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苍兰————悠冥炫天[一]

笑到胃痛和身体痛（有一部分是被打出来的），拉塞尔终于缓过一口起："我刚回来只见过父皇和你，还有很多人没有拜访到，现在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原本很生气的泽诺被他这么一哄，立刻什么东西都忘记得干干净净。
哎...这个弟弟，还真是单纯得可以...好危险哦！不过还好，虽然也怀着不正的思想，好歹他的身边还算有个人在。
两天后的王都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无论是市井抑或是宫殿之中，街头巷尾抑或是亭台舞榭间，人们谈论地最多的话题，自然就是那位今天即将登场的法鲁亚神秘使者。
"是王族的人啊，不过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人们不都说他体弱多病吗？似乎连走路都不稳的样子，将那种人派过来，还真不知道法鲁亚这次再想些什么诶！"
"哎！管这么多做什么啊！不管怎么说，来的人都是十几年前那位‘第一美人'的子嗣啊！嘿嘿...你们不期待吗？"
"会不会比我们的五皇子更漂亮啊？"有人开始流口水。
"这也要来了才知道啊！...喂！车队已经在王宫通路上了！还不快去看热闹啊！"
人群刹那间沸腾起来，纷纷丢下手中的工作，涌到大街上，向着王宫的方向挤去看凑个热闹。自然，除了抱有看热闹的心情之外，费伊帝国的人民是不会对敌国的使者抱有任何其他好感的。
克里斯默默地坐在只有一人的车内，感受着垂下的帘幕之后那些喧闹吵杂的声响以及车子缓缓前行的晃动。
声音终于逐渐消失，最终安静地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鸟鸣之声，克里斯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费伊帝国帝都卡萨防卫最森严的地方，也是自己即将要大干一场的舞台--王宫。
想到自己几天内居然能够从这个王宫又跑到另一个王宫，惟有自嘲自己实在是很伟大。
车停了，克里斯从帘幕的缝隙向外观察，暗暗惊讶大道两旁居然分列着一大群看似身份地位颇高的人物，而站在通路尽头的人，是费伊帝国的现任掌权者。
真是阵容强大，用这么大的排场...只是为了给一介使者一个下马威么？可惜，对我而言毫无用处。
"殿下，我们到了。"车门外侍立的侍从恭敬地说着，然而声音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无声的叹息。
走出这扇门，自己就不再是克里斯·杰斯帕了，当然也不是希奥特鲁·乌鲁尔特...只能说是法鲁亚的使者乌鲁尔特吧...
众人都屏息期待着，无数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紧盯着那扇门，几乎要将它烧穿！
门扉缓缓地打开，一旁的侍从立刻伸上一只手。
白皙无力的手掌虚弱地覆盖在侍从摊开的掌心，随后一抹同样无力，几乎风一吹就要倒下的白色身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淡淡的蓝色，这是人们对于他的第一印象。仿佛是一张洁白如雪的纸不经意间用未完全洗净的沾过蓝颜料的笔随意抹上的色彩，那一头及腰近乎透明的冰蓝色的长发正整齐地被梳在脑后，用绳子扎成一束。
他抬头，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忘光了礼数，更忘却了如何呼吸！美，除此之外完全无法找出词语来形容，那是空灵玄幻的美，不属于人类的美丽。
寂静如潮水般瞬间袭击了所有人，整个宽敞的场所静得几乎连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真切！
少年金色的眼中带着些忧郁，一席白色的长袍更突出脸色的苍白，人们这才恍然大悟：这个美得令人赏心悦目的少年，是一个身体孱弱，应当被人怜惜的病人。
风吹起他的头发，在空中恣意地飘扬着，希奥特鲁在身旁侍从的陪同和无数惊羡、嫉妒及其他的复杂目光的跟随下，移动着轻柔缓慢的步子，正式开始了他的帝都之旅。
第 15 章
虽然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当什么珍奇品种的生物欣赏过，但是似乎早已习惯那种赤裸裸炽热眼神的希奥特鲁仍然不紧不慢地踏着红色的地毯从那些人的眼前走过。
有很多涵义颇深的眼神，那种贪婪的目光是最多的。希奥特鲁内心冷笑着，脸上却还要依旧装出一幅受到惊吓、浑身感到不适的颤动可怜模样。
