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网游）————旅鸠[下]

「──是啊......很漂亮，漂亮极了......我们可以走了吗？」我勉强勾起唇角，催促道。
「亲爱的，难得来到这里，不去下面看看吗？」
他所谓的下面，指的就是海里。我脸色瞬间一黑，「不必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怎麽了？」他皱皱眉，问。
......这下面有可怕的东西啊......「......你听过关於这海沟的传说吗？」
「什麽传说？」他充满好奇地看著我。
你就算真的那麽想知道，也不必抱著我的腰吧！用力掰开他那只手，却丝毫没有作用......「放手！」
「亲爱的，我们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什麽？」
「──开玩笑的。」他笑笑地回答，手上的劲道却没有减弱半分。
算了，我放弃。「好了，话也聊够了，风景也看够了，而你也抱够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你先告诉我，干嘛这麽急著回去。」凌抱紧了我，凑近我问道。
我叹口气，道：「靛蓝海沟下，有美人鱼。」
「这我听过。」
「可是，比美人鱼更有名的，是......」眼前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有种危机四伏的错觉，使得我有些吞吐了起来。
凌顺著我的视线看过去，「是什麽？」
「是──」

正当我开口要说出那禁忌的名讳时，後头突然传出踢踢躂躂地，似乎是好几个重叠的脚步声。
「是我们。」四个声音同时响起，伴随著的是停滞的脚步声。
我想，我不用回过头去，都可以知道来的是哪四个人。冷汗，从我额上飙下。
凌回过头去，一阵怔愕。「怎麽是你们？」

来人正好是两男两女，四个人站在一起几乎是一模一样。
金色的头发跟金色的眼睛，只是两个女的露出比较灿烂的微笑，而另外两个男的则是一脸严肃。
「怎麽？看到我们那麽不高兴？」长得比较高的女人金眸透著不悦，哼著声音道。
「琴子，别这样啦......」比较矮的女人则尴尬地对我们笑了笑，温柔的声音劝阻著自己的姐妹。
「是这样的......」穿著白衣的男子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一脸淡漠地道：「庚先生要我们来的，虽然我们跟庚先生不是很熟，但是毕竟欠他一份情，所以还是来了......不燃常人哪有办法请得动我们，老实说我们也不是很想来，偏偏庚先生又不是一般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地拒绝他，不管如何，我们都希望可以很快的把事情解决掉，省得我们还要跑来跑去......」
一身黑衣劲装的男人看来是早已习惯兄弟的喋喋不休，同样冷漠的脸上看不出半分表情，似乎也不打算开口说上半句话。

我深深叹口气，总觉得自己又被麻烦缠上了。「四位，这回有何贵干？」
凌看了看我，眼眸中又冒出那种让我有些恶寒的光芒，他看来一点也不意外我跟那四位认识......奇怪，我怎麽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算了，摇摇头，把打心底冒出的违和感甩掉，我从凌有些松开的怀抱中挣脱出，瞪著那四人。

烟岚拨了拨那头灿烂的鬈发，笑得跟头发一般灿烂，娇嫩的声音清脆地说：「你们都到这里来了，我们当然不能让你们失望啦！」停了会儿，续道：「况且宣子姐妹说在这里跟你们见面比较好。」
雾色尴尬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牵出，烟岚马上又抢道：「非煦跟莫熙也这样认为。」
话说到了这里，我还是没搞懂这四个家伙的来意，唯一得知的消息就是，是庚苏叫他们来的。
我偏头，开始转瞪著凌，要不是他，也不会跑到这个海沟来，要不是跑到这个海沟，也不会遇到这四个瘟神......打进游戏开始，我就极力避免进入这个地区，天晓得一遇上这四个家伙，麻烦就接连不断的来啊啊啊！

凌被我瞪得一点也不知悔改，反而自在地扯出笑容，「亲爱的，你这麽热情地看著我，会让我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唷！」
..................算了。
我看向这四人中最有执行能力的黑衣家伙，「莫熙，能跟我解释一下情况吗？」
莫熙沉默了一下，简短地沉声道：「庚先生，找你，渊缘，有麻烦。」
这样啊......有麻烦啊..................什麽？
「听说是有骇客侵入了系统，搞得系统有些数据混乱，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事情的原委，看庚先生的表情似乎还挺严重的......」非煦冷著一张脸，嘴巴却动个不停，「而且不知道为什麽，蛮蛮跟小酒他们都联络不上你，庚先生虽然可以从萤幕里看到你，可是你好像听不到他说话，所以只好找我们来叫你......我一点也不想来，每次都没有什麽好差事，可是庚先生的帐又不能不买......」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我掏掏耳朵，把这家伙的废话不断过滤。
「嗯，庚先生找你找很急唷！」宣子温柔地轻声说道，彷佛在规劝什麽不乖的小孩般。「他希望你早点回去，因为渊缘的系统要支撑不住了。」
「随便你爱回不回啦！」琴子伸伸懒腰，慵懒地打个呵欠。「反正我们已经尽到告知的义务了，渊缘最後会怎样跟我没什麽大关系。」
什麽玩意......渊缘如果瘫痪了你们四个人下场一定会很惨好不好，明明就是建构在游戏里的ＮＰＣ竟然还敢这麽嚣张？我瞪著四个人逐渐消失的身影，压根忘记身後另外一个难缠家伙的存在。

