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
·····
"我心意已决,你们不要再多说了!全都离开!"父亲大手一挥,将我们赶走。
然后,他捧起爹爹的脸,轻轻抚摩,"栎,我来陪你了。"
层层灰色火焰从他身上升起,迅速包裹住他与爹爹两人。
那火焰无虚无渺,不象是火焰,倒象是灰色的深渊,将他们吞噬,直至化为虚无,消散于天地间。
自始至终,父亲都没有看我一眼。
回来界下界后,炎霖将事情经过告诉我。
原来爹爹与父亲去采炙炎草时,遇见旧日的仇敌,他们围攻父亲,并趁机将爹爹掠走,想借此威胁父亲。
却不想,途过那个岛屿时,被隐藏于那里的一个幽族所伤,并被他夺走爹爹,想吞了爹爹的魂魄疗伤。
爹爹的功力不高,但精神力修为深厚,他与那个幽族在神识中挣斗,虽最后落败,但也使那幽族元气大伤,以爹爹的骄傲定不会允许幽族用他的身体做恶,所以他自己毁了灵魂印记。
父亲赶到的时候已经完晚了,灭了从爹爹身体中逃出的幽族,但也救不回爹爹,之后就是我们所看的那一幕。
炎霖安慰我不要伤心,将炙炎草交给我后便走了。
伤心吗?的确是有,以后不能看到爹爹了,不能再与他一起生活了。
但更多是为爹爹高兴,因为父亲一直陪在他身边,即使死亡也没有将他们分离,爹爹终于可以独占父亲,不用再去和其他事物分享。
只是,这份感情太过沉重了,沉重到眼中只有一人,即使亲生子嗣也不例外。
我想,我不会如此的,将感情重压于一人,将生命托付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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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阶,进入域院,认识了其他人。
幽寒、沉香、狐刈,大家在外表现的是一面,其实谁又没有故事,谁又没有另一面。
在浣云节上,我代表羽族唱了歌,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人,痴迷有的,但更多的是惧怕,我在心里冷笑,因为迷失在歌中,因为无法掌握就感到害怕吗?里面还有些前不久向我跳求偶舞之人,没有了解我是何人,只单单因为我的外在就向我求偶,真是可笑啊!!
看着这些人,我深信可以做到,不爱任何人。
湖旁的树林,是我平常爱待的地方,躺在树枝上,看着光斑掩隐,有种回到幼时的感觉。
正沉浸其中,却不想湖边传来一阵笛音。
声音悠扬,缥缥缈缈地散布在树林中,不过技巧稍闲幼嫩,一些转接的地方还不太连贯。但是音色很美,补其的不足,不是指笛音的音色,而是其中的感情。是思念吧,淡淡的,只是在一些音符中透露出来,若不仔细凝听便会错过了。
我有些好奇,域院中人一般在演音试练习乐曲,今天怎么有人在湖边吹笛?
我跳下树,向湖边走去。
透过树木的间隙,我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湖边,他约莫十岁左右,着了件淡青色的衣裳,正半眯着眼睛在吹笛。
我没有走近,只是在一旁看着。
他吹了一会,便放下了笛,然后望着远方,露出抹笑容。
那是一个很纯粹的笑容,不带任何掩饰,很自然的流露出其中的感情,和别人不同。
心中一动,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我只当是一个插曲,也没太在意,过后便忘掉了。
不过第二天,我再去树林时,又碰到了那个人。
他还是在湖边吹曲,而我也只是躺在树上,通过树间的缝隙望着他,没有出现在他身前。
之后几天,都是如此度过。我虽然没有特意去等他,但到了那个时间,双脚就会自然而然地走向树林。
有时候我会想,他吹笛的时候想着谁?听那笛音,肯定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吧。这个时候,心中便会冒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令我心情不快。
一日,导师叫我们过去,说是有新学员加入我们队,让我们早做准备。
我坐着听着,心却飘去了很远。
出了房门,我便直奔树林。
奇怪,没有笛声,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有离开啊?
走近湖边,才发现他靠着树睡着了。
我上前几步,这几天我都是在远处看着,没有仔细观察他的样貌。
掀开左脸上的发丝,一个精致小巧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好小,还没有我一个手掌大。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在脸上,留下一抹阴影,显得有些脆弱。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做了什么美梦,给人一种很安心、很幸福的感觉。
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却在触摸到的那一刹那又缩了回来。
怎么可能?我刚才怎么会想到要碰触他?