果然，在见到他那稍有胆怯的神态之后，人们不是将目光识相的移开，反而更紧地粘在了他的脸上、身上！
终于走到了终点，战战兢兢地抬头，那里正笔直站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躯，不像其他人那样将内心所想表露于外，那丝毫没有一点变化的威严表情让希奥特鲁明白，眼前的人无愧于费伊帝国几百年来最优秀的统治者！
看来从他下手很困难。
将右手搭在胸前，微微向前倾斜行了个礼，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忽略不掉虚弱与敬畏："法鲁亚王国使者--乌鲁尔特·阿尔瓦雷斯，奉国王陛下之命出使贵国。参见尊敬的皇帝陛下及各位帝国重臣大人。"
虽然声音只有附近几个人听得见，但是显然这句话已经在所有人心中又掀起了又一层巨浪！
声如其人啊！果然美人的声音也美得让人心神荡漾啊！
再次抬起头，希奥特鲁疑惑地发现，那刚毅的表情迅速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有些明白了，毕竟自己和母亲的容貌相似，他...
"热忱欢迎您，乌鲁尔特阁下。希望您的到来能为两国的交流沟通带来新的收获。"仿佛什么也发生过，皇帝陛下正色说着外交的辞令。
随后双方又说了一大堆什么有的没的客套话，那人居然开始为他介绍起在场的一些皇族成员和重要臣子！
一般不会有这种过程吧！内心开始警觉，希奥特鲁一边将那些人的资料记入脑中，一边百思不得其解。虽说省却了自己调查的过程是很好，但是为什么？如果是无意的，那么是为了向自己示威炫耀么？如果是故意的，他又在想什么？让自己自投罗网？帮助自己...这个...没可能吧？
虽然没有找到理由，但是此刻不收集资料岂不是太浪费了！
有趣地发现左相和右相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一方是很努力地隐藏起那贪婪火热的目光，而另一方则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嗤之以鼻与深恶痛绝的鄙视，看来在右相大人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以色魅人、扰乱人心的角色。这种人，应当就是所谓的"忠臣"吧？还是相当刚正不屈的那种。
四道更为火热的目光让他惊讶，它们的主人是两个人，一位是皇太子殿下，而另一位则是他的左右手，同时也是右相的长子。
装成毫无知觉的样子向他们微笑行礼，低头的瞬间希奥特鲁笑了，真正地在笑，垂下的留海遮挡住了这美丽的笑容，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很好，短短几分种，自己已经找到两个突破口了！
依旧保持着得体淡雅的笑容，希奥特鲁只希望赶快介绍完毕自己可以赶快离开这里！尽管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在这种浑浊的空气之下他感到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目光触及下一位即将介绍给自己的皇族成员，希奥特鲁整个人忽然一怔！
"这是四子--拉塞尔·雷亚克·欧鲁希塔斯亚。"
不...不会吧...可是眼前呈现的真实让他清楚地明白，这绝对是会的！
瓦伦学院是中立性质的地带，因此有什么人物藏匿于其中他都不会感到有任何奇怪的，过去无法想象下一顿饭的贫民也好，一直高高在上俯览苍生的帝王也好，就算是有能够化为人型的其它生物也罢，什么都好！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又是他！
以为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受到他的影响了，没想到这次反而更"亲密"了，"亲密"地都跑到人家的地盘上去了！
神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您居然这么玩我...
丝毫不知道他的心中正如此激烈地挣扎着，拉塞尔微笑着伸出手："很荣幸认识您。这么说来，我和阁下同年哦，真是很巧。"
希奥特鲁内心哀叹着，却不得不正视面前的人。
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希奥特鲁自然知道拉塞尔很帅，相当受到女生的欢迎爱慕，然而眼前身着黑色正装的他，将那种优雅狂野的气质发挥地淋漓尽致！和自己眼睛同样颜色的金色发丝飞舞在风中，墨绿的眸子熠熠生辉，闪动着令所有女性都为之疯狂的邪魅笑容，微扬的嘴角彰显着本人不凡的气度...
