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爱,那么恨续极光逐影 上——格蕾思琳

"不行。"法兰蒂尔淡淡地说。
"为什么？你留恋权力地位吗？还是喜欢堆积如山的文件？"
"不是......"法兰蒂尔低下了头，"我们走了，你的母后、哥哥怎么办？还有你，你确定能过流浪的生活吗？"
"这些都不是借口，如果我们要走，没有什么拦得住。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是不相信我吗？"罗伊搜寻着他躲藏起来的眼睛，真诚地凝望着他，牵起他的手停留在温热的胸前，"要怎么才能相信？剖开它看看里面跳动的心？"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不相信可怕的命运......"
终于说出了心底话，罗伊松了口气，轻轻地拥着他，像抱着一个脆弱的孩子，耐心地安慰着："不要紧，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验证这一切，哪天想好了就来找我，我们随时都可以跑，跑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厮守一生，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
法兰蒂尔笑了："我现在就后悔了，你老占我便宜！"
"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缠定你了！"罗伊说着又蹭了上来。
"好了，不要玩了！再玩赶不上回去了！"
罗伊停了下来，转了转眼珠，说："那我们洗澡去！"
"那有什么两样！"
不顾法兰蒂尔的抗议，罗伊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冲进了隔壁的浴室......
结果两人折腾到下午才出了门，都骑不了马，只能勉强坐在马车里。
两人对面而坐，罗伊一直握着法兰蒂尔的手，轻轻地把玩着，心里填满了幸福。
一路上话都很少，就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牵着爱人的手，法兰蒂尔的手洁白纤长，手心有一些稍硬的茧，想必从前吃过不少苦头。
所谓的天长地久，就是这样安静地握着你的手，时间像窗外的景物飞逝，不变的是心里的感动。远处是渐渐落入西山的斜阳，染红了眼前人的脸庞，他眼底安静的流光，是寄托心灵的地方，罗伊默默地望着他，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不想马车跑得太快，但是目的地终究还是要达到，皇宫的大门就在眼前。
罗伊打破了静默，对着法兰蒂尔说："我决定把我们的事告诉母亲和哥哥。他们迟早会知道的，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结合，要么分手。但是法兰蒂尔，我不想和你分手，我握着你的手时，有一种感觉，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不能放开你的手！"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法兰蒂尔眼里，还是充满了忧虑。
"知道。"罗伊轻轻地吻了吻法兰蒂尔的唇，"但是世上没有比失去你更糟糕的事情。"
说完，罗伊跳下了马车，毅然地向暮色中的宫殿走去。
34兄弟
太后的寝宫隐藏在皇宫的最深处，是一座简朴而庄重的宫殿，在辉煌的宫殿群中并不起眼，然而这座小宫殿，一度是国家的中心，所有的重要政务都由太后一手处理，这种境况一直持续到国王亲政，从此小宫殿退出了受人瞩目的政治舞台，安静祥和地伫立在皇宫一隅。
罗伊走在熟悉的路上，天色已经昏暗，只剩下路边两排漂亮的宫灯闪着光。穿过小花园，清风送来一阵阵花香，这里是母后爱来的地方，园中的花卉都是她亲手栽种。
他还记得小时候经常围着她打转，吵着要挖土浇水，干得满头大汗，累了就睡在她的大腿上，多么惬意的日子啊。
印象中的她总是很美，端庄娴雅的女性，从不在困难面前低头，一手带大了两个儿子。自己则是他最疼爱的儿子，由于不是钦定的国王，母后对自己的要求并不像杰伊那般严格，整天把他留在身边，作为解闷的开心果。
以前他每天都要来探望母后，有时候一待就是半天，母后总是笑着责备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后来他进入首相府邸历练，来的次数就少了，母后嘴上说"要以正事为重"，眼底却流露出一丝落寞，让人心底很不忍。
寝宫越来越近，罗伊的脚步越来越慢，他并不是毫无顾忌的，为了法兰蒂尔，他可以抛弃权力地位，但这样一来，势必会伤了母后的心。一旦被逐出皇室，他就不能住在皇宫里，就不能时时来探望她，不能给她排忧解闷......一路上他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他不会停下脚步，这是他选择的路。
寝宫已在面前，罗伊抬起头，看见黑夜中隐约有个人影在门口，似乎矮了半截，不免好奇地凑了过去。走近一看，竟然是他的国王哥哥--杰伊。
"你怎么在这里？"
罗伊有点意外，普天之下能让国王陛下乖乖下跪的只有一个人，但是为什么呢？平时跪在这里受罚的总是自己，今天怎么轮到他了？
杰伊抬头，瞪了他一眼，苦笑道："在替某人受罪，罪名是知情不报，怂恿帮凶。"
罗伊一听，马上变了脸，深吸了口气，小声地探问："母后都知道了？"
杰伊不语，点了点头。
"我去向她解释。"
"不用去了，她不在里面。"
"什么？去哪儿了？"
"你说呢？"
罗伊的心"咯噔"了一下，转身就要往回走。
"站住！你去哪里？"
"当然是陪在他身边！"
"你去了就能解决问题了吗？恐怕会更糟吧。母后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越是顶撞她，她越不会妥协。"
罗伊站在那里，叹了口气："难道就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吗？"
"那就要看你们的信任度有多深了。你觉得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杰伊的话，问到了罗伊心上，法兰蒂尔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让他很担心。不是担心他不爱自己，而是担心他屈服于命运，看得出来，他对未来还是很摇摆，不相信幸福会是他的。
罗伊很害怕，当自己决心紧握着他的手共渡风雨时，他却选择放手......