我退后几步,转身出了树林。
肯定是肚子饿了,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其后几天,我没有去树林,想证明是自己乱想了,但不管做什么总有种缺少了什么的感觉,有些···魂不守舍。
实在敌不过自己,去了树林,这种感觉才消失。
后来,在演武堂,才知道他就是导师说的那个新生之一。
才发现,他还有一双美丽的靛色眼眸。
接着,做任务,遇敌,发现传送阵,被传送至宫阵内。
在扑进传送阵的那一瞬间,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怎样做,只是身体在意识到之前,就动了。
进入宫阵,我与他相互照应,破去了掩阵。在进入下一阵时,却因受了伤,被趁虚而入,陷入幻境中。
在幻境中,我见到了爹爹、父亲,还有他···生儿。看着生儿受伤,心中满是伤痛,原来,我对你的感情早已不同。原来,你已在我心中。
父亲,也是这样吗?只因恋着爹爹一人,所以,没有多余的感情再给其他人。
破音阵的时候,我唱了歌,可当看见生儿逃避的眼神时,我却怒了,别人都可以,但偏偏只有你,只有你,我不希望你惧怕。
因为,你对我而言,已不仅仅是队友,不仅仅是学弟。
主阵之中,遇到了那个残破的幽魂,看到生儿为我而受伤。
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传至四肢百骸,为什么是你呢?我宁愿受伤的是我!
若不是我,你便不会受伤;若不是我没有力量,又怎么会保护不了你?
当年,父亲也是这样自责,这样悲痛吗?
其实,破了灵魂印记,想再修复,也许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漫漫长日,不知要等到何时,而且即使修复了,也不一定是原来的那个人,所以,父亲选择了逃避。
不过
"我不会···不会象父亲那样去逃避的。"
"即使要用去上万年时间,我也会陪你度过,一直守着你的···"
不过,我没来得及出手,你便显出了真身,救了自己。
八爪龙吗,这样威严,高贵,美丽,令我深深痴迷。
那一幕的景象,深深刻在我灵魂中,令我永世不忘。我没有告诉其他人,因为,这是独属于我的···秘密。
回到域院后,我便给你下了···生死相随。
割开你我的手掌,掌心相对,血液交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看着你心口处隐隐浮现,而后又消失的,如花般,似火焰的咒纹,我念动了咒语。
生相伴,死相随。不离!不弃!
即已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我便不会放弃。
凤凰一族的感情,是如火般炙热的,我原以为自己是异类,其实也只不过是将感情深藏,没有遇到那命定中人罢了。
不过,你还太小,我只有放慢脚步,慢慢靠近。
但是,似乎总有许多事瓜分了你的注意,修炼,斗法,小队中的其他人,以及后来的云岐。
你似乎对云岐异样的关心,异样到,象是在弥补些什么。
虽不明白,但我却查了资料,只因不想看到你担心的神情。
时间如梭,十一年便这样过去了。
日日的相处,你果然已不排斥我的接近,只是有时逼的紧了,你又会缩回去。
究竟是怎样的过去,让你如此惧怕,惧怕于感情的付出。
这几日,生儿有些异样的兴奋,问明了原因,才知道紫离要下界来看他。
紫离吗,那个生儿时时挂念,时时提起的幼时导师?
我借着迎接祭祀的事,避开生儿几日,想沉淀一下自己的感情,却不想这决定令我追悔莫及。
当在水道旁,心中浮动,一股气血喷涌而出时,我便知道生儿出事了。
找到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问明原由,他,便出现了。
紫眸紫发,紫离。
看到他知道生儿可能已死的悲痛神情,和不自觉发出的龙威时,我就知道,他对生儿的感情也与我一般。
抵御着龙威,我喊出:"没···有,他还没有···死!我给他下了···生死相随!!"
眼神相对,不需要言语,我们便知道了彼此的位置,对手。
当查清原由,明白生儿怎么受伤时,我自责万分。
又是因为我吗,累你受伤。
为什么明明应该是我的过错,却要你来承担?
