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麽多废话,你这次又拿了多少好处?」苍曜不屑地冷哼,他还会不知道卫司打什麽鬼主意?
「恶魔为了顺利完成任务,不愿与他动手」这句话没有疑点,但是另一方面,苍曜知道混种天使的价值,没有恶魔愿意就这样随便杀掉如此稀有的灵魂;折磨他、一点一点扒开对方的血肉、沉醉在猎物天籁般的凄惨悲鸣中,恶魔的变态程度不下於卫司,「好东西该慢慢享受」是他们低级的共识。
所以,恶魔找上了卫司,卫司够强,重点是不会杀掉自己,不但替恶魔解决麻烦、也保留下混种天使的完整性。而且卫司会很乐意接下这份委托,因为欺负自己是他最大的兴趣之一,工作兼玩乐,再加上报酬可观,他当然不会拒绝。
「呵呵......亲爱的苍曜,谈到钱是很伤感情的。」卫司笑得很开心,看来苍曜在他充满爱意的捉弄下成长了不少,终於会使用大脑了。
「伤感情?跟你很熟吗?」
「苍曜,你的无情真的让我好伤心啊......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多麽热情吗?雨就像现在下得这麽大,你的体温却炽热得几乎融化了我们,我永远都忘不了你那时的表情,只是光看著你,就令我兴奋得浑身颤抖啊......」
枪声打散了卫司的幻影,卫司突然出现在另一边,继续说著两人美妙的回忆。
「你强韧的适应力真不知道该让我高兴还是惋惜啊,你依旧倔强得无可救药、狂妄得任性自我,可是习惯快感的你却能从痛苦中找到快乐的方法,虽然我很享受你那比京都最高级的妓女还要诱人的表情,但总觉得有种惆怅的失意,大概就像银座『岚月』主厨的烦恼吧,他总是开玩笑地说他忌妒食材太好,反而让客人感受不到他对料理全心投入的精湛艺术以及烹调的美学;但即使如此,我对你的执著仍然愈来愈深,无可自拔啊。」
枪声震耳欲聋,卫司的幻影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反正苍曜从不心疼子弹,挥霍无度。接著,他感受到後颈一阵湿热。
「呐......苍曜......老实告诉我......你的身体,不想我吗?」卫司撩人的气息轻轻吹著他的皮肤,彷佛从喉咙深处扩散出来的魅惑嗓音捉弄著他敏锐的感官,浏海垂在他的脖子上,执意将他的理智摧毁殆尽。
一股凶猛的气势从苍曜身上炸了开来,就连一旁的高守与Crystal也感受得到那压抑的愤怒。
漆黑的眼珠彷佛燃烧著来自地狱的冰冷火焰,除了愤怒外不剩其他任何情感;巨大的黑灰色羽翼挟带著暴躁的混乱,不管是眼睛、头发、还是翅膀的颜色似乎都变得比平常更黑了,就像内心深处的恶魔冲破了道德的枷锁,将寄宿的身体染成属於他的颜色。
「对恶魔都没这麽狠,对我却这麽不留情,我该难过吗?还是高兴你这麽重视我?」面对苍曜的可怕力量,卫司依旧毫无紧张感地耍嘴皮。
「我要杀了你......卫司!」话语从紧咬的齿缝中迸出,苍曜猛地冲向卫司。
「一样的台词,是杀不了我的。」卫司的嘴角上扬,厚实的风包围了他,苍曜反而被风的屏障给撞开。
苍曜手臂一扬,一手就划破了卫司的风网,卫司淡淡地挑了挑眉,这小子变厉害了嘛,不过他还是得感谢自己,因为是自己激怒他让他变强的。
苍曜袭向失去防御的卫司,肩膀却突然感到剧痛,接著鲜血如地下水管爆裂般喷了出来,他的肩膀被卫司杀人於无形的风刃开了一道伤口。
卫司真是做贼的喊抓贼,说他狠,自己才是毫不留情的那个;锐利的风刃可以比纸张还薄,让人感受不到疼痛,等到发现身体被切割後,才猛然体会到剧痛与死亡的可怕,可是卫司却故意把风刃化为锯齿,撕裂苍曜的肌肉,让他深刻领会被鲨鱼咬一口的感觉,那简直是痛不欲生!
大量鲜血从皮开肉绽的伤口涌出,苍曜咬著牙,狠狠瞪著卫司。
「觉得痛,就趁早收手。」卫司的语气很优雅,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感情。
「收手?」苍曜扯开笑容。「那也得先让我把你那张恶心的脸揍一顿再说!」疼痛是他的助兴剂,愈痛他就愈兴奋、愈狂乱!
