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好硬!」这句话口气听起来比较像是抱怨。
「真是对不起喔!没让你尽兴。」
「没关系,多吃一点会比较好捏。」寒寒认真的点评,努力不让笑声冲口而出。
「你也知道吃多一点比较好捏喔!那你怎么不多吃一点,你看你看,别说是硬梆梆了,根本没有肉可以捏!」仗着自己的手比较长,夏之石伸直手捏着寒寒的脸,让他完全构不着自己。
「呜啊!快放开偶啦!」被拉扯住脸颊,声音都变音了。
「不放!」
「快放开偶!」
「不放!」凝视着瞪着自己的脸,夏之石终于漾起今天温柔的笑脸,之前的所有疑惑,都被丢到了-旁......有时候他不得感叹,当年纪越来越大,岁月一天一
天过去,人的心似乎也就越来越混浊,越来越不懂得什么是快乐,有谁不希望相
爱可以很单纯,没有防备,没有猜疑,但是随着父母的悲剧,商场上的历练,即使心里多么清楚有多爱眼前这个人,他却做不到全然的信任。
如果,时光可以停止的话该有多好。
他只想留守住此时此刻最纯粹的交流,知道自己爱他,他爱着自己就好,然后什么事也不用多想。
很多事情,有一就二,有二就有三,会如此接二连三,并不是没有原因,第一次见到乐乐跟韩雨之间的亲密之后,后来的几次约会,他都会在韩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跟在他身后,虽然说第一次那样拥抱的画面不曾再看见,但是每一次、每一次韩雨和乐乐依靠着彼此走路、坐车的模样,亲密地让夏磊的心,妒忌与猜疑一日一日加深。
有好几次,他想坚持送韩雨回家,没有一次不是换来韩雨的满脸为难跟慌张,他甚至开口询问韩雨为什么,那种带着愤怒的语气,令韩雨的双眼漫上悲伤。
看着他眼中的悲伤,夏磊的一颗心就痛得厉害,立刻就后悔自己的态度,气那个
伤了韩雨的人竟然是自己......但是......就算是爱一个人,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有几次上线的时候,夏之石甚至不等寒寒,自己一个人带着队伍就出发,让后来上线的寒寒,看着空荡荡的集合点,发现自己连呼吸都遗忘该怎么做。
这天上线时,寒寒又发现触目所及之处都看不见心里想要见的那一个人,其它留守村庄的会员看着他,眼中的同情更是让他痛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只能像之前几次那样,用最快的速度,逃进村庄外的森林里,采着各式各样的药草,让自己忙碌,告诉自己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做。
所以,他一到了森林,马上又开始做着相同的事,一路采草一路炼药,然后在采到村庄不远处的小湖边时,耳边叮的一声,提示自己炼药跟采集都到了宗师的等级。
他该高兴的......
因为之前他跟夏之石说过,如果他升到了宗师的时候,就可以卖掉早已经买好的药方,那些药方里,有着一剂万金难求的药,只要喝了就可以拥有脱胎换骨的体质,据说不会飞的人可以学会飞翔,会飞的人可以发现自己再也不怕高度的限制直冲天际,然后如风一般迅速奔驰。
但......一直酸楚的鼻子,终于染上了双眼,这些日子来努力压抑着的悲伤,全部化为泪水滴落在清澈美丽的湖水上,点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他不想哭......
他不愿意哭......
从小到大,就算知道自己无法活得长久,他也一直都是努力笑着,不因此而自暴自弃落泪,总是告诉爸爸妈妈,就算有一天自己比他们提早离开人间,他也希望那时候自己是笑着的。
没想到父母的意外,打破的他的笑容,终于让他落下拼命压抑的泪水,想要阻止自己,却怎么也控制不了,只能看着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湿了脸颊,却再也没有人会喊着......
宝宝别哭,再哭鼻涕都要流下来了喔!妈咪可不帮你擦!还要帮你拍照......
爸笆......妈妈......我好难过...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办?谁来告诉我?
