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们都瞪著她,丫丫的眼瞪得更大。她吃惊的掩著口,"副城主的位置不就是为那个垂目一笑保留的吗?你以前是练的女号?垂目一笑就是你?你是人妖?"
丫丫的问题多提一个我的脸色就难看两分,看来就连丫丫都知道不少以前的过往,只是,有必要麽?
"行了丫丫!"春风沈下脸来,"说什麽呢!什麽人妖?卫斯理以前就是垂目一笑有什麽值得大惊小怪的,不就是练的一个号嘛。"
"话可不能这麽说,"冷冷的声音是天无垠的,他看著我和春风得意,冷笑道:"什麽样的男人喜欢把自己当女人?至少我就不明白,明明是一个大老爷们儿,非得装成小妞扮妖媚,不是同性恋就是心理变态!"
我惊讶的望著天无垠,震惊之余,又有些伤心。
"行了无垠!"猛男见我和春风的神色都不对,站前一步沈声说道,"一笑虽然是女号,但什麽时候扭捏作态扮过妖媚!而且做为副帮主和副城主,一笑又哪点仗著女生的身份讨过乖巧,就连对敌的时候也是冲在最前头,除了他没告诉我们他其实是男生,他又有哪点过错!"
天无垠被猛男说得一怔,一时间又找不到什麽话来反驳,只是恨恨的站在那里。
"说得冠冕堂皇!"丫丫狠狠的瞪著我,"那当初别人说他与姐夫是一对的时候,他为什麽不站出来说清楚自己是男的不是女的?被说成春风的老婆都能忍受,谁能保证他就不是真的没对我姐夫有那恶心的心思!"
我怔怔的望著丫丫,其实说实话,对於这番话,我倒没觉得如何受伤;毕竟能伤我的,要我在乎的人才行。
可是,这样的想法,春风和猛男,甚至无垠,是不是也有?
我望向春风,而他也正好望著我,而他的目光闪烁,我实在分辨不清。
"行了丫丫,你也少说两句吧,何必弄得大家都难堪。"淡淡的声音来自水月华,我们一齐转头,然而震惊的是,无声无息站在门口的,除了一脸倦容的水月华,还有不知什麽时候来到,却一声不发的罗恩!
"罗恩!"我望著他,失声叫起来。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好一会儿,大家都是你望我,我望你,也不出声,最後还是猛男打破了沈寂:"你来这里做什麽?"这话却是对罗恩说的。
我的心跳得厉害,也不知是为什麽,特别是对上罗恩的那双眼睛,真是恨不能、恨不能马上逃去。
罗恩却像是比水月华更加疲惫,只是他的疲惫不在脸上,却在眼里。除了深深的疲惫,还有愤怒、失望、暴戾......以及我看不懂的其他几种情绪,他理也不理猛男,只是深深的凝视著我,像是要把我看穿、看透。到後来,我几乎不敢与他对视了。
终於,罗恩的身子动了一动,我看著他,以为他会跟来的时候一样,一声不响的就走,谁知他停顿片刻,却是大步跨入门内,径直向我走来。
离我五步过,罗恩停下。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向我伸出手来,淡淡道:"走吧。"
我怔怔的望著我,只觉得奇怪万分,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走啊。"罗恩还是只看著我。
......如果这次不跟他走,也许有一天我会後悔。
我不知道为什麽我的脑袋里会有这个念头,我只是望著罗恩,不自觉的把手伸给了他。
直到与我的手相握,罗恩脸上的神色才松了一分。他什麽也不说,拉了我便走。
"一笑!"春风得意著急的喊。
他这声"一笑"倒让我清醒了几分。我停下脚步,而罗恩也被迫停了下来,他看了春风一眼,又看著我。
我垂下眼去,也不回头:"看来今天也不是聚会的好时候,我就先走了。春风,猛男,刚才说的副城主之事,你们还是另作考虑吧,我想我是不适合再入九茵了。"要当九茵的副城主,不仅要先成为九茵的公民,还要得到其他人的同意,而那也只意味著两个字──麻烦。
我和罗恩现在能够进入九茵的中心安碧塔,也是因为春风修改了进入安碧塔的限制,同时也意味著对九茵的所有敌人大敞方便之门。既然我不想再入九茵(看来罗恩也不想),自然是不应当在这里久留的。
罗恩又拉了我走,出门口的时候,水月华瞬也不瞬的盯著我,我抬头看她一眼,又很快转开了视线。
她恨我,我知道。除了春风,我与她没有任何关联,可现在我与春风,不是也没有什麽关联麽?......所以,今天到九茵,是我错了。
"一笑......垂目一笑永远是九茵的副城主,无论你当还是不当!"春风在身後喊。
我却笑了。"春风,你又忘了。我,早已不是垂目一笑。"
这句话,换来更凝重的──沈默。
只是,这已不属於我操心的范围。
被罗恩一路拖著走了好一会儿,两个大男人,在城里拖著手走,自然是引人侧目。
而我终於忍无可忍。
"罗恩!行了,放开我吧。"我皱眉,同时也压低了声音,只让前面那个人听到便可。
罗恩却充耳不闻,只是拉著我走。
"够了你!"我咬牙甩开他的手,"在路上拉拉扯扯像什麽样子!到底干什麽呀!"