冒著大雨,傅博文与杨光男终於赶了过来,这栋房子没事做这麽大干嘛啊?两个花园的距离有够远。
「我是不是错过什麽了?」傅博文瞪大眼,苍曜这小子怎麽又暴走啦?那边打得昏天地暗,高守与Crystal却在屋檐下躲雨,就差点没吃起洋芋片爆米花了。
「现在开始看也很精采喔。」Crystal一脸唯恐天下不乱,扬起性感的笑容。
「谁输谁赢?」
「目前卫司占上风。」高守回答。
「不过苍曜也很猛。」Crystal说。
「......开赌盘啦开赌盘!一赔五,买定离手!」即使才被吓得半死,好赌的天性让傅博文马上活了过来,摩拳擦掌。
「我奶奶说做人不可以赌博耶......可是,小赌一下应该没关系吧?不行不行,我不能辜负奶奶的期望,我要好好长大,做大事,赚大钱,光宗耀祖,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人偶自言自语,奋发向上,一旁几位糟糕的大人早已下注,热闹得很。
「......算......算我一个!等我!」好孩子终於受不了恶魔的诱惑,跳入赌坑。
无数的风刃划破雨水,扫向苍曜,一股能量却将风刃震裂,四散的风将雨水切割成星尘般的碎钻,如谢幕纷飞的银色纸屑,璀璨动人。
子弹穿过残破的雨露,直逼卫司,同时镰刀般的巨大风刃挟带著足以将人砍成两半的呼啸声斜劈而来,苍曜轻巧地跃过撕裂空气的风刃,朝卫司开枪。大雨让视线变得模糊,雨中的卫司变得不真切,明明瞄著准星开枪,却总是打偏到深不见底的黑夜里,但是苍曜知道这不是什麽天气因素,而是卫司的变态幻术!
他讨厌远距离战斗,虽然疯狂开枪很有快感,不过除了金得粗俗的大枪外,最适合火爆王的武器果然还是硬梆梆的拳头!卫司喜欢用幻术把人耍得团团转,既然如此苍曜乾脆飞身冲向卫司,就在他毫不客气的拳头碰到卫司的脸时,眼前却只剩下空无一人的花园,下一刻,苍曜分秒不差举枪对准身後的男人。
苍曜是一头野兽,没有什麽能骗得过动物那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即使是卫司也不行;苍曜成功抓到了卫司,却忘记一件重要的事。
漆黑的枪口抵著卫司的脑袋,紧握枪柄的手却被卫司的大手牢牢握在掌心,苍曜尝试扣板机,但别说手指了,他根本整只手都动弹不得。被困住的野兽瞳孔中,映出了卫司深沉的黑眸。
「猜对了,可惜太迟了。」苍曜赢了捉迷藏游戏,可是结果,仍是输。
卫司的嘴角依旧勾著魅惑人心的弧度,眼神却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啪的一声,苍曜似乎听到自己皮肤被划开的声音。
鲜血溅到苍曜脸上,手枪掉到地上,真的很狠,卫司下手真的很狠,鲜血不断从苍曜的手腕冒出,几乎切断骨头的伤口令他惨白著脸。
「你以为近身战就能占上风吗?太天真了,苍曜。」卫司微笑望著苍曜,没错,他是喜欢用幻术耍人,但是只要是做这行的都知道,被他耍应该感到幸运才对,因为幻术可是他最温柔的仁慈喔,如果以为他只会卖弄幻术而冒然接近的话,那麽下场,就是比死还恐怖。
吃过卫司这麽多次亏的苍曜怎麽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火爆的脑袋总是装不下太多东西。
大手抚上苍曜的脸颊,大量失血与疼痛令他的脸色异常苍白,雨水将血迹冲淡了些,这种病态的惨白与恶心的淡红色简直是这世上最相配的色彩啊,苍曜虽然与火爆冲动画上等号,这副被大雨打湿的悲哀模样却意外地适合他。手指传来皮肤的冰凉触感,顺著那倔强的脸型,滑过优美的颈子,感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卫司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性感的薄唇吐出一丝略带情欲的叹息,太美了,真的太美了,好想现在就把他的胸口剖开,扯断他的动脉,欣赏他蹙眉痛苦的诱人表情,发出颤抖啜泣的凄惨悲鸣,啊啊......苍曜......你果然是我最美丽的混种天使!