「寒寒?」
耳边传来窸窸嗦嗦的声音,然后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时间,寒寒根本无法分辨出是谁,空着茫茫然的脑袋转过头,瞧见乐乐正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双美丽的眼睛,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谁惹你?一定是夏磊那混帐对不对?我都不敢惹你哭了,他竟敢这么做!」
这辈子还没多少机会看韩雨哭泣的乐乐,马上当场发飙,这几天来她已经忍了很
久,瞎子才看不见寒寒这几天的状况有多糟糕,就算笑着跟夏磊出门,说着最近
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原本就已经够瘦的人竟然还一天比一天憔悴苍白。
寒寒模糊着眼看见乐乐说着就要去找夏之石算帐,连忙起身拉住她的手摇头。
「乐乐,不是他的错,他没有错。」
「不要帮他说话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对你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只是在闹别扭,反正情人之间多少都会这样,但是我了解你,以你的个性,如果只是闹别扭而己根本不可能哭,你这家伙从小就是一头驴子,要不是被逼到了极限根本就不懂得哭。」如果说韩雨身上有哪一部分的个性不讨她喜欢的话,那绝对是那种爱自己硬撑的自虐方式让她看得非常生气,如果可以,她宁愿他是一个会因为自己生病、因为自己不平的命运而容易发脾气、歇斯底里的人,在她的感觉里,那样的生活方式虽然不讨人喜欢,但至少可以让自己少一点痛苦。
寒寒用力擦去脸上的泪,但是不管他用力擦到脸颊通红,就是无法停止眼中落下的水珠继续浸湿了脸庞。
「我不想哭的......乐乐......现在的我,并没有不快乐......」
「骗人!」
寒寒用力的摇头:「真的,是真的,比起过去那种没有太多快乐悲伤的日子,现在并没有比较难过,我只是......」
只是什么?
「说不出来是吧?为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倔着脾气?为什么痛了不说,为什么连自己都要骗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悲伤?」
「乐乐......」
「我不是要你来这里哭泣的......那时候,我看到『境界』的广告希望你可以在这里得到快乐,我让你跟着夏磊到处跑,是希望你可以跟每一个人一样,有机会相爱,有机会一起快乐的笑......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这世界上到底还要有多少的不公平才高兴!如果你不懂得恨,我帮你恨!我帮你......」乐乐朝着寒寒、朝着森林的每一处大喊,两个人脸上的泪水,她比他还要多。
寒寒冲上前,张开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她,让彼此的脸埋在对方的肩膀,张开口,耳边却只能听见自己一句又一句的低喃,像是劝自己,更像是骗自己。
我没有不快乐......我没有不快乐......
夏磊看着湖边的两人拥抱着分不清彼此,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那种一切就像自己怀疑的感觉一点都不好,让他从身体内部往外发冷,冷得连紧握长剑的手都在颤抖。
「我就说他们两个有问题。」紫衣冷笑,她看见了湖边拥抱着的两人,也看见了夏磊的愤怒和痛楚,虽然不舍,但是她很确定自己的心深处有着痛快,让她好想要放声大笑,笑出之前她所遭遇的每一份妒忌每-份痛苦,寒寒,可笑的名字,他既然可以凭空出现获得她想要的一切,自然也可以突然瞬间失去所有。
「紫衣......」
小蝶拉住她的手摇摇头,不希望她这么说,虽然乐乐来到公会的时间不长,但是跟她合作过很多很多次,她很喜欢她爽朗从不计较的个性,也喜欢她有点冲动却从来不莽撞的正义感,每一次她心里面难过或是快乐的时候,乐乐总是可以跟她一起分享一起哭哭笑笑,所以时间很短,但在她的心里,却已经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好朋友。
她知道乐乐不是像紫衣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这几天紫衣的脸上开始出现笑容,老大明显的动作让所有人明白正在发生的事,而且就算不刻意宣传,所有人还是知道了老大不高兴的愿因,比较严苛不清楚事由的人,更是直接就站在寒寒是虚伪小人的立场说话,要不是老大一开始就已经吩咐过不准对寒寒说什么或做什么的话,恐怕现在寒寒被杀回零级都不奇怪。
「我说的不对吗?才在公会里站稳脚步而已,马上就要求那个叫做乐乐的女人也可以进公会不劳而获,等她进来之后就忘记掩饰,不但一天到晚在一起,还像这样拥抱,如果不是本来就是情人,谁会这么亲密,青梅竹马?骗谁啊?我就没看过谁家的青梅竹马明明没关系还可以抱在一起。」
