剑？”

　　刀剑为镖客的近身攻击术，基本上可以说专门为陆路走镖而设计，但到了后期，在以水路为重的战斗中就比较没有用武之地了，据说，在水路上发生近身肉搏战的几率并不大，所以绝大部分的镖客都会选择远程的攻击术，飞镖飞梭什么的。

　　我这次的任务对象，他就是选择了……飞针……对，没错，飞绣花针……

　　而跟他一起的弟兄们，也泰半是飞字打头，于是问题就来了，这个镖局里，愣是少了能走陆路镖的精干人员。这样才让总镖把子满分将视线对准了刚刚进入游戏的我。

　　若是有心玩这个游戏，我自然不肯不会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但现在并非如此，我要接近这个人。

　　让他欠我人情，何乐不为呢？我没有多加考虑，当下就满口答应了下来，同时还给出一副笑脸。

　　满分同学大喜过望，不顾身份，在我面前做出一个跳跃旋转的动作，落下来时候，屏幕上的私聊频道里满满一行的玫瑰花。

　　就让你得意一阵吧，我暗中窃笑。就这样，我跟满分的第一回合，各取所需，心情都是百分之百GOOD！

　　（5）、

　　花了一个晚上的功夫，我顺利得升到了十五级，满分说，我已经可以在城郊晃荡了。

　　为了表示对我到来的欢喜之情，满分送了我一套低级装备，我没有拒绝，有来有往，才是网络游戏之中的常态。

　　当天满分说要在下线之前，陪我到城郊一趟，美其名熟悉地形。

　　江河天下到底是一款网游，于是不能免俗得要在城郊的绿树草地森林小河这等野餐的好去处之中也摆设一些初级的小怪物。怪物不会主动攻击，而且相貌可爱，粉红兔子与棉花圆球齐跳……若说森林是写实派的，则闲逛的怪物们则是童话派的。

　　我不得不再次咧嘴，这到底是哪个神经错乱的哥哥姐姐设计的游戏？风格如此天差地别，所产生的视觉冲击，实在不弱于北京城内骤然隆起一个鸟巢。

　　满分看来是很开心的，以他的级别，欺负这些兔子圆球自然不成什么问题，基本上秒杀，他一边动手，一边很有闲暇得絮叨：“你在二十级以前都可以在这附近练级，过了前面那个桥，就有鹤鸟，那个是十八级任务要杀的怪，你……”

　　“那个……”我也快速得在键盘上敲击，网络游戏，暂时还不需要任何人教我怎么玩，“满分，你能不能歇一会？”

　　“啊？”他显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住手了，“怎么了？我是在帮你升级啊。”

　　“不需要。而且，你打这些小怪，感觉像在虐待儿童。”

　　话发送出去了，我又觉得不妥。最初的幸运感觉消退了不少，老实说，我还真没有试过在对任务对象接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实施计划，且这一次，刚刚进入游戏就碰到对方，无法从旁打听，又加上这个游戏的系统来得古里古怪，在我没有摸熟玩法之前，与满分打起交道里，颇感被动。

　　但满分的顾虑显然没我这么多，他整出大笑的表情，回答道：“好好，那我坐着，你跟兔子们来场儿童比赛？”

　　“……”其实我更希望他能走开，我好自个儿先将这操作界面搞清楚。

　　不想满分还真就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还不忘指点江山：“眼眼，快去，那边好几只兔子呢！”

　　没法，为了拉近关系，我只好遵照吩咐，硬着头皮，倒提一把小剑，三步两挪，悠悠而到兔子边上，心中废话了一句：兔啊兔，你别怪我，我被逼的……

　　可惜，兔子在满分面前是无力的儿童，在我面前可就变成了颇具威胁性的小兽，虽然吃草，但咬起人来一点都不客气。

　　我看着角色头上的红色失血数字不断上跳，真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

　　十秒后，兔子终于被我砍倒在地。

　　但人物的血量竟然只剩下了一半——不得不承认，满分带我练级还是出于好心，尤其是他挥手间，就是针落如雨，群攻的效力非同寻常，一秒至少十只兔子或圆球。

　　满分见我住手，显然明白原因，又是一个巨大的笑脸，透过游戏都能够感觉他的得意：“怎么样？还是我来继续虐待儿童？”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应声，倏然眼前一花，还未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就见人物脑袋上跳出一个大红数字，然后直挺挺倒在兔子中间。