近距离的强烈冲击令苍曜整个人往後弹了出去,跌到泥泞上,从喉咙咳出的鲜血让他差点呛到,肺叶被破坏的剧痛更让他喘不过气,他有种乾脆直接昏死过去的打算,却仍逞强地站了起来。
受伤的手腕被粗暴地抓住,卫司看著苍曜扭曲的眉宇,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
苍曜不只拥有强大的力量,身体的恢复力也相当惊人,就算胸口被开了个洞也死不了,虽然总是气得哇哇大叫,但是对於疼痛的抵抗力其实不弱,只是他再怎麽坚强,也敌不过卫司的残暴冷酷;卫司最擅长的就是杀人,他其实对折磨对手没什麽兴趣也没什麽经验,因为他不喜欢拖拖拉拉,只是或许他对这方面特别有天份吧,他就是有办法让这只高傲的天使抛弃自尊、跪地求饶。
苍曜既然这麽倔强,不肯乖乖昏倒硬是要站起来,那麽他也不用跟他客气了。一使劲,卫司的手指插进柔软的血肉里,指甲刮到骨头,苍曜闷哼一声,腿一软几乎摔倒。
苍曜微微发著抖,咬紧唇,瞪著卫司,一拳卯向他的脸,被轻易抓住。
「喜欢听床边故事吗?」卫司微笑地问。
「......去......去你妈的床边鬼故事......」他的床边故事就是帅气狩猎师轰杀掉变态阴阳师,结束!
「天使并不是唯一拥有翅膀的神话喔。」卫司不在意苍曜骂人,依然笑咪咪。「在日本的妖怪传说里,有一种山神也有翅膀,而且跟天使一样,他们也有阶级之分,其中最厉害的,被称作雷天狗,你知道为什麽吗?」
看著卫司那张最会欺骗人的迷人笑脸,苍曜突然心中一吓,瞪大了眼。
「不......不会吧......不、不要!放开我!」原本快奄奄一息的苍曜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力气,死命挣扎。
「没错!你猜对了喔,苍曜,天狗是山的守护神,能操控自然的力量,而阶级最高的天狗则能召唤自然界最狂暴的元素,雷帝!」
卫司的背後出现了一个拥有巨大翅膀的高大影子,在苍曜开口大骂脏话之前,华丽的闪电从天空直劈而下,轰然巨响,彷佛整座山都在震动,瞬间照亮了黑夜。
傅博文的手臂挡在脸前,哇靠,这记闪电真不是普通可怕的,难怪古人说雷公会打坏人,被打到必死无疑!
苍曜简直不敢相信卫司这混蛋做了什麽,身体直直往後倒,碰的一声,摔到地上,浑身冒白烟。
那混蛋居然用闪电打他!这是什麽床边故事啊?这算什麽让人昏倒的方法啊?因为他是混种天使死不了、因为他太倔强了不肯认输,所以卫司用属於他的方法,赏他一记天打雷劈,强制终止这场无意义的战斗吗?
妈的!就算死不了也不能这样吧?用闪电打人这样对吗?对吗!这绝对是谋杀!谋杀啊--
如果以为苍曜的苦难这样就结束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失血过多又遭天打雷劈的苍曜被人偶硬是给挖醒,吵著叫他找他的身体。
苍曜顶著一张低血压的超差脸色,拖著几乎虚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去帮杨光男找人。
然後一行人在玛莎房间找到睡在地上的杨光男。
「找到身体了,还不赶快回去!」苍曜心情恶劣,凶巴巴地说。
「我......我不晓得要怎麽回去......」人偶委屈地仰望著苍曜,却得不到半点同情心。
「不晓得怎麽回去?你是怎麽出来的?被打得灵魂出窍?这还不简单,狂扁就对了!」苍曜一把扯住杨光男的衣领,猛摇。「快给我醒来!听到了没?不要妨碍老子去睡觉!」
「轻、轻一点啊......这样摇会摇死人的......」阻止怕被扁,不阻止怕自己被苍曜摇死,人偶陷入两难。
「喂!老子亲自叫你起床敢不给我面子?你活腻了是不是?你是想这样一睡不醒是不是!」苍曜怒吼,杨光男像一具头快断掉的人偶被他猛晃,看得旁边的丑人偶心更慌。
「苍、苍曜......我、我想他就快醒了,拜托你不要摇了......」
「给我闭嘴!」苍曜摇晃杨光男的手劲没有减小,反而更大力,手肘正中一旁人偶的脸,人偶的後脑杓撞上桌角,扑倒在地。这两下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是普通人肯定脑震盪。
「快给我起来!你这死宅男--」苍曜几乎要杀人了,忽然,杨光男发出微弱的呻吟。
杨光男动了动,被苍曜摇松的眼镜掉到地上,被摇乱的浏海露出了他的脸,他轻轻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霎时间,不只苍曜,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陷入巨大震撼所造成的呆愣状态。
苍曜简直要在心里骂脏话了,这、这家伙搞什麽鬼啊!发型糟糕、服装糟糕、连眼镜也糟到让人很想扁的家伙却这麽帅是怎麽回事啊?他不相信,这家伙怎麽可能是杨光男?这长得像日本杰尼斯小男生的帅哥怎麽可能是杨光男!
