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勉强对我笑笑,说:"这样啊,那明天你有空吗?"我半天没有说话,心口却被揪得紧紧的。原亮以为我不同意,脸色更加难看。我有些不忍,突然说:"明天我有事不能来了,后天吧。"原亮的脸色顿时像满天乌云突然出现了太阳,变得极为灿烂,笑着对我说:"那就后天,说定了啊。到时我来找你。"我点头,说:"嗯,我等你。"原亮也兴奋的点头,紧紧的盯着我。我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先回了。"原亮的表情变得恋恋不舍,我心头一紧,猛的点了回城,在一片白光中消失了,但我依然能感觉到原亮紧盯着我的目光。
小弟已经给我发了消息,他和梁斌在山水优美的桂林城。我回到昆明,直接传送到桂林,刚到,小弟就扑上来抱着我的胳膊,神态亲密的说说笑笑。我故意轻搂着小弟,看到不远处的梁斌神色变臭,但梁斌一注意到我看他,就收起了脸色,走过来宠爱的拉开小弟,说:"好了,现在看到你大哥了,可安心了吧?"小弟一脸满足,说:"是啊,我早就想和大哥在一块儿了。可是大哥总是很忙,我不能打扰他。"
我感动小弟的贴心,同时发现小弟非常自然的任梁斌搂着,而梁斌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小弟身上,终于明白小弟和梁斌是再也分不开了,这样也好,小弟终身有靠,我也放心。
在小弟的要求下,梁斌把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我这才知道小弟整天过的日子过得多么精彩,探险、打怪、游览,竟是再逍遥自在不过。我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梁斌安排的,目的都是为了让小弟开心,至此我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了心,把小弟交给梁斌照顾。
整个下午,我都和小弟他们一起,倒也开心,只是梁斌的脸色很臭,不过当着小弟的面,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当晚饭后我又和小弟一起出现时,梁斌不愿意了,隐讳的提出我是不是退出,当然被小弟反驳后再不敢提,让我在一旁失笑。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打扰他们,但我的时间不多了,请允许我多陪在小弟身边一会儿吧。
晚上大约十点时我下了线,回房时二弟拦住我,说:"大哥,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呀,怎么能和小文一样晚上玩游戏呢?再说你明天还要到迪博士那里,要好好保存体力。"我神色自若的笑笑,说:"二弟,你就不要管我这么多了,时间有限,你就让我开心一下吧。"二弟神色一变,突然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吃过早饭,二弟开车,送我和小弟去迪博士那里。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二弟送到地方便去了公司,只有小弟一人陪我。我和小弟拥抱了一下,便和迪博士进去开始治疗。
第十四章上
迪博士的治疗室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张床供人躺着,周围是各种各样奇怪的仪器,旁边还有两排柜子,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样的瓶子,里面装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有颜色诡异的药水,更多的则是不知名的小虫,迪博士说那是盅。我略略扫视一遍,便不再看,其实迪博士这个治疗室是专为我一个人准备的,那些奇怪的东西会一样一样的施加在我身上。
我笑着看向精神奕奕的迪博士,问她:"今天还是和以前一样吧?"迪博士向我和蔼的笑笑,说:"是呀,华晨,这次还是跟以前一样,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平安度过的。你实在是我见过的最坚忍的人,也就是你,若是别人早就在这样的治疗下求死了。"我笑笑不语,或许我是最坚忍的,但也是因为我心中有最强烈的执念和求生愿望,所以才能一次次的坚持下来吧?
迪博士开始摆弄那些仪器和准备那些瓶瓶罐罐,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并没有以前那种紧张和害怕的心情,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但心头始终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迪博士很快就收拾好了,她回头看我,我知道她是要叫我躺在那张床上,可她这次面带惊讶的看着我,然后走到我面前,仔细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华晨,这次治疗取消吧?"我一惊,问她:"怎么了,迪博士,为什么要取消?"我的身体可是要迪博士的治疗才可以撑下来,迪博士又不是不知道。
迪博士摇摇头,说:"非常抱歉,华晨,你现在确实不适合接受治疗。你也知道这种治疗如果没有极强的精神和强烈的求生意识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甚至会因此而失去生命。以前我之所以同意让你治疗,是因为你不但有着极为坚强的精神,也有着极为强烈的求生意识,所以你才能一次次的在那样不亚于炼狱的治疗中坚持下来。可是,我刚才看你的眼神,或许你还拥有同样极强的精神,却失去了那种强烈的求生意识,这样的你是一定撑不过去的。"
我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对迪博士说起。没错,我以前有很多东西放不下,所以坚持着不死,可是现在,二弟已经可以独挡一面,小弟也有了终生伴侣,还有爸爸留给我的王氏再过几天就可以成为国内第一大财团,位置屹立不摇,冠天再也不能对王氏构成威胁,政府也不能再随便打王氏的主意......我的目标都已经实现,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这样看来,我死与不死便没有什么关系了。忽然又想起风,心不免一紧,他曾经是我奢望的爱情,可惜终究是一场虚幻,至于原亮,我同情他又痛恨他,百感交集只想从此不见他才好,若是我死了,便再也不用见他了吧?