　　我被偷袭了？！

　　什么东西啊，一个十五级的小角色也要采取这种暗杀的方式？

　　一秒之后，死掉的“花眼”消失之前，我还来得及看见两条人影缠斗在了一起。

　　接着……画面暗下来，人物始终呈趴伏状态，而屏幕上出现一行字：该角色已经死亡，系统设置限制进入时间为三小时，三小时后在原地复活。

　　我瞠目结舌之后勃然大怒，狠敲一下桌子，虽然知道这没什么用。

　　这游戏怎么可以变态如斯？角色死亡之后，有掉装备的，有掉钱的，还有扣经验的，可是今天还是头次碰到有踢出游戏不让玩的！

　　不过吐血归吐血，当我再次启动游戏时，果然被禁入了。虽然想过换个帐号重新进去，但那股窝火却并在申请帐号的时候倏然爆发——TMD，这么麻烦，老子不玩就是了！

　　……而且，以新角色进入游戏，碰不到满分，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看了看时间，半夜一点四十分，罢了，工作就暂时告一段落吧，大不了明天早起就是。

　　从电脑台前站起，我伸了个懒腰，看看窗外夜色如墨，怎么也抹不去这种不快的感觉。

　　许也是不知不觉将这事放在了心头，一个晚上我辗转难眠，到了第二天六点不到就迫不及待得起来了，简单洗了个脸，就重新趴到了电脑前。

　　解禁了，我快速登录，倒霉的“花眼”出现在了兔子群中。

　　然而，除了兔子跟圆球，还有一个我完全意料不到的物体也在游戏画面之中。

　　一个人物——考试全满分，他就在兔子圈外，似乎在发呆，但却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花眼”的归来，在我的画面还卡着的时候，几行玫瑰花已然塞了过来。

　　满分移步到兔子群中，在“花眼”的身边坐下，道：“抱歉，没有保护好你。”

　　我一时无言，片刻后才将信将疑得问：“你不会一直就在这里待着吧？”

　　“是啊，我知道你会在这里复活的么，就想等等看，第一时间跟你道歉。实在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垃圾，不过我帮你报仇了。”

　　我打出了笑脸，但是“谢谢”却卡在手指中——真遗憾，我不是女孩，甚至也不是普通的玩家，这种游戏里的互动模式，只会加剧我的不爽。

　　（6）、

　　不管怎么计算——若满分是在我受限三个小时之后方等待于此，那么他也实在得等了一个多小时，若从“花眼”死亡时间开始计算，那更是匪夷所思的四个小时有余了，总而言之，满分等待的时间已经大大超过了我对陌生人的心理预期，这并不令我感动，反让我不快。

　　考试全满分，你是否时间太多？还是太过无聊？半夜三更到鸡鸣时分，莫名其妙得吊在网上等一个萍水相逢且还不知道何时会重新上线的人物？莫非你真以为这个叫“老师看花眼”的角色背后是一位绝世大美女？

　　我暗自冷笑，却又不得不做出受其盛情的模样，这个任务一开头就是憋屈。

　　满分当然是不知道我心中另有想法，他似乎自动将我的沉默当作腼腆，便道：“哎，我也是无聊么，所以才想等等看。你现在要干嘛呢？继续练级，还是回城休息？”

　　“我想自己练一会，你已经通宵了，还是去休息下吧？明天可不是周末啊。”我现在的考虑，只是赶紧把这个人从身边赶开，好让自己喘口气来。

　　这个提议虽然带了私心，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不也充分展示了“花眼”的“体贴温柔”么？我自认回答得很得体，却不料满分的反应又有点出乎我意料。

　　他从兔子中站起来，扬手一挥，我还以为又有不少可怜的小兔子棉花圆球要遭殃，却不料针飞出，排列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我又发现了一件新鲜的事，原来在这个游戏里，连景物也是可以攻击的啊……

　　只不过接下来的沉默让我有些困扰，等了至少有五秒，满分还是没有打出字来。我不得不主动打出一个问号，这才换来满分的微笑加回应：“好啊，你似乎不喜欢被人带着玩呢，我好像有点多事了。”

　　“不是……”这当然是违心话，不过人生于世，老实话难得一遭，便是网络中也是如此。

　　正欲解释，满分又一个笑脸过来：“没关系啦，玩得太久，我的确有点累了。那我先下去休息了，你慢慢玩，我上来再密你。”