「我......我怎麽了?我怎麽会在这里呢?这是怎麽一回事?我究竟发生什麽事了?」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震撼,每个人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家伙长得这麽好看,怎麽声音却还是一样莫名奇妙高八度、宛如唱了通宵倒嗓的鸡皮疙瘩掉满地啊?
原来这就是杨光男不开口讲话的原因?等一下,那他本人的声音却跟人偶的声音一模一样,这算什麽骗钱的腹语师啊!
突然,杨光男逐渐聚焦的漂亮眼睛一愣,瞳孔竖地缩小,接著大叫一声,吓得苍曜放开了手。
「我、我的眼镜呢?我的眼镜呢?在哪里?在哪里?我的眼镜......我的眼镜......」杨光男慌张地找眼镜,好不容易找到戴上後,却感觉背後有一股可怕的寒气。他吞了一口口水,慢慢地回头,果然是表情像只杀人鬼的苍曜大爷。
「你不想死对吧?那就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字句从齿缝中迸出,苍曜的拳头关节咯吱作响。
「我、我有人群恐惧症......!」杨光男害怕地解释。「我不敢看人的眼镜,也不敢跟陌生人讲话,这会让我全身僵硬,彷佛世界被抽离,离我远去,然後我会开始呼吸困难,心跳加快,以每分钟一百四十四下的速度异常运作,接著会开始大量流汗,尤其是手掌,对了,我平常就常常流手汗,这曾经让我非常困扰,因为手湿湿的很难操纵人偶,不过後来我克服了这个缺点,现在,我就算双手流满手汗也能操控自如,这让我非常有成就感,因为我相信人生就是要不断地去突破困境,即使在艰困的时候也不要放弃希望,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更美好,人生会......」
「闭嘴!」苍曜终於受不了地暴吼出来,用力拽住杨光男衣领;他的直线条脑袋瓜装不下太多无意义的字句,杨光男一开口就作文式的长篇大论他完全无法消化。其实结论就是两句话,粗框眼镜与杂乱头发让他看不到别人的脸,也让别人无法看清他的脸,让他很有安全感。
「你这家伙......」苍曜像个流氓般凶狠,满肚子脏话等著开骂,但是看到杨光男阳光男孩般的脸庞时,那双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什麽事的淡灰色无辜大眼却让他有种彻底被打败的感觉。
咚的一声,苍曜手一松,杨光男跌回地上,接著是苍曜整个人无力地往後倒,地板发出巨响。
「苍曜!」
好像很多人的叫喊传进他耳里,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他好累,觉得头好昏好痛,天花板很不给面子地旋转,拼命地转呀转......拜托,就让他昏死吧,这样就好了,千万别叫醒他,拜托拜托,千万别叫啊......
「不,亦城,你放开我。」绑著马尾的年轻女孩娇小可爱,却露出相当痛苦的表情。
「不,梓心,我不会放开你的,不管别人说什麽,我都不会放开你。」高大俊朗的男孩有一双忧郁深邃的眼睛,沉痛地望著女孩,沉痛到有些做作的地步。
「不行......我们不可以在一起......」女孩摇著头,泪汪汪的大眼睛惹人怜爱,明明是这麽伤心的对白,却被她念得相当生硬。
「我不管!我不管别人说什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准我们在一起,我赵亦城,就是喜欢你汪梓心!你听清楚了吗?汪梓心,我喜欢你!」男孩粗生粗气地说,在大街上大喊只有白痴才敢讲的话。
「我......」晶莹剔透的泪珠掉了出来,下一秒,女孩被男孩一把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