明明是和太阳最接近的颜色，可是却意外地适合深沉的黑暗...
自己应该早点察觉到的，那种人根本不会是出于市井之间的小人物啊！
"真的...我也很荣幸..."表情犹豫地伸手轻轻与之交握，拉塞尔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只是笑容变得有些诡异。
率先抽回手，拉塞尔五指恶意地全程抚过他柔软的手掌，惹得希奥特鲁一阵惊颤！
浑蛋！在干什么！
如小动物般受惊的仓惶表情落入那对墨绿的眼中，拉塞尔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而周围的一群人，无不羡慕嫉妒，有胆量有资格的人用绝对愤恨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巴不得将他的身体烧出个窟窿来！而那始作蛹者却一脸自若。
皇帝陛下自然是什么都看到了，然而他仍然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保持漠然的态度。
一旁的五皇子泽诺显然很不满，不是对拉塞尔不满，而是对那个使者绝对地不满！
他有什么资格碰我皇兄！
于是介绍到他时，那位小皇子如同保卫自己地盘的小兽一样的凶狠表情让希奥特鲁立刻提起了兴趣。
虽然努力想要表现出对自己的愤怒，然而那可爱的表情却相反为那美丽的脸庞更增添了一分妩魅。
好漂亮的人...这是他的第一感受，而那生动活泼的表情和毫不掩饰的内心，才是真正吸引他仔细打量他的关键！
和奥菲莉亚好像...都还是孩子...
不知不觉露出的温柔表情让正在努力表达厌恶之情的泽诺一怔，当然周围一群人也没镇定到哪里去，多数人是呈现石化状态，而更加多的人选择吞下涌个不停的口水，而以右相为首的极少数人，则冷哼着偏过头。惟有两个人，还能够在这意外的变故中保持清醒。
拉塞尔注视着自己的父皇，虽然表情依旧没怎么变，但那眼中流露的分明是怀念感慨的情思和无限的温柔！他知道，那个一直鲜少表露情感的父皇正在透过一个人，回忆另一个人。
而他，也想起了一个人，似乎自己第一次被他震慑，也是因为一个微笑...
"你..."泽诺喘息着，有种被挫败的痛苦感觉！好美...那个人真的很美，比自己要漂亮上不知道多少倍！第一眼见的时候就已经惊呆了，只是死活不肯承认罢了！可是刚才...可恶啊！！...输掉了...
"啊...您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人这种表情的事情，希奥特鲁只好以此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毫无刚才的气势，泽诺没有生气地说完，立刻低头不语。
直觉到似乎这样的变化和自己有关，但是他的注意力立刻便被强迫性地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还有很多人，等待着自己的发掘利用...
终于结束了这种类似折磨的情报收集方式，希奥特鲁暗暗舒了口气，在又行了一大堆繁文缛节之后，跟随着皇帝派给的执事前往为他安排的住宿地，终于可以休息了！
拉塞尔眼看着一群人像某种生物一样伸长了脖子目送着那位使者的离去，巴不得头颈再长长十几寸的，心中一阵好笑，要不是努力憋着，恐怕现在已经要笑得倒在地上打滚了！不过...这么忍着胃好痛...
