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魅影————子猫宝宝[下]

      帘布掀开，露出床上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正是他的影护卫。罗飞扬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千夜道："你既然这么想杀我，你就动手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千夜一怔，但是下一秒注意到影脸色发黑，显然已经是毒入骨髓再难回天，心中一动，知道是影想将罗飞扬身上的毒素转移到自己身上，可惜毒性太烈最终只有两败俱伤。看了看罗飞扬的神色，嘲讽地一笑，"想不到你也有愧疚的一天......这是死之前的忏悔吗？"
      "我累了......"罗飞扬握了握影微微发凉的手，"不想再玩下去了。"
      千夜蹙眉，他有些怀疑这个人并不是罗飞扬。
      罗飞扬静静地看着千夜，仿佛知道他根本不信一样，突然一笑，"在你舍弃先生的那一刻起，夜，你已经青出于蓝了......"
      "我没有舍弃他！"千夜握着剑，压抑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罗飞扬又开始笑，"你可以骗先生，也可以骗你自己，但是你骗不了我，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在看见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仿佛在回忆过去的事情，声音变得淡淡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忘了么？我没忘，记得清清楚楚，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去引诱别人，然后利用他人的迷失趁机偷了短剑毫不犹豫地割断他的喉咙，真是漂亮啊，夜，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手中最完美的杀手。"
      "你口口声声说恨我要杀了我，可是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一个可以让你为权力而不择手段的借口。夜，过了这么多年，你真的还恨我么？一个人的恨可以持续多久？如果没有爱的话，恨只会随时间消散，你不爱我，我知道，所以你并没有那么恨我。可是你真的爱先生么？未必吧，我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与权利相比不会放任全部的心去爱一个人，所以到头来你终是舍弃了他，就如同，我舍弃了你......"
      "没有！没有！我没有舍弃他！"千夜执拗地反驳着，却只换来罗飞扬更深的笑意。
      "权利啊......哈哈哈哈......"他嘲讽地一笑，"我罗飞扬本就是为权利而生的人，可是抢夺了那么多年，今天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无趣，所以，这样的我不应该再存在下去了，剑若不能在战场杀敌饮血那么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如果可能，我很想在十年前就杀掉你，那样的话，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情了......"他叹了口气，"如果你的愿望只是想杀了我，那么我就随了你的意，动手吧，夜。"
      然后，罗飞扬抱着已然气绝的女子表情异常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千夜手中的剑抖了抖，只觉得这十年忍辱艰辛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是喜还是无奈已经说不清楚了。
      "我死了，你活着，痛苦地活着，为自己所选择的一切错误刻骨噬心。夜，你记住，我不是死在你的手中，而是被我自己的心结所困，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想......我曾经是爱你的......"
      话语的最后，只剩下如暗夜般的沉寂，长剑饮血，却没有了大仇得报的喜悦。罗飞扬死了，尸首被高高地挂在城楼，使得原本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瞬间局势逆转......
      阴霾的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冲淡了血也冲淡了人所有的情绪，千夜茫然地站在皇宫长长的阶梯上，太子琰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让人仿佛看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无数的人死了，又成就了他人的功名，千夜成功了，从此大好河山尽踩脚下，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摸了摸胸口，心还在跳，只是命运，似乎终结了。
      也许罗飞扬说得对，与爱安亚相比，自己更爱权利，没有权利就没有资格得到幸福，没有权利就没有资格守护幸福，只是......
      当真正拥有这种资格的时候，幸福已不再，与爱恨一起随风飘逝，痕迹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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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人觉得很惨？偶可是非常用心地在写悲文了，虽然千夜有点自作自受，不过，还有后来......

      第四十六章 缘起缘灭
      黑暗、冰冷、空寂，在永恒的虚无中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青年微微地睁开眼睛，光明随之映入眼帘，温暖的光、无处不在的光，照得青年身上轻飘飘的。一切都没有真实感，只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是那么强烈，强烈到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却怎么也挤不出一滴泪水。
      哀大莫过于心死，自己的心果然已经死了，否则为何会流不出泪水？青年自嘲着。
      "醒了？"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光晕中出现了一个慈祥的老者，金色的长发金色的眼瞳，正是精灵一族至高无上的王。
      沉默了许久，青年茫然的内心才闪过一丝歉意。『对不起......』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精灵之王笑了笑，"醒了就好，你已经睡了太久了，亚......"
      安亚眨了眨眼睛，想伸出手却发现自己完全被隔绝在虚空之中，无法触摸到任何东西，原来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灵体。『我睡了很久么？』
      "很久，用人间的时间算来，也许是十年吧。"
      十年......安亚黯然，为什么不就此长眠下去，为什么，还要醒来？
      "你伤得太重，好好休养生息，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只要你能够重生。"
      『为什么......』安亚怔怔地看着精灵之王，为什么自己依然存在，为什么，没有放弃自己？
      "精灵在消亡之前会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幸好我守住了你的魂魄。" 精灵之王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啊，难道忘了自己要寻找的命运？"
      命运......