罗恩终於站住了,原本背对著我的他突然转身,一脸愤怒:"干什麽?我才想问你要干什麽?为什麽到这里来?"
我怔了一怔,不知怎麽的,就是无法与他直视。"我,我来看看以前呆的地方,又怎麽啦。"
"......你不是恨那些人吗?还是你又喜欢上春风得意了?"
"放屁!"我一下子怒了,"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说什麽胡话呢!"
"如果不是你来这里干嘛?还把我撇到一边儿去,不就是怕我打扰了你们!"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全然不管这里是什麽地方,而旁边又有多少人在看。
我狠狠的瞪著他,"......疯子!"我也是疯了才会陪他在这里发疯。
"你给我站住!"罗恩却不依不饶,一把扯住想走的我,"不许走!"
......
"哟,这是演的哪一出啊?你们这是打架呢还是打情骂俏呢?"人群里有人怪笑。
"快来看快来看,两男的在大街上打啵了啊!"更有人开始胡说八道。
......
我气得不行,却没办法再甩开他的手,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起哄的人也越来越多,更是气得血直往头上冲。
"闭嘴!"罗恩一手抓著我,一边冲围观的人吼,"都他妈给我滚!关你们屁事!"
我冷冷的看著罗恩:"你非得在这里表演?"
罗恩僵了一下,转头看我,愤怒里带著哀伤:"卫斯理啊卫斯理......我佩服你,我***太佩服你了!"
我闭了闭眼,无语可对。这才真是......***一场闹剧。
"罗恩你到底想怎麽样?"我的声音很平静,压抑著底下的忿然。"我跟春风得意怎麽样关你什麽事?我就是喜欢上他又怎麽样?水月华都没拿我撒气你撒什麽气呀?你是我谁呀?哈!还是你吃醋?你喜欢上我啦?"
罗恩死死盯著我,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声让人发怵。"对!你说得对极了!我就是吃醋,我就是喜欢上你了,卫斯理我就是喜欢上你了你看著办吧!"
我的脸色,一下子青了。
周围的人声,也一下子全都听不听了。
我就这样盯著罗恩,而罗恩也这样盯著我。
然後我笑了,冷酷的笑:"那麽不是我疯了,是你疯了。"
罗恩已不知什麽时候放手,我转身,却正对上春风震惊的双眼。再一看,还有皱眉的猛男,面无表情的水月华,以及一脸恶心的丫丫和天无垠。
"让开。"我说,也不管面前站著什麽天王老子。
"让开!"我再喊了一声,猛男拉了僵硬的春风得意一下,给我让出道来。
"......卫斯理。"罗恩的声音让我顿了一下,但是我还是走了出去。
"多少次我都想转身就走,可我一次也做不到,因为我不够你心狠,所以我忍,一忍再忍......就像刚才在安碧塔,我还是想走,可我仍然做不到。因为我很清楚,如果不是我拖著你,你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我根本没有转身就走的资格......因为我喜欢上你,我先喜欢上你,所以你就可以这样的无视我吗?"
尽管一步步走远,但罗恩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的传来:"是春风得意负了你,不是我,不是我!你为什麽这样对我!啊?为什麽!"
因为这话,我的脚步再次停顿,可是──仍然没有回头。
我就这样一步步的,在九茵城民的注视下,走到传送点,然後离开。
也不知自己选择了哪一座城市传送,也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出城门的,只是不想再看见别人,所有人。
头顶的天空是蓝的,云是白是,树叶是绿的,风是轻的......一切都那麽清楚,可这人心,为什麽这样难懂呢?
时间也许过去一会儿,也许过了很久,我不是很清楚,直到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两拍。
我猛的转头。铁生。
有惊诧,却又仿佛正该如此。
我垂眼,把身子缩了一下。
铁生轻轻一叹:"原来罗恩一直寻找的人就是你......那小子活该,既不看时候又不看场合的。不过,可能也是他憋得太久了。"
我微微抬头,却没问他是怎麽知道的。
铁生又说:"你跟你妈一样,都是能折磨人的家夥。"
我听得皱眉,可老爸还在说:"可是儿子,这次,你也确实过分了。"
"......那又怎样?"我淡淡道,"游戏里还有所谓的天长地久?老爸,你不是也在怨恨老妈?假如老妈一开始就不让你们有发展的机会,你到现在,是恨她,还是感谢她?"
铁生哑然。
"你......"
我站起来,笑了笑,转脸看他,"这次重回国度,我早就想好,只玩游戏,不谈感情。现在我也越发想明白了,就算在游戏里爱得死去活来又如何呢?到头来,现实中,你还是你,我还是我。铁生,你想见红拂一面却不可得,这不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吗?罗恩......我不是没感觉到他的心思,可是谈感情......算了吧,他现在恨我,总好过以後恨我。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国度有辉煌,也必定有落幕的一天。正如感情一样,如果我跟罗恩现在有了开始,迟早有一天也会有结束,他若认真,到时受伤的便是他;我若认真,到时受时的便是我;若是都认了真,便是一齐痛苦。既然早已知结局,又何必开始?"