忽然听到迪博士一声喟然长叹,说:"华晨,你这孩子,哎!"我突觉一阵委屈,一直以来我都一个人忍着、承受着所有的一切,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二弟,现在听到迪博士充满怜惜的叹息,只觉心头一阵翻涌,差点儿流下泪来。但我很快克制住自己,看看一直以来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勉力朝她笑了笑,说:"对不起,迪博士,其实我也觉得取消比较好,实际上这次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迪博士慈爱的看着我,体贴的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放心吧,我刚研究出一种新的治疗方法,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效果还不确定,你要试试吗?"我点头,说:"好。"当然要试,如果不试,以我的身体的破败程度,只怕是连剩余五天也撑不过去。但要用原来的治疗方法的话,危险性太大,以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不敢保证能够撑下来,现在有一种不危险的方法可以保证我的身体可以正常活动,为什么不试?
迪博士让我躺到那张床上,她又重新调整那些仪器,同时对我说话,努力放松我的精神:"华晨,我先把我的治疗设想对你说一下。一直以来我在你的身体里下了大量的吸血虫,它们虽然会吸掉你全部的血,可是也会代替血液的功能让你正常生活。可惜它们的生存时间太短,只有七天,所以你才不得不七天治疗一次,更换一批吸血虫,让新的吸血虫把旧的吸血虫吃掉,这样就可以又维持七天。"
我静静的听着,感觉迪博士将许多带着针头的管子插到了我身体的各个部位。迪博士接着说:"不过这种方法实在是太过危险,而且太过疼痛,一般人承受不住。在新吸血虫吃掉旧吸血虫的时候,那是一种彻底的痛入骨髓的感觉,偏偏又不能实施麻醉,否则吸血虫一旦进入脑部,侵蚀到精神,则万劫不复。"
迪博士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一瓶蓝紫色的东西,放在一个接口,下面是许多细细的管子,直接通到我的体内。迪博士一边调整接口的大小,一边说:"我一直在研究怎么样改进这种办法,直到前两天我终于研究出一种药剂,它可以维持吸血虫的生命。只要吸血虫喝下这种药剂,就可以再存活六天。你的疼痛感觉会大为降低,危险性也大大减小,可惜只能使用一次。若非这次华晨你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不好,我也不会建议你使用这种方法。"
我看到迪博士拧开一个装置,然后那个瓶子里蓝紫色的药水慢慢流出来,顺着一根根细细的管子,像无数条蓝紫色的细线,向我的身体逼近。迪博士非常认真的看着那些蓝紫色细线,不断调整,并且随时观察我的反应。我本来一动不动,在那些蓝紫色药水刚流进身体里的时候,猛然一震,只觉得身体里的每条血管每个细胞,好像造反一样一下子变得极为疼痛,那是一种仿佛被啃噬的痛,而且是一点一点的蚕食,偏偏我又无能为力。
忍耐中听到迪博士一直在安慰我:"华晨,一定要坚持下去,药水刚进去的时候可能反应大了些,慢慢就不会了。你现在可能会有被吃掉的感觉,不要慌,那是吸血虫在喝这种药剂,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了。"
我想笑,比这些痛得多的治疗我都挺过去了,难道还在乎这点儿痛?想想以前,每次都是长达两个小时的治疗,新旧吸血虫以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做战场,互相捕杀,只有胜者才能在我体内存活七天,它们的那种战斗才叫惊心动魄,撕扯得我恨不得也分成千万片。现在只不过是吸血虫在进餐,文明得多了,虽然一样让我痛不欲生,但还在我承受的范围之内,我觉得我幸福得要叹息出声。
迪博士没有骗我,这次的治疗确实很短,只有半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我除了全身没力站不起来,倒觉得还好。迪博士开始收拾东西,最后把我移到一个小推车上,准备把我推出去。哪知迪博士刚走了两步,突然俯下身,对我说:"华晨,请你再坚持一次!我已经从理论上找到了根治你的方法,只需要做实验做一些验证,十天就可以了,不,九天!所以,下次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心里顿时掀起滔天巨浪,九天,就意味着我可能会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可惜,我没有九天了。
第十四章中
出来时小弟看到我这么有精神非常惊喜,不由问迪博士我的病是不是好了,迪博士笑而不答。我笑着对小弟说:"好了,反正是好事,再休息一下就差不多了。"小弟顿时欢呼起来,说:"大哥,你总算没事了!没事了!"我笑着看小弟兴奋的样子,阻止了迪博士欲出口的解释。她看我一眼,低声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
说实在的,我没有料到小弟对我的病这么在意。车上,小弟竟然兴奋的对我叽叽喳喳一路,最后突然眼圈一红,拉着我的手,说:"大哥,我以前好怕、好怕......"你会死。我明白小弟没有出口的话,怜惜的把他拥入怀里。家里的变故实在是影响到了每一个人,就连小弟,快乐活泼的外表下,也有着压抑的忍耐。
回到家,小弟没有急着进入游戏,先把我送进房间,然后非常自然的坐在我的床头。我一笑,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弟聊着,聊小时候的事,聊上学时候的事,什么都聊,兴致一来,我和小弟大声谈论,放声大笑,就算是无声的沉默,也有着相视一笑的淡淡温馨。这一天,我和小弟的心前所未有的贴近在一起,如此真切的感受到那份兄弟之情。我打趣的对小弟说:"梁斌又要怪我霸占你了。"小弟歪头朝我调皮一笑,眨眨眼,说:"理他呢!一看到我和大哥在一起,他就小鼻子小眼睛的,酸得老远都能闻到。"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惊讶的看着小弟失笑,也是,梁斌表现得很明显,小弟自然是能够看出来。但我想到梁斌努力不让小弟发现他爱吃醋的事,再看看小弟现在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狡猾表情,蓦地哈哈大笑,可怜的梁斌,一直你都以为小弟个性单纯,现在看来我和你都想错了!