罗伊走过来，跪在了杰伊旁边，满怀期待的望着他："你会帮我的吧，哥。"
杰伊望着前方，不置可否。
"哥--，兄弟有难哪！"
"你总是有难的时候才会叫我‘哥'。"
"你要是帮我度过这一关，我这辈子都叫你‘哥'！"
"你们两个，真的分不开了吗？"
"分不开了。"
"如果我们强烈反对，你会怎么做？"
"......"
"我有种预感，你们会私奔。"
"呵，不愧是兄弟。"罗伊只好承认，"不错，而且是任谁也阻止不了的那种。"
杰伊知道弟弟的决心，从小他们就有一种心灵感应，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情。罗伊在大殿上见到法兰蒂尔的那一刻时，自己也感受到了一股触电般的心跳，那份感觉并不是出自自己，却同样地真实。而后还有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心痛、彷徨、激动、甜蜜，搅得他也不得安宁，但是并不排斥这种充实的幸福感，甚至还对这些感觉有一种羡慕和渴望。
这，或许就是"爱"，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还是偷偷地品尝到了她的味道。
杰伊知道，阻拦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也从未想过去阻拦。
"我细算了一下，承认了你们，会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你们，给皇室蒙上不道德的光彩；不承认你们，你们会私奔，会反抗，至少不会再为我做事，这样我就少了最信赖最得力的助手，贵族们会趁机夺取皇室的权力。我想了想，还是后者严重些，所以决定帮你们。"
"哥~~~~~~~，"罗伊两眼发光，一把抱住杰伊，"我最爱你了！"
杰伊用手把他挡了回去："少恶心，还是叫我名字吧，听得我一身疙瘩！"
"嘿嘿，还是你对我好！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尽管说！"
"呵，如果有一天我有难了，你也像今天这样帮我就行了。"
"你能有什么难，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的，只要不跟男人参合在一起就行。"罗伊一手搭在杰伊肩膀上，"听兄弟一句话，找个女人结婚生子，皇室的繁衍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
"我会的，你放心！"杰伊拿下了肩膀上的那只手。
"对了，杰伊，你爱过吗？你怎么能那么理智，对一切都不动心？"罗伊望着他，兄弟俩虽然长着一样的面孔，却是两副不同的个性。罗伊对一丁点小事都能激动万分，杰伊却从不为生外物所动，他甚至从未感受过哥哥为什么事情激动过。
"我爱过，一直在爱。我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国家，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情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属于我，我也属于她。只要是对这个国家有利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不利的事情，我就会制止。"
"不，这不是‘爱'，是‘责任'，一出生就加在你身上的重担。等你遇见那一个人，你就会明白了。"
"或许吧，只要她不会危害整个国家，我会尝试去爱。"
"杰伊，你同意我和法兰蒂尔的事，是因为我对这个国家有用，如果有一天我失去效用了，该怎么办？"
"那你还是我兄弟。"
"恩，有个兄弟真好。"
"是啊，出了事，惩罚也是双份的。"
"得了，小时候我帮你背的黑锅还少呀？就为了保全你的国王形象......七岁那年爬到树上掏鸟窝的明明是你，结果母后想都不想就计到我头上来了。"
"不对，掏鸟窝那个是你，我只记得踩烂了花园里的花苗，害你挨打了。"
"什么！原来踩烂花苗那个也是你！"
......