　　忙不迭得称好，看着那个角色消失，颇觉心中不是滋味。

　　混迹网络游戏已经有一段时间，只觉网游原也是现实生活的一个小小折射。付出与索取之间，更加真实。等待也是一种付出，那么满分希望从“花眼”这个人物身上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是成为他那个镖局的精英骨干？

　　我想，那倒是简单的了。

　　考试全满分也到底是个孩子，不需要我费什么脑筋，自动给我奉上一条完成任务的康庄大道。

　　能这么简单，当是最好，尽管事后证明，天下是没有这般简单的事情。

　　在满分下线以后，我又溜回官网，从那些简单到极致的任务提示中寻找升级的捷径，附带又把论坛粗略逛了一遍，学习老玩家的经验，也是省去摸索的一个很好的方式。

　　花了两个小时将此游戏里能做且值得一做的任务搞定，等级已经顺利升到二十，我研究了一下，要开始走陆路镖，至少要二十五级才可勉强独当一面。

　　只不过这个时候，任务所能带来的经验已经不多了，杀怪练级这千篇一律的路再次铺展在了面前。

　　千篇一律是没错，但这是我的工作，工作就由不得自己过分挑剔。由于这个游戏并非用踩地雷式的打怪方式，所以不太容易编写自动杀怪程序，但搞个自动加血施展技能的小软件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从上午到下午，我都在忙着编程以及试验，午饭也没吃。待到吃晚饭的点，这个自主开发的小软件便成功上马了。

　　半自动，不是全自动——依照经验来说，这样是比较安全的，不容易被游戏公司封杀。

　　大功告成之后，我见满分仍然没有上线，决定暂时把这事搁置一边，解决掉肚子问题再说。

　　前面说过，我在这个城市里，要形容得浪漫点，就是一个浮萍，几乎没有堪称固定的人际圈——除了一直还保持联系的死党，以及几个只有ID没有身躯的山海联盟同事。除了网络，我似乎并没有拥有什么实在的东西，日日夜夜得混迹在网络之中，我都要分不清所谓的现实与虚拟了。

　　谁能够让网络生活与真实生活泾渭分明？对我来说，它们早就乱七八糟得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梦似真，让我的日子一片混沌。

　　而……可笑的是，唯有最原始的欲望，比如饿了想吃，渴了要喝，才让我记起自己原来是个存在的实体，而非网络中，自杀了可以复活，消失了可以换个ID重新出现的人物。

　　有时候我也会问，这两者之中有什么区别吗？

　　也许还是有的，区别就在真实的我会边吃路边摊的牛肉拉面边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而网络中的那个“我”，脑中却是别无杂念，一心一意只要把任务完成，并由此获得……按照他们的说法有点变态的成就感。

　　晚上八点，我重新进入江河天下，好友栏里，唯一的那个头像亮着。

　　（7）、

　　任务在身，且现在还不是欲擒故纵的时候，我主动密满分，心里竟然有些忐忑。

　　真是怪，什么时候我居然对任务在初进行阶段便失了自信呢？回忆我丰富的“战斗经验”，我压下心虚，做好出师不利的准备。

　　但事实证明我是多虑，不到一秒，满分就回应我了，而且看其回话，似乎已经等待多时：“嗨，你终于来了，在哪里呢？我找你去。”

　　我告诉了他地点，就守在城中的杂货铺前待兔——一种怪异的感觉始终缠绕在心头，暂时还说不上是什么。等到满分跑步过来之时，我突然明白过来：看满分的一身装备，算不得顶尖，但在此游戏中也是高手的一套，虽然没有直接询问他的等级，但凭装备，也可以晓得他怎么都跟“花眼”差了好几个档次。

　　那种不和谐的感觉原来是来源于此，即满分为何这般留意“花眼”？仅仅因为她是首个降生在镖局的人物么？

　　游戏的装备设计的确精良，蓝色的长袍外套薄甲，站近时倒也显得气宇轩昂，尤其是跟可怜的“花眼”对面而站，小菜鸟身上那简陋的一身藤甲真是让我不忍卒看。

　　叹了口气，难怪我会觉不快。想在之前的任务中，哪一次不是我占据了主动？在被依赖之中取得他人的信任，这才是我惯玩的花招，而此次，似乎我还什么都没做，对方已经对我另眼相看了？这也太没有挑战性了吧！

　　“眼眼没看到我么？”满分在我身边绕了个圈子，显得兴高采烈。

　　“那个……”我想了想，决定继续做个体贴的“女孩”，既是做人妖，自然演技也该到家，“你没有其它事情了么？这么跑来找我，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