明明最不希望你受伤的就是我,却总让你因我而受伤害。
紫离临去时的那一瞟,让我明白,他会竭尽所能不再让生儿与我见面。
虽不满,但却没有办法,因为是我的过错啊。
而且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为你抵挡风雨,不再让你受伤。
越至三阶后,我没有去各处游历,增长见闻,而是去了族内,正式打理族内之事,并派人寻找生儿。
我知道,我修为不高,威望不足,现在就接掌凤凰一族,肯定不能服众,会有人反对。
但是,我想获得力量,我想获得可以保护你,可以和别人抗衡的力量,即使前途艰难,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果然,其下之人有所不服,竟然联合了一些小的属族,想进行逼宫。
不过,象是闹剧般,他们还没有正式进攻,便被制住,所有参与人都被抓了起来。
因为,暗凰,这是父亲在生前为我布下的,遍插所有属族内,探察信息,还有暗凤,每一个都是可独挡一面的能手,帮助我处理族内事物。
父亲,在很早前,便有所打算,为我以后正式掌管凤凰一族铺平道路。
父亲,并不是象我想象中那样不关心我,只是不懂得表达罢了。
明白这些,我有种释然感,不再纠结于过去。
现在,我是为了生儿而努力着。
我想要获得足够的力量,想要有即使碰到任何困难也能保护你不受伤害的力量,想要能够从他人处将你夺回的力量,不让你因我的缘故,不让你再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受伤。
冰黟:情之所形,便是初见刹那,印于心中,当蓦然回首时,才发现,你已早在那里。
情之所系,便是生相伴,死想随,不离不弃。
云岐
蒙住眼睛,遮住耳朵,将心门关闭,这样,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从我有意识起,我便待在界下界的弗育岛中。
弗育岛是一个中型岛屿,岛上星罗散布着几十处院落,每处院落都有十几间用竹苡做的屋子。
这些院落是由天人族十大门派共同出资建的,是专门用来教育初阶的天人族孩子,当然,不是贵族子嗣,只是一些平民的,且定期会有专人下来指导教育。
当然,建这个地方,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挖掘人才,以此来壮大自己的门派。而那些父母们也很希望自己的孩子被选上,以便一步登天。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被发现的时候我就是独自一人,被丢弃在院落一角,除了包裹住身体的衣物和一张纸条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那纸条上写着我的名字,云岐。
院落的导师说,他发现我的时候,我已面色发青,再隔段时间我就要饿死了。
其实,那个时候死去,也许是幸福的吧,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当我能听懂言语时,周围的孩子就叫我白子,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白子就是我的名字。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玩,总是嫌恶的将我推到一边,似乎我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直到我明白白子的含义,"白子者,禁忌之子,白眉白发,经脉欲绝,活不过千岁。"
禁忌之子吗,所以才会被父母丢弃,才会被其他孩子排斥。
我总是坐在院落一角,看着导师上课,看着孩子们玩耍,没有上前一步,因为,我已不想再被拒绝了。
以前院落中对我稍微好点的,就只有导师,但我知道那只是同情。当他知道我是白子后,便慢慢疏远我,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了吗?我明白这是人之常情,但还是会感到受了伤害。
看着其他孩子越阶成功,升上一阶,我非常倾羡,若是我有能力,便不会被人丢弃,不会被人排斥了。
从院落中出来,我走到不远处的树林里。在林中的一棵大树上有一个树洞,每当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便会到这里倾诉,躺在树洞里令我觉的分外安心。
"碰!"的一声,将我惊醒,我刚才在树洞中睡着了。
我爬出树洞,看到一只异兽倒在地上。鸟身,肉翼,龙爪,蛇尾,非常怪异。
它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从身体上还流出些绿色的液体。
我不敢上前,谁知道它有没有死,若是走得近了,被它攻击怎么办?
正想转身回院落,一股香气传来,芬芳扑鼻,引的我直咽口水。
我循香而去,在异兽身体不远处,有一个淡色的,呈半透明状的,象是蘑菇的东西。
走上前,将它捡起。
好香啊。离的近了,香味更是诱人。这个东西应该没毒吧,刚才睡过头,错过吃饭时间,肚子现在正饿着呢。
我左右思量了下,实在敌不过饥饿感,将那个东西吃了。
入口即化,还没尝出什么味它就没了,只留一股清香在唇齿间飘散。
忽的,一股热浪从下腹处升起,直袭四肢百骸。
好热,糟糕,刚才那个东西有毒,真是贪吃惹祸!
"哧!"旁边的异兽动了一下。
不会吧,那个异兽醒了!真是祸不单行,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不是被毒死,就是被吃了?
我挣扎地战起来,往树洞走去,我宁愿毒死,也不要被异兽吃了。
进入树洞的那一刹那,眼前一黑,我便失去知觉了。
再醒来时,我还是在树洞内,没有死,身体也没什么异样。
回到院落后才知道已过了十天,平常我就经常独自一人外出,这次虽有些时间长,大家也没在意,只是导师让我下次出去的时候说一下。
回来后几天,我发现身体有些改变,似乎能够吸收外界的能量,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体内的能量确实是在不断增加着。
之后只用了短短十年,我便接连跳跃,升至二阶下层,并有幸进入翔之域院。
其间听人说,在我不在的十天中,有几个门派中人过来抓一只盗药的异兽,异兽虽抓到了,但药却不见了。
难道我吃的就是那个药吗?是那个灵药让我功力大增吗?
不管是什么,既然我现在有了能力,我便要紧紧抓住机会,不再让人看不起。
真是天真啊,世间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要残酷。当我满怀希望进入域院,希望开始新的人生时,我却受到了更大的打击。我忘了,即使我有了能力,我还是白子,更何况我所谓的能力在别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