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蛇 第一部

　　
　　就这样，冷净被冷清清带到了海底深处宏伟的水晶宫殿前，那在深蓝海水的包围之下仍然流光溢彩的水晶楼阁，真是只有在梦中才会有的瑰丽景象。
　　"这里就是龙庭，天下所有龙蛇心目中的圣地。"冷清清看着高大精美的水晶城门，目光中隐约含着淡淡的怀念和伤感。
　　"你有悲伤传奇曲折的过去吧？"冷净斜着眼看着他。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冷清清摆出家长的架势，又是那句话。
　　冷净撇撇嘴，没再理会他。
　　在父母的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而父母总有一些秘密，是孩子永远无法知道的。这样说起来，其实父母也真是很神秘的一种生物啊。
　　不管酷酷的冷净如何深沉，在冷清清的眼中，也永远都是一只只会哇哇嬉戏的小蛇而已。所以他要埋葬自己所有的悲伤和痛苦，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儿子，而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永远地掩埋在时间和记忆的深处。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和儿子一起，快快乐乐、平平凡凡地生活。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卷入噩梦之中了！
　　冷清清情不自禁地紧紧从后面环抱住冷净的腰，现在他唯一有的，只有冷净了。
　　
　　而冷净仍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向水晶大门走去。那一刹那，令冷清清有种自己终究留不住他的难过。但是仅仅是一刹那，冷清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起码，他要尽量陪在小净身边！
　　于是冷清清也坚定地跟了上去，就像平时那样，屁颠颠地跑过去，拉住冷净的衣角。
　　
　　龙庭的大门，终于向他们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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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苍大人已经向我说了你们的事情了。"海龟文官背着沉重的壳，引领冷净父子在龙宫里行进。
　　白玉砌成的走廊被用夜明珠和轻纱帐帷所装饰，墙壁上是镂空雕花的窗格，精致得让冷净父子看花了眼。
　　"你是草龙吧！"龟官看了一眼冷净，"的确粗鄙的草龙有你这种相貌和知书达理的，真是不多见，嗯嗯，说实话你真是个俊美的年轻人......去服侍七殿下吧！他身边正缺个随身的侍应。至于你的父亲，也一起跟着去吧。"
　　
　　他们一路交谈，不知不觉间穿过重重楼阁，来到龙庭一处极为偏僻简朴的殿堂。龟官朝他们努努嘴，道："这里就是七殿下的居所。"
　　说完也不进去通报，就这样随便地离开他们走了。
　　冷清清扯扯冷净的衣角，小声道："刚才那老头说了，七殿下是龙皇和鱼姬所生的杂种，看来并不受宠啊！"
　　冷净将新发的青玉令牌别在腰间，道："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这个僻静的殿阁和华丽的龙宫一点都不相称，匾额上的字迹几乎斑驳得看不清楚，依稀可以分辨是"萧然殿"三个字。冷净轻轻地一推大门，早已经腐朽的朱漆大门就脱落了一大块漆皮。
　　殿内更是简陋，仅有日常的家具用品而已。
　　最内层的房间和大厅只有一道帘子相隔，冷净走到帘子前，透过缝隙往里面望，见内里是一张大床，床上有个瘦弱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正在抽泣。
　　冷净于是出声道："在下是新派来侍奉七殿下的侍卫，特来拜见。"
　　床上的人才止住哭泣，哽咽道："请进。"
　　冷净于是掀起门帘进入，先行礼道："小人冷净，与父亲冷清清一同拜见七殿下。"
　　"平身。"床上的人虽然弱势，却也深知礼数，言语间颇有皇家的风范。
　　冷净这才抬眼打量，原来七殿下是一名瘦弱清秀的少年，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在嘴角上还有淤青，似乎是被人欺负了。他略一思考也能明白，龙宫内权力倾轧，七皇子是鱼姬所生，鱼姬又死得早，因此七皇子自然孤苦伶仃受人欺凌。
　　但是冷净却有些异样的感觉，观察了那七皇子一会儿，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七皇子的眉目与冷清清竟有几分相似呢！
　　"冷净，你来到我这里，我也没什么招待你的。你以后有机会，就趁早离开我，追求自己的好前途，在我这里只会埋没你。"七皇子倒是清楚自己的处境，事先就跟冷净说明白了。他虽然刚刚哭过，但是面对冷净却冷言冷语，好像刻意和别人拉开距离。
　　"呃......属下自当尽职而已。"冷净回答。
　　之后，他和七皇子之间，竟然冷场了。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冷净倒是大方，自己找张椅子坐下。于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直到冷清清从厨房捣鼓出两碗面条，笑嘻嘻道："开饭了。"气氛才缓和一些。
　　七皇子看着热腾腾的面条，喃喃自语："好久没......吃到热的东西了......"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哭不哭，小云乖乖的，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冷清清摸摸七皇子的背安慰。
　　"吓?!"冷净吓了一跳，"你们认识？"
　　"是啊？我们认识么？你怎么知道我叫苍云？"七皇子抬起头问。
　　冷清清连忙掩饰道："我听那些手下说的么。快吃饭吧！"
　　"我不信。"冷净直视着他。
　　冷清清一阵心虚，支吾了半天才道："小云的娘--鱼姬云柔就是我的义姐啊！"
　　"啊！你真是我的舅舅么？"七皇子苍云从来没有贴心的亲人，兄长和姨娘们也只知道欺负他，一听说自己有个舅舅，反倒不顾真假，先激动起来。
　　冷清清认真地点点头："当年我和云柔相遇，因为我们两人长得有些相像，便觉得十分投缘，于是结为了姐弟。唉，没想到云柔走得那么早......"