「看来......」凌露出好久不见的，凶恶的眼神，「你似乎瞒了我不少事情呀？」
我抖了抖，心中开始求救。

彷佛听到我的求救声般，系统线路出现了不寻常的动盪......果然就跟他们说的一样，出了大问题......
我看了还没察觉出不对的凌，偏头思考了会儿，决定先下线处理这件事情，虽然我才上线不久......
「那，就这样了，我要先下了，再见。」我退开几步，跟那个脸色乌黑的家伙愉悦的挥挥手。
他咬著牙瞪著我，看起来就是一副巴不得立刻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让我很不应该的感激起那个侵入系统的骇客。
来的正是时候！

「你最好处理完之後马上给我上线。」凌阴沉著声音，脸上又露出那种恐怖的微笑。「别忘了我还知道你家在哪。」
那不是我家，是庚苏家。我在心里偷笑一声，完全忘记自己的本体偌大的杵在人家屋里，「好好，我知道......」
我眼睛一闭，打算离开游戏，没想到凌那家伙迅速地上前几步，一把拉住我。我狐疑地看著他......干嘛？让我走啊！
正当我打算挣脱开来的同时，他的脸缓缓地朝我压下，依照往昔的经验，他这个动作是......
..................靠！又吻我......算了......

经过半晌他终於离开，心情似乎稍稍降了温。「这是利息，剩下的，等你下次上线。」
......乱七八糟！我瞪他一眼，迅速地离了线。
不知道为什麽，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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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才开了门，就看到难得一见的齐聚一堂。
庚苏、菩萨蛮、非煦还有莫熙，独缺进酒。
不祥的预感更炽，我踩出萤幕，里外共五人的目光齐齐对上我，满满的焦虑。「怎麽了？」我问。
先开口的果然是庚苏，他在脑中把要说的话组织了一下，「你......你先发公告，让渊缘的玩家先退出去。」
我愣了愣，看来情况似乎比我想像中还严重，不敢稍作迟疑，公告发出去後三十秒，我立刻将全部的玩家撤出游戏，渊缘现在是空盪一片，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我的主机告诉我，运作一切正常。

「发生什麽事？」我问。
「这个骇客非同寻常，他不知道从哪里一路追踪过来，追到了你的本体。」庚苏缓口气，脸上再也笑不出来，说：「他在你的主机里放了几个小病毒。」
「嗯？」我有些茫然，「清掉就好了，干嘛那麽夸张。」
菩萨蛮叹口气，「其实我也搞不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详情你还是听庚苏说吧。」她咬了咬嘴唇，这可能是我认识她这辈子以来看过她最理性又安静的一次吧。
害我越来越觉得事情非同小可。
非煦跟莫熙也保持缄默，四双眼睛皆注视著在场唯一知道发生什麽事的庚苏。
「──这几个小病毒我之前帮你清了。」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可是庚苏的表情未见丝毫缓和，反而沉重异常。
「没想到那几个小病毒虽然危害不大，真正的用意......却是要隐藏更大的危机......」
「上邪......」他顿了顿，半晌才开口：「你可能......没救了......」

什麽？
一瞬间，我愣住了。
不只我，在场除了庚苏以外都愣住了。
「怎麽可能？」菩萨蛮豔丽的小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老哥哪有那麽容易挂掉啊！」
庚苏叹口气，「所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非煦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给打断：「庚先生，你别再骗我们了，依你的智慧哪有可能那麽简单就让骇客得逞啊！况且上邪那个千年祸害，再活个几百年都没问题......」
身为当事人的我连半句都还来不及说出口，脑子好不容易有些恢复正常的思绪又被这喋喋不休给打断了。
「停......」庚苏忍无可忍，终於用滑鼠狠狠地抓起非煦。
非煦马上闭上嘴，还做了拉拉鍊的动作。

「这是怎麽回事？」我瞪著庚苏，就算只是个数据程式，也不想那麽快就阵亡死在历史洪流里......
庚苏抓抓头，看了看萤幕里的三个人，再看了看我，随手就把萤幕给关掉，也把那三个家伙也一起给关了起来。
「......」
「他们太吵了，明明就不干他们的事，还硬是要凑热闹。」他耸耸肩，说。
我皱了皱眉，感觉事情似乎还有些转机。「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在游戏里遇过一个叫Killer的玩家？」他反问我。
什麽？
我开始搜寻我的资料库，Killer......Killer......有了！
「他就是那个骇客？」那个神经病？那个疯子？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就是骇客吗......？
那个抱怨很多的家伙，那个说全天下人都该死光的家伙，那个自认是救世主的家伙，就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啊！