紫衣难得可以说得痛快,眉目之间尽是嘲弄,如果寒寒跟她一样从同一个起跑点出发,跟她一样努力,那么得到夏之石的注意力她不会觉得哪里不满。但他不是,他就那样在她正好没有上线的时间里出现,进入公会的同时,也被许多老会员当作大嫂,天底下没有那么多不劳而获的事,所以他会失去是理所当然。
还想多讽刺些话,一把锐利的匕首突然从湖边射过来差点刺进她张开的嘴里,幸好被一边的凶器给拦下来,看着匕首皱眉。
「女人,不要以为你说的话我没听到。」乐乐转过身冷冷盯着出现在林子前的几人,因为职业跟种族的关系,她的敏锐度向来比谁都高,他们的出现跟他们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在耳中。
「那又怎楼,我说的是实话。」紫衣不怕死的反驳。
「实话?」乐乐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话一样冷笑出声,懒得搭理那个以为自己可以从现在开始夺回一切的女人,看向夏之石。「你也觉得她说的都是实话?」
夏之石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看着乐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并不比乐乐温和多少。
「不说话,那代表相信是吧?原来我真的瞎了眼才会让寒寒接近你,让你有机会可以伤害他,天底下烂人果然很多,多到随随便便张开眼睛就可以看到一个。」
「乐乐,不要这么不讲理。」BLUE并不认为紫衣说的话是正确的,但是他可以说是除了主角两人跟乐乐之外最明白发生什么事的人,夏磊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是没有道理。
「不讲理?你们讲过理了吗?你们问过寒寒他的感觉了吗?连说都没说一声就把他当成空气一样扔在原地就公平了吗?」也许她跟寒寒的确是隐瞒了一些事,但是这样的处理方式,真的是太过分了一点。
这些话果然令绝大多数人感到愧疚,尤其是夏磊,他知道自己的确是用了一种最糟糕的方式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怒,虽然在他刻意的回避之下并不曾真正见到寒寒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从其它人的口中也可以知道,他的举动让寒寒有多么难过,甚至还给他制造了一个为难的处境,在自己一手创造的公会里成为里外不是人的角色。
但寒寒却始终不曾责问过他,也不曾开口跟任何人说过什么抱怨的话,他总是一个人默默上来,默默徘徊在村子里外做自己的事情,也许终于鼓起勇气时,便发给他一句「还在生气吗?」、「我们谈谈好吗?」这一类的话,每一次都只有一句,因为自己始终没有回应。
「你想跟我说什么?」
看着寒寒红着的双眼,他不愿意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之前他哭泣了,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不曾看过寒寒因为什么小事而哭泣,再难过也只是压抑着自己沉默,在静逸中等待心情的平静。
听见他的问话,寒寒抬起头看着他,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双唇。
自己该说什么?
这几天他一直鼓起勇气想要跟夏磊坦白,每一次好不容易发出讯息邀请他时,却总是换来沉默的回应,现在,他不但找不到那一份勇气,感觉到身边一双又一双的视线,心里的话更是无法开口。
他会跟夏磊解释一切,但是不该是在这样的时候,虽然他总是笑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尊严,吃喝拉撒都要靠别人帮助,可......毕竟他还是一个人,甚至,只是一个还没真正长大的孩子而已,他不希望在所有人面前开口告诉他们自己是个已经命不长久的人,是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废物,也不需要别人同情的眼光把自己想得有多么可怜,感叹一个连伸手拉住对方都做不到的残废,也有想要得到爱情的时候。
「不能说是吧?我每一次问你,你都是这样不跟我解释,那又要我如何去相信你?」相同的反应,让夏磊原本在看见寒寒此刻模样而开始心软的态度又强硬起来,他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样的事情会令人那么难以开口,除非是恶意的欺骗。
「我并没有不想跟你解释。」
反驳的话,寒寒还是有办法回应,他不是那种被欺负了却连还手都不懂的人,之前对夏磊对他的待遇沉默,是因为他心里有着亏欠,也明白一旦话说开了,自己终将失去所有,因此坚持在那一刻里,能多看他一天,能多告诉一次自己两人不曾远离,他便一直压一直到面临崩溃为止......这些忍耐,并不代表他是那种软弱到连回应对方都不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