　　"舅舅......"苍云想到悲伤往事，忍不住扑在冷清清怀里痛哭起来。
　　"小云你受苦了......"冷清清也激动地留下了泪水。
　　萧然阁顿时成了亲人团聚之所。
　　
　　冷净看着他们又哭又笑，只是觉得苍云在冷清清怀里甚是让他心里不爽。于是他自我安慰：嫉妒之心，人皆有之么。
　　
　　

第 8 章 尘封的过去
　　苍云自小便没人疼爱，这下突然多出了一个温柔可亲的舅舅，让他做梦也笑得出声，白日里更是缠着冷清清不放。而冷清清则对这个惹人怜的孩子诸多照顾，两人在一起，时常传出幸福的欢笑。
　　只是，丑小蛇似乎被冷落了。自从苍云和冷清清相认之后，冷清清和他说话的次数明显少了，而且每次冷清清想招呼冷净说说话，苍云不是肚子疼，就是头疼，吓得冷清清围着他转，最后把一颗心全放在苍云的身上了。
　　
　　冷净也发现，苍云变得越来越任性了，有时候冷净还没碰到他，他就哭了起来，然后冷清清会急忙地跑过来，苍云就告状说冷净打他。冷清清于是十分生气，当着苍云的面数落起冷净。
　　于是冷净冷笑，苍云偷笑。矛盾的种子就这样种下了。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在一起的两个月了。苍云牢牢地将冷清清拴在自己身边，但是对于冷净却是越来越看不顺眼，经常在冷清清面前说冷净的不好，而冷清清则没什么表示，总是笑眯眯地说："小净就那样，小云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他越这样说，苍云就越生气，看到冷净就觉得是眼中钉肉中刺。
　　冷清清也有点意识到不对劲，于是有一天就把两人叫到面前，说："小净，小云，你们是表兄弟，要好好相处啊。今天我要出去帮金龟大人做事情，你们两个人在家，要和睦哦。"
　　苍云连忙点头："舅舅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净哥哥好好相处，不会吵架的。"
　　"这才乖~"冷清清摸摸苍云的头，望向冷净："小净，小云都这么说了，你呢？"
　　冷净朝他一瞪眼，冷清清觉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于是道："算了......你们玩吧，我走了。"
　　
　　苍云挂着纯真的笑容送走了舅舅，然后转过脸来就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以后不准你接近冷清清！听到没有？"他对冷净颐指气使道。
　　冷净冷笑一下，坐下来喝茶。
　　"我说话你究竟有没有听到！？"苍云大怒，上前将他的茶杯打翻。冷净扬了扬眉毛，不予理会。
　　苍云见他不理会自己，倒是显得自己无理取闹，气不过，就威胁道："你要是再敢接近冷清清，我就让你好看。"
　　"我等着你给我好看，哈。"冷净自若道。
　　"你......你......"苍云一把将茶壶摔得粉碎，然后竟然纵身向碎片上扑去！
　　
　　霎时，苍云的身上就被碎片割得鲜血淋漓，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苦，呻吟了几声就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只见自己躺在床上，冷清清满脸泪水的看着他，惊喜道："小云！你终于醒了！"
　　苍云鼻子一抽，就哭道："舅舅......净哥哥虐待我......他说我不听话，就拿碎瓷片来割我......说要吃鱼肉......"
　　"哈哈。"冷净在一边听了，忍不住笑出来。
　　苍云吓得发抖："舅舅......舅舅你救我......他一定告诉你这些伤是我自己弄的！还不许我说出来！"
　　"竟然这样！太不像话了！"冷清清勃然大怒，起身走到冷净面前，训斥道："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本来就不是你亲生的。"冷净道。
　　冷清清一听，浑身震了一下："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竟然扬起手，在冷净的脸上 轻 轻 地扇了一下。
　　冷净却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你竟然打我！！"
　　"小净......我不是有意的......小净......55555~"冷净一看儿子被打疼了，刚才的气势全没有了，立刻变成软柿子，上前讨好个不停："爹爹给你吹吹好不好？不疼不疼~吹~"
　　苍云看到他这样，一下子就崩溃了。
　　原来自己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冷净在冷清清心中的地位！他嫉妒地咬着被角，心中酝酿更疯狂的计划。
　　
　　而冷净则本着脸，将冷清清叫到了外面。
　　
　　"小净，这是今天份的油炸鱼。"冷清清乖乖地将从御膳房偷出来，包得一层层的炸鱼交给冷净。
　　冷净拿到鱼，点点头："嗯。难得有人仰慕你，我也愿意配合你，让你过过做慈祥家长的瘾，但是刚才你穿帮了。"
　　"那怎么办呢？刚才我看到小净你被打疼了，心里好难过好难过啊！忍不住就穿帮了......"