「他是不是有什麽精神方面的疾病啊？」我很无言的问。
「你想起来了啊。」庚苏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他後来从你的ＩＤ追到了主机位置，当然也发现了其实这就是渊缘主机的位置......」
......真是个疯子......我在心中替这位Killer下了个结论，「现在的情况是怎样？」
「也没怎样啊......就是到现在都还可以勉强救，只是......」庚苏有些犹豫。
「──只是什麽？」
「只是有些风险。」他叹口气，我这才看到他脸上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来这件事的确是把他搞得焦头烂额......
「如果不谨慎点，出了小小的差错，你......就会被格式化。」

......那还不是死路一条......我瞪著他，「所以你现在要开始？」
「开始什麽？」
「开始清病毒啊！」
「......还不行。」他笑了笑。
为什麽？
庚苏彷佛看出了我的疑问，「我请我家那两只替我带个东西，等那东西到了之後......再开始吧。」
我应了声，场面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你还有没有什麽事......没做的？趁现在赶快去办一办吧。」
──我懂他的意思......突然面临这种关头，脑子反而一片空白......

「我想......你要不要去联络一下你家那个？」他又沉默了一会，缓缓地道。
凌吗？
联络他干吗？
我想，我跟他似乎应该好像可能是没关系的吧？
「随便你吧，其实也不一定会失败啦！」庚苏彷佛在安慰我，想要拍拍我的肩，可是却记起他碰触不到我，於是又收了手。
沉默了好半晌，他才说：「我会尽量救你，你......」
「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
「如果没有你，我想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他自顾自地说著，我知道，救我这件事其实不大可能，我死了也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是不应该出现的存在，现在只是回复原本的样子而已......
没关系的，没关系......
真的。
我很想摸摸庚苏的头，拍拍他的肩膀，可是手一伸出去，却想到自己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人，自己其实只是个意识体......

凌，不知道现在在干嘛呢？
干嘛老爱逗弄我......其实他是不是喜欢我的，似乎也不是那麽重要的，自己本来就没办法跟他在一起，这样想起来，他不喜欢我，应该是更好的才是。
叮咚！门铃响起，但是没有等到庚苏去开门，门外的家伙已经自己进来了。
「小苏，我们来了。」
声音的主人赫然正是鄂韹，既然鄂韹来了，那就表示......
「苏，东西拿来了。」果然是商弃。

庚苏理都没理那两人，随手一指堆满东西的沙发，「放那吧。」一边说著，一边还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打。
两人将那偌大的，被布包著的东西扔在沙发上，便朝庚苏凑了过去：「欸，接下来呢？」
「急什麽！」庚苏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这才转向我道：「我现在要先把主机关机喔......你......」

我回过神来，「......等一下，先把我把萤幕打开。」
庚苏笑了，似乎知道我要干些什麽，於是便帮我开了萤幕，萤幕一开，里头那三人面开始吵闹。
「喂！」
「发生什麽事啊......」
「你是怎样，怎麽可以这样蔑视我们，虽然我们的确是吵了点，但是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有益处的......」
我踏进萤幕，便直奔自己的房间，摸著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电话......
手机号码是......

嘟噜噜......不到一秒，对方立刻接了起来。
「亲爱的？」
「......你怎麽知道是我？」
「这支手机的号码我只给了你......」他顿了吨，问：「怎麽了？」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麽开口，听到他的声音，我这才有了想哭的冲动，「你......」
是想哭吗......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哭是这麽难受的。难受到好像整颗心都扭了起来，难受到......想立刻见到他。
原来我已经依赖他那麽深了吗？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凌似乎察觉到了什麽，连忙追问：「你......在哭吗？」
「哭？」我笑著说：「我没哭啊，没哭......」
「渊缘关机了，你......」
他说著说著，我只觉得好像有一口气哽在喉头，闷到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很闷，很痛。
「没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亲爱的......」我似乎可以看见他狐疑的眼神，「你发生什麽事？」
「没事，你要好好......保重。」
「什......喂、喂！」

我挂了电话，滴落到手上的水已经泛滥成灾，这是泪吗？
一滴、又一滴......再一滴......
顺著手，手臂，然後蔓延至地上。
我痛哭，哭得声嘶力竭。
我哭到发不出一个字，发不出一个声音。
我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不想离开大家，不想离开庚苏，不想离开他。
我还以为自己可以活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可以看著庚苏长大，过著幸福的日子，可以看到老妹那匪夷所思的恶趣味，然後狠狠嘲笑她，可以看到进酒红著脸，然後跟我抱怨诉苦，可以看到凌那样的笑容，每天对自己微笑，好像自己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真的。
其实我是喜欢凌的吧，我想。
我想跟他在一起，就算是虚幻的也好，就算只有短暂的那几年，几天，几个小时，几分钟，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