我不是故意戳铁生的痛脚,然而他和老妈的一段感情,正如一面镜子竖在我的面前,时时刻刻提醒我:就算能在游戏里找到永不背叛的恋人,一旦连接上现实世界,也逃不过各分东西的命运。
"铁生,你有没有想过,红拂之所以对你避而不见,或许不是因为她不想见你,而是害怕见你?"我笑得诡异,"也许她在现实中不是已婚妇人,而是跟你一样的大男人,甚至可能是有妻有子、年界六旬的大男人?"我就不信这样的红拂,铁生仍能接受。
铁生果然立时石化。我看著铁生不断变化表情的脸,心里又是一叹。拍拍铁生的肩,轻轻道:"老爸,先前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的,毕竟有时梦想比真实可爱多了。游戏就是游戏,就让你们的感情在这个世界里产生,也在这个世界里结束吧。至於我,你不必再劝我什麽,我早已想得明明白白,国度里的感情未必就是虚假,但我们既然相识於国度,那所有的感情也只限於国度了。现在我就跟罗恩道歉去,如果可以,他仍然是我国度里最好的朋友。"还有一句没说完的是:要是他觉得我伤了他、负了他,我也无法。只是今後的国度之旅,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铁生还在持续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我无奈的摇摇头,打开名片夹。
罗恩仍在线上,当然他的位置不是九茵,也不是别的什麽城市。
我看了他坐标的数值,有些皱眉。夹龙纵谷,只怕我还没找到罗恩,就先回复活点了。
忽然有些失落。
就算我不想见罗恩,但在国度的任何地方,他都可以找来,包括我的帐篷;但若是罗恩不愿见我,随便往哪个大森林一躲,我就只能望而生叹了。
这──又何尝公平?
好不容易来到罗恩所在坐标的山顶,四下一看,心里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叹。
这是垂目一笑最後呆的地方,只是罗恩此刻为什麽会来这里?
沿著记忆里的路,我走了过去。悬崖边,果然看见罗恩。
我望著罗恩的背影,站了好一会儿。他的一头长发在风中狂舞,挺直的背脊仿佛岩上插了千年的宝剑,桀骜而孤独。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著,而我也这样一动不动的看他良久。参天林内他茫然又寂寞的眼神......草原之夜骄傲又落泊的剑客......九茵帮众围困之下,他坚定的目光,以及那一句"尽管冲出去,回城!"......还有拍得裹蓝时,他天真一如孩子的笑脸,此时一一在我眼前浮现,不觉已是心酸。原来这些,早已融入我的记忆,甚至冲淡了春风得意的身影,罗恩哪罗恩,我不是知道,也不是没感觉,然而......那又怎样呢?假如我说只要国度里的一段岁月,你是否又会心甘陪我这只有游戏的日子?
而我......又是否把自己看得太重?
想来想去,终是一叹。
前面的身影似有所觉,微微一动,却没有转身。
"你来做什麽?"他的声音清清淡淡。
是啊,我来做什麽呢?道歉?一句抱歉就可以了吗?多的我无法给,少的,又未必是他所要。
"仍是无话可说?呵!那你又何必来?"
我顿了一下:"罗恩,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我想要什麽?极品装备,城主之位,一呼百喏,万人之上......你问的是不是这些?"罗恩冷笑两声,"怎麽,以现在的卫斯理,还能给我?"
我沈默,好一会儿,才道:"如果这些是你想要的,我可以帮你。"虽然极可能重复垂目一方的生活方式。
"哈哈!我就知道!"罗恩狂笑,"除了这些,你眼中还有什麽呢?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想要的根本不是第一的位置,而是你把这些东西带给最上位者,凌驾於最上位者的那种成就感,对吗?"
除了沈默,我没有别的方式。
"卫斯理,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来炫耀的?"罗恩慢慢转身,面上不是我熟悉的冷漠,却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冷酷,他的目光似一把锥子,嘴角的笑容更是让人发冷,让人发寒。
只是那双眼睛在扫过我的身体之後,闪现一抹异色。"你的装备呢?"
"我怕爆出去,全部放进帐篷的柜子了。"我平静的说。
"帐篷?"
"......铁生把帐篷又给我了。"
罗恩闻言,又冷冷的笑了一下。"到这里来,你死了几次?"
"七次还是八次......我记不得了。"我很想调节气氛的耸耸肩,但看到罗恩再次变色的脸,还是把这想法忍了下去。
罗恩冷酷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缝,他转过脸,胸口激烈的起伏著:"......那你到底来做什麽?明明知道要死,你来这里就是跟我无言以对,让我恨不得再杀你一次的吗!"
"如果这样能够让你心里舒服些,你就做吧。"
"你──!!"罗恩猛的抬头,快如鬼魅的身法一下子就来到我面前,他揪住我的头发,而罗恩的兵器──那把有著夕阳一样美丽颜色的剑,离我的眼睛,只有三公分。
我平静的瞄了眼前的剑光一眼,又抬眼望向罗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