哎呀呀！果然美人就是占便宜啊！这么露个脸就折服一大片人了。不过...有趣的东西还在后面！
冷笑着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卡维特果然没说错，乌鲁尔特氏族，果然每一个都是天生的绝佳演员！
虽然一开始也被他的美吸引得移不开眼神，但是幸好没移开，否则...不就没机会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了吗！
仅仅是一瞬间，但是素来擅长捕捉细微神色的拉塞尔清楚地抓到了那一瞬--那对显着丝丝惧怕之意的眼中刹那闪过的厌恶！
呵呵...果然那些人的眼神实在太露骨了，连你自己都受不了亲手造成的效果么？
不过...拉塞尔英挺的眉微微皱起，我们有见过面吗？他并没有忘记，那位使者在抬头看自己的时候，瞳孔骤然地收缩，所有震惊意外之情全部在那一瞬显露无疑！这点也很让他奇怪，有见过吗？没有吧？自己过去如果见过此等漂亮又有趣的人物，又怎么会忘记呢！不过看他的反应，似乎他见过我...
名气已经响得让一个深居于静谧地带的"病人"都如此熟悉了么？自嘲地笑着，抬起刚才和他的身体有过亲密接触的右手，那柔软的触感还深深地留在手上，足以令人回味再三。
"病人"啊...离开四散的人群转入一处偏僻的小路，拉塞尔笑容越发灿烂。
果然和自己预料的一样，虽然手心的感触是很不错啦，皮肤又好又很柔软，但是...那双手绝对不似那些执绔子弟般柔弱无力，更不要说什么长久地卧病在床休养在外...有人见过双手能够顺利挥动剑的虚弱的病人吗？...在搞笑吗？
收敛起笑容，感受到四周没有闲杂人员，拉塞尔嘴唇轻启："暗影。"
忽然闪出的一团黑影出现在毫无意外表情的拉塞尔面前，黑衣人恭敬地单膝跪地，声音是没有起伏死水般："殿下有何吩咐。"
"仔细调查那个人的一切资料，一件事都不能少。"没有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与调侃，此刻他的声音中透出的是不容丝毫置疑的威严与绝对的权威！
"是！"下一刻，黑衣人旋即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不为人所熟悉的清冷的声音继续："暝影，盯紧他。一有什么动态立刻向我汇报。"
"属下明白！"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同样不带感情的声音应答着。
拉塞尔抿抿嘴唇，表情忽然恢复了以往的不正经："呵！这下子事情会很好玩喽！"
虽然卡维特说过他绝对会达成目的，而照这情况来看似乎是很有可能。但是...如果让他太顺利的话自己不就很没趣了？不增加点难度也太对不起他的认真表演了吧？要知道，一个演员的最大心愿就是有观众捧场啊！
父皇也真是的，居然还给这场游戏刻意降低了难度，已经对结果默认了么？还是说，他也和我一样想看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最近好像不会太无聊啊~~"
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受到挫败的皇弟，看泽诺那个样子，似乎打击很大啊...作为皇兄当然不可能不关心一下亲爱的皇弟。而且也多亏了他，才能让他欣赏到那样的震撼的一幕呢！
房门再次响起规则适当的敲击声，希奥特鲁苦笑着示意随行的莉丝婆婆开门，有些怀疑是不是明天要去换一扇新的--这扇门绝对有要被敲破的嫌疑啊！
老妇人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张制作考究精美的帖子："殿下，又一张..."
连莉丝婆婆也忍不住要苦笑了，希奥特鲁致谢地接过帖子，翻看帖子的主人，随即将之向后一抛，红色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坠入一大堆由同样的物品组成的小山中。
"还缺几个人，帝国的高层人员就全到齐了，可以开个字迹展览会了。"
虽然知道他正在开玩笑，然而那苦涩的笑容却并不是玩笑。"殿下，您要怎么办呢？难道全部..."
"为什么不去呢？那都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啊。"
全部吗？有些惧意地瞥了一眼堆成山的请帖，心中无限感慨："殿下，首先身体会搞垮，其次那里的空气不适合您，何必如此牺牲自己呢？您要知道，那些人的眼神..."
"我知道。"淡然地说着，希奥特鲁微笑着看着正一脸担忧的老妇人，"可是只有去，才有机会。"
莉丝婆婆轻叹，这位许久未见的王妃殿下的儿子还是和他小时候一样，虽然恬淡却很倔强！一旦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这一点难道是遗传吗？罗蒂米尔公主有时也坚持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