      什么是命运？安亚不知道，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不是荧曾经给自己的力量，如果不是王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恐怕自己连灵体都保不住，如今既然还存在着，那么，就这样存在下去吧。
      于是安亚就这样在虚空之中漂浮着，一边凝聚着自己的气，一边沉淀着自己的心，直到他彻底离开虚空完全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五六年。依然没有身体，依然没有情感，只是这一次他清楚的记得情感所带来的悲与痛。愧疚于曾经对精灵一族的背叛，安亚告别了精灵之王第二次离开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开始以灵体的形态在人间游荡。
      如果不能找到紫瞳自己就永远也无法安息的话，那么就让这个任务成为自己唯一存在的目的吧。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去过多少个地方，安亚就这样茫然地在人间流浪着。偶尔会遇到荧与风莫言，他们会用万分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可是安亚依然淡漠地无动于衷。心已经死了，所有悲喜哀愁也被带走，如今的安亚，是一个标准的精灵，无情无爱。
      再次见到那个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他已经白发苍苍了。曾经意气风发曾经心机似海将所有人困于棋盘之上的千夜，家宅宏伟、妻妾成群、朝堂之上只手遮天，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略带苍老的面容上依然可以看见出俊美如昔的邪魅绝艳，只是安亚知道，他正在走向死亡，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挣脱的死亡。当年娇小可人的念雪如今也已经鬓角泛白，陪在千夜身边默默地流着泪。
      多年不曾痛过的心突然纠痛起来，也许爱已然不再，可是......安亚知道，到现在为止自己都不能原谅他......
      安亚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甚至见他执拗地屏退了所有人，安亚也不曾离开。就这样默默地陪着他，从黄昏到午夜，直到漆黑无月的夜晚，他再次睁开绯红的眼眸。
      "亚......你是否还活着呢？"他轻声呢喃着，让安亚浑身一阵。
      也许是在自言自语，也许是已经产生了幻觉，千夜依然在叹息着，"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伤害了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在痛苦中，每次看见你送给我和姐姐的耳坠，我都会想起以前那些快乐的时光......"
      "虽然骗了你那么多次，可是，我对你的情却没有一分的虚假，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太过于执着权利，我们......会不会有幸福？"忏悔的声音传递到安亚心里，让冷漠了许久的心再一次被震撼。
      "我曾经很妒忌姐姐，真的，因为在你心中，她是我永远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使，我明知道你对姐姐的情没有那么深，可是我还是忌妒她在你心中的位置......如果，你不是那么善良，不是把每一个对你好的人都放在心上，我或许......"
      没有或许，安亚无声地握紧了拳头，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一种结局。
      "亚......"又是一声深情的呼唤，让安亚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仿佛是感应到安亚情绪的波动一样，千夜猛地挣扎着坐起来，慌乱地向四周看着，"亚？是你吗？你还活着？是你来看我吗？亚？"
      安亚没有动。
      "你会原谅我么？亚，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让我看一看好吗？"他激动地唤了一会儿，然而阴暗的屋子里除了自己粗嘎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渐渐地，千夜平静下来，微微苦笑，"亚，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啊......"
      "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不被你原谅也是咎由自取。我知道我快死了，就快要见到姐姐了，可是得不到你的原谅，我哪有颜面去见姐姐......"
      "亚......我会等你原谅我，即使你现在不愿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会等下去......"千夜疲倦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找到你，等你原谅我，我会一直等下去......"
      "也许有一天你会将我忘记，但是我不会放弃，我一定要等到你，在生生世世的轮回里......亚......我是......真的......爱你的......对不起......"
      安亚静静地听完，漠然地离开，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几乎连自己的心都已经看不透了。
      还爱你么？不知道......
      未来会原谅你么？答案依然是未知的。
      寒冬的一个雪夜，千夜离开了，宣告着两人之间纠缠了这么久的孽缘终于彻底结束。他留下了那对曾经形影不离的水晶耳坠，安亚犹豫之后，还是将这对水晶带走了。
      漫长的漂泊之旅又再度开始，灵气在一点一点恢复，找寻紫瞳的任务却始终一无所获。有时候荧会问安亚：为什么不肯原谅他？安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他偶尔会远远的看着千夜的转世，最初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生长在富裕的家庭里，安亚只是远远的看着，依然迷惘着，后来这个孩子夭折了，在安亚不在的时候。
      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他，也始终找不到千雪的灵魂，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遇见了他。那是一个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孩子，正直活泼最后成了一名武将。再后来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安亚可以很明显的识别出那是千夜而不是千雪，千雪呢？到底去了哪里？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对于一个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精灵而言，除了任务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是有的时候安亚自己都会忘记到底是为了寻找千雪和千夜而留在人间还是为了始终没有线索的紫瞳而留在人间。
      就在安亚以为一切就要按着这种模式永远进行下去的时候，他遇见了她，一个纯洁得如同冬雪的孩子，有着千雪的容貌和纤细柔弱的小姑娘。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安亚就知道那是千夜的转世，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容颜，却让安亚哭了。
      长久以来都忘记了哭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一天却哭得不能自已，千夜死了、这段情缘也断了，可是刻骨铭心的爱却依然留在自己内心深处，即使用冷漠封闭自己也无法忘记的爱，是安亚无法原谅千夜的真正理由。
      之所以不能原谅你，是因为还爱着你，怕自己真的原谅了曾经的一切，这段情也就真的不复存在。可悲的真相，可悲的自己......
      安亚开始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然后他发现她竟然是先天看不见的，尽管如此，小姑娘却一直生活的很乐观。她喜欢在河边玩耍，安亚便在一旁看着，直到她不小心掉进河里，安亚才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救起。
      "谢谢你，大哥哥。"小姑娘转身对安亚笑着，安亚却愣了，她看不见所有的事物，但是可以看见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安亚。
      于是两个人从此成了朋友，可惜她太过虚弱，没多久便一病不起，安亚在救与不救间彻底迷惘。
      "哥哥你总是一个人，封闭着自己很寂寞的样子，哥哥你是在想你的爸爸妈妈吗？告诉你哦，小小虽然没有见过爸爸妈妈的样子，但是小小也有最重要的人哦，爷爷说过，小小要为了最重要的人快乐的活着，所以，小小会一直快乐的，一直，为了最重要的人而露出笑容......"
      她脆弱的笑容照亮了安亚空寂的灵魂，封闭得太久的心灵终于再次敞开，于是他决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