　　"没事，他应该看不出来什么，明天我会继续配合你，但是我要吃鱿鱼丝。"冷净道，"我说，让人依赖和仰慕的感觉就这么让你着迷么？"
　　"嗯嗯！这种感觉好好哟！觉得脸上都金光闪闪的！"冷清清星星眼道。
　　
　　话说，冷净拿到油炸小鱼，自己躲到僻静的角落里，吃得很是愉快。
　　对他来说，世界总是太大。偶尔的小小幸福就足以给他很多满足。到现在为止，他也只不过是一只跟在爹亲身后，一点点见识大千世界的丑小蛇而已，
　　
　　而丑小蛇平生直面的第一个阴谋，正在悄悄地酝酿中。
　　
　　半个月后，龙族大祭，这一天所有的皇子都要到场，苍云也不例外。他早早就穿戴整齐，上大殿去了。而冷净和冷清清则留下来打扫房间。
　　冷净把扫帚一丢，爬上床睡懒觉去了，冷清清则擀面条。
　　这本是非常平静的一天。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瘦弱的七皇子苍云在大典的时候悄悄地溜到后宫。
　　就算是防守严密的结界，对于龙族的皇子来说也是毫无作用的。而且他体格瘦小，轻易就避过了侍卫，一溜烟来到后宫嫔妃所在的宫殿。
　　此时就连嫔妃们都去参加了大典，所以后宫十分安静。
　　苍云露出阴险的笑容。
　　
　　结束了一天的祭奠，苍云回到自己的居所，看到的是打瞌睡的冷净和吃撑了打嗝的冷清清，他一见冷净，怒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还是陪着笑脸道："净哥哥，刚才我回来的路上，龟丞相对我说叫你去值夜勤。"
　　冷净应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整整衣服准备去出勤。
　　然后苍云又对冷清清说："舅舅，御膳房今天准备大宴，留下了不少好酒哦。"
　　冷清清一下子来了精神，兴奋道："我去去就来。"于是转眼就飞奔出了院子。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苍云一个人了，他冷笑着将怀中的一个包裹放进了冷净的床铺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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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净、冷清清不明所以地看着闯进来的一大堆侍卫。
　　其中一个为首地，上前揪住冷净的衣襟，威吓道："是不是你偷了娘娘的珠宝？！"
　　冷净推开他，冷冷道："你们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这时，另一个侍卫从冷净的床下搜出了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皇宫被偷的珠宝。
　　
　　苍云躲在一边偷笑，是的，他自己把珠宝偷出来，然后悄悄地放在冷净的床下，最后再去皇宫举报，说冷净偷盗。
　　这一切都太完美了。
　　
　　而冷净也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并没有吵闹，安静地任由侍卫给他戴上枷锁，这种赃物俱在的情况下，争辩也是没有用的。
　　冷清清则说不出话来，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冷净被人带走。
　　只是，在冷净被推出大门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朝苍云扬了扬嘴角。
　　这真是优雅无比的一个微笑，但是苍云却打了个冷战。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屋子里只剩下冷清清和苍云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之后。
　　苍云吸了吸鼻子，扑在冷清清的怀里，嗫嚅道："舅舅，好可怕哦！"
　　冷清清低着头，手抚摸在苍云的头上。
　　"舅舅，你会一直陪着小云对不对？"苍云撒娇道。
　　"小云......"冷清清摸着他的头发，轻轻道："你......就和你的母亲一样愚蠢......"
　　"啊？"苍云震惊地抬起头，在对上冷清清的目光的一刹那，浑身僵硬了。
　　"果然是缘分啊。"冷清清突然冷笑起来。只能看见他笑得发颤的肩膀，和跪倒在地的绝望的苍云。
　　"舅舅......不要这样......我好怕......"苍云抱住他的大腿恳求。
　　
　　冷清清俯瞰着他，嘴角一咧："去给我拿酒来。今晚我要大干一场。"
　　
　　"大干一场？我真是期待。"冷净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哎？"冷清清僵硬地转过头来，看见冷净抱着手靠着门框。
　　"小净~~~~~"冷清清的脸上露出惊喜，跑过去抱住他，"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回来了？"
　　冷净坏坏地笑了一下："我把监牢拆了，还有大概三分之一的龙庭。这里真是不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