35昙花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法兰蒂尔没有回家，而是返回办公府邸，一个星期没有办公，文件恐怕已经堆积如山。
临近办公室，发现窗户竟然闪着灯光，心里有点诧异，他的办公室向来是非请勿进，这么晚了到底有谁来造访？
轻轻地推开门，周围一如往常地整洁，明亮。
一位妇人端坐在沙发上，穿着淡金色的礼裙，金黄的发打成一个优雅的髻，端庄而娴雅，见到法兰蒂尔进来，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
即使只在几次典礼上匆匆见过数面，法兰蒂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也明白了她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他走过来，向她恭敬地行了礼："太后殿下。"
"首相大人，请起。"
太后依然保持着微笑，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法兰蒂尔，眼前人让她感到些微不安，他长得太像克蕾丝汀了，即使是姑侄也很少如此相似的。过来首相府的路上，她一直在想，世事真的有纶回报应吗？当年她和年轻的王子相爱，遭到皇室的反对，作为一名普通的侍女，她是不能嫁入皇室的。后来他们的反抗，让皇室作出了妥协，也迫使格兰特一家解除了婚约，自此以后，克蕾丝汀就疯了，再也没有见过她......他们一直感到内疚，认为是这件事导致了她的疯癫。现在，格兰特家的人又和自己的儿子走到了一块儿，像他们当年为难国王和皇后一样为难着自己。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男的，她倒是乐意撮合，只可惜......伊思卡芙咬了咬牙，还是下定了决心。
"首相大人，深夜造访，恕我冒昧了。我这次来，有事想请你帮忙。"
从一开始，他就预感到这一天的到来，即使深知两人最终会分开，还是像上了瘾似的想和他在一起。想要留住幸福的感觉，就像在冬天捧着一朵美丽的雪花，春天来了，雪还是会化，只剩下晶莹的水滴，泛射着记忆的光华......该是梦醒的时候了，法兰蒂尔对自己说。
"太后请讲。"
"首相，想必你也知道国王和亲王都到了适婚的年龄，上一次的舞会，有许多名媛淑女都很不错，周边国家也有待嫁的公主，我想让他们从中挑选自己的妻子，在年内订婚，明年完婚，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太后说得温声和语，但在法兰蒂尔听来，却是相当地刺耳。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那么地难以接受。他无法想象今天还和自己缠绵的人，转眼就要拥抱另一个人，心里有一种撕扯般的痛......
"太后，这应该是内务官的事情，为什么要向臣提起？"
"不，这不只是内务官的事情，也不只是国王和亲王个人的事务，皇室的婚姻，牵系到整个国家。"太后突然正色起来，不复之前的和蔼，"皇室里的人，就像活在一个透明的匣子里面，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吸引了太多的目光。全国上下都以我们家族作为典范，只要稍有差错，就会天下大乱。所以，国王和亲王的大婚，所有大臣都有责任，把它当成一件国家大事来看待，首相作为群臣之首，更应该身先士卒。"
法兰蒂尔静默地听着，太后的声音忽近忽远，字字像重锤敲打自己的心。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也无数次地提醒过罗伊和自己，但是在炽烈的情感面前，它只能是些无力的字句，根本无法阻止两人的灵魂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爱他，会不会变成毁他？怎么忍心看他失去一切，只为了一场虚幻的爱情？
"太后，你要臣怎么做？"法兰蒂尔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心变得沉重无力。
太后看着法兰蒂尔苍白的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狠下心，作出了残忍的决定："亲王现在在首相府办公，首相离他最近，由你来操办亲王的婚事最合适，或许他会更接受你的建议。"
法兰蒂尔像沉浸在伤心的海洋中，无边的沉痛让自己窒息，他挣扎了好久，才咬出了几个字："是的，或许他会听......"
太后在心底松了口气，又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忐忑和内疚，她是最能明白法兰蒂尔此时的心情的，因为当年的皇后，也是用这种语气劝说她离开王子。她尝试着想安慰眼前这个就要崩溃的人，又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辞，满室的沉默让人窘迫，最后她叹了口气，说："年轻的时候谁没犯过错，或许十年后回头看，一切都不算什么。罗伊是个心性不定的孩子，总是喜欢新鲜的事物，离开他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不，太后。"法兰蒂尔突然睁开一直闭着的眼，正视着眼前的女人，"我一直相信罗伊对我的爱，离开他是为了他有更好的未来。"
太后怔愣了一下，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是真的爱着自己的儿子，不仅了解他，相信他，也愿意为他付出，如果他是女的，会是一对多么般配的伴侣......
"对不起......谢谢。"
太后说完这一句就离开了，留下法兰蒂尔和满室的安静。
他回想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个时刻，从相遇的最初，到后来的争吵，被他的恶作剧作弄，被他的温柔所包围，被他的魅力所折倒，一起忘我地拥抱......
回忆就这样无限量地在脑海里扩大，一直到灯灭了，周遭陷入了黑暗，然后晨曦的光又爬上了窗。
惆怅的人，轻轻地叹息着，昙花虽香，只飘一晚。
36选妃
第二天一早，罗伊就匆匆赶往首相府，他迫切地想见到法兰蒂尔，知道他给了母后什么答案。昨天晚上母后回宫的时候，看见他和杰伊跪在地上，只是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就让他们回去休息，想要再问，杰伊却把他拖走了。他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母后在法兰蒂尔这边遭到拒绝，回来一定大发雷霆，对自己严加惩戒，但是她却轻易放过了他，让他一阵阵地心慌，莫非她说服了法兰蒂尔？
进了办公室，他一把拉过法兰蒂尔，问道："昨晚母后和你说了什么？"
罗伊急切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法兰蒂尔垂下眼睛，不敢正面看他，经过一夜的考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如果现在面对着他，一定会被那灼热的眼神再次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