我不知道我和小弟之间的谈话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等到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霞满天,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晚饭时小弟非常高兴的宣布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顿时引起一阵惊呼。二弟和妈妈惊喜的看着我,不住的问这是真的吗?我笑着点点头,不想说是小弟误会了。这具身体"暂时"是没问题,撑个五六天还是可以的,等到那个时候,或许根本就不用再治疗了。既是如此,让他们高兴一下又何妨。
大家都非常高兴,二弟当场就宣布以前对我的一切禁令解除,不过还是要求我好好休息,我当然笑眯眯的答应了。
晚饭后我和小弟一起进入了游戏间。我对小弟说:"这次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我要是再不识相,估计梁斌的眼光都要把我射成筛子了。"
"他敢?"小弟一挑眉,毫不犹豫的说,惹得我低低的笑。小弟不好意思了,不依的叫我:"大哥!"我笑得更厉害了,却没有不识相的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我又回到了大理,这个具有民族风情的城市非常吸引我。我观赏着四周圆顶的却顶着一个尖尖的东西的建筑,充满了赞叹,这种艺术的东西现在再也没有了,人们都是住在所谓的高楼大厦里,冷硬、冷漠,除了必须的人际交往,都缩在那层壳里。反而在这款游戏里,女士们都穿起了传说中的民族服装,娇俏、亮丽,走上街头,彼此结伴,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至于男士们,外面的许多怪物都是他们展现男子汉气质的好地方,街上的许多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士手里提着剑或肩上抗着刀,一副奋不顾身血战归来的模样,自然吸引了不少女士爱慕的眼光。我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款游戏的名字要叫做《欲•拯救》了,这确实是可以把人从自私、冷漠中拯救出来的游戏,同时又可以满足大多数人心底的欲望。
奇怪,我上线已经好一阵了,原亮怎么还没有出现,照前面的事情看,原亮想要掌握我的行踪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没有来找我?
我漫不经心的在大理城中随意逛着,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就驻足认真看看,倒也自在得很。突然,我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衣服,不同于其它民族服装的色彩鲜艳以白色为底,这件衣服却是以黑色为底缀上繁复的银色纹饰,看起来非常沉稳和尊贵。我认真的看了看,非常喜欢,想把它买下来,还没开口,便听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这件衣服我要了。"回头,果然是原亮,依然是风的面孔,冲我笑得很是爽朗。
"华晨,你想要这件衣服吗?"原亮问我。我反问:"你也想要?"原亮摇摇头,说:"华晨,我劝你最好不要穿这件衣服。"我又问:"为什么?"
"因为这件衣服在这个民族里是代表不祥。"原亮一脸认真。我却觉得滑稽,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说法。你不会是骗我吧?"原亮神色一正,极为严肃的说:"华晨,相信我,我再也不会骗你!"我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说:"就算你不会骗我,你又买它干什么?"原亮突然嘻嘻一笑,说:"只要不穿它就没关系了。"我忍不住瞪原亮一眼,说:"我也不穿它,只是买来看看不行吗?"原亮讨好的看着我,交下钱买下那件衣服,然后把它捧到我的面前,说:"我买它就是为了送给你啊。"
我看着面前的衣服,突然觉得不喜欢它了,便说:"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原亮的笑容一敛,把那件衣服收起来,又苦笑着说:"你如果不喜欢就算了。"我突然非常不喜欢原亮现在处处讨我开心的样子,便说:"你不用这样,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你不用特意讨好我。"言语之中已经带了几分疏远。
原亮苦笑,说:"我也不想的,可是我老是想起你,想你以前对我的好,但我却那样对你......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就是会忍不住想你在做什么,有没有想我,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把我放在心上,然后就想找你,亲眼看见你我才安心。呵,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我登时默然。
第十四章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那些事已经发生了,并不是不想它就代表没有发生过。以前在我心里,除了王氏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风,可是风呢,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是原亮自己编造出来的一个人物,骗走了我的爱情,还有我生的希望。我曾经想过,如果我和风能一直甜甜蜜蜜的相处下去,那么我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办法争取活下去,和风白头到老,但事情显然不能尽如人意,那场突如其来的折磨粉碎了我心头最后一丝希冀,让我放弃了求生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