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光与影》[生子文] ——作者:争无尤

作者:争无尤  录入:05-18

收回手,将手微微成拳,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那丝余温。尤利尔觉得自己真是荒谬得厉害,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在做这样愚蠢的事情。而这一刻,尤利尔才真正意识到,他对他的渴望到底有多强烈。
路西法看向他的目光并无喜恶,就像是看着一个真正的陌生人。可是知道对方的演技,尤利尔仍不敢掉以轻心,思考着路西法出现在魔界的用意。
显然,路西法也通过了什么方法,转换了法则与契约之力。那么,他来魔界做的事,肯定是需要力量的支撑。如果是为了帮助别西卜对付席欧乌尔和彼列,似乎形势还没有发展到他必须亲自来处理的时候。如果是为了来坑自己,那实在是更加没有必要,因为他现在还打不过自己,阳谋显然不如阴谋可行。
不过这样来看,他应该是没有认出自己,不然不会对声音不加掩饰。
可万一这是他故意想让自己这样想,又怎么办。
只瞬息之间,尤利尔就在脑子里转过了这么多念头,得出的结论是:我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路西法想做的事,最坏也不过让自己身败名裂,又或是谋权害命而已。声名对自己毫无用处,权势早晚都是要还他的,性命倒是要留着,不过就算是给他,他也得有本事收。
想到这里,尤利尔十分释然地抬起头,对路西法笑出了两个梨涡,操着安格烈那把温软的嗓音说道:“阁下刚刚该不会是在吃醋吧,莫非您是阿加雷斯的夫人?”
听到他的话,刚从墙上爬下来的阿加雷斯脚下一滑,险些坐在地上。
路西法的目光闪了闪,将头侧向了阿加雷斯的方向:“我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阿加雷斯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里一突,连忙说道:“我可不敢!”
路西法将目光收回,加深了脸上的微笑,对尤利尔说道:“其实,我是他先生。”
话音未落,尤利尔只听见“咕咚”一声,阿加雷斯还是没有躲过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厄运。
尤利尔看着路西法那对灰色眸子里瞬间浮起的笑意,心想,你都是成年人了,要不要还像萨麦尔一样顽皮。
鉴于阿加雷斯已经到了,就没有在小酒馆盘桓的必要。尤利尔简单几句话教会老板娘如何用血咒杀人后,便对阿加雷斯说可以走了。
阿加雷斯却对他画在老板娘身上的血咒法阵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拉着老板娘的手看来看去。老板娘这辈子也没有被这么英俊的贵族拉过手,一张脸羞得通红,笑吟吟地看着阿加雷斯,眉眼间春光无限。阿加雷斯对着她手上的符文线也是一脸陶醉。这整体上就构成了一幅十分诡异的画面。
尤利尔心想,这时候别说鬼域的结界出了问题,就算是鬼域塌了,阿加雷斯也能当看不见。
他刚想出声提醒阿加雷斯正事要紧,便感受到路西法凝视的目光。
此刻尤利尔已经将心一横,觉得无论路西法想做什么,无非见招拆招,有本事你弄死我!于是迅速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虽然本意是用冰冷的目光将对方击退,可惜安格烈这张脸实在长得太纯良,“冰冷”便被表达成“呆萌”,那无辜又警惕的小眼神,就跟家犬在防狼似的。
路西法被他盯得瞬间笑了出来,抬手在阿加雷斯肩膀上一拍:“快别丢人了。真那么喜欢,让安格列给你也画一个。”
阿加雷斯闻言连忙松开老板娘的手,将自己的手递在尤利尔面前,一脸期待地说:“对,你也画一个在我手上,我慢慢研究。这还是我见过的最精简的诅咒符文的画法,安格列你真是个天才!”
尤利尔未免麻烦也没跟他客气,割破阿加雷斯的手指取了一滴血,在他掌心画了个一模一样的法阵。
阿加雷斯捧着自己的手如获至宝地说道:“啊,这样极致简约的美感,真是太令人激动了!”
周围的一众魔族包括老板娘,看见他这样,都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多可惜啊,长成这样居然是个精神病。
路西法则笑了笑,十分自然地拉起尤利尔的胳膊向门口走去。
尤利尔被他拉得一愣。看着握在自己小臂处的手,再看一眼路西法的背影,刚想说“这位先生你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一些”,便听见路西法说道:“我们只有两头奇美拉。你是想跟我共乘一头,还是跟他?”
说完,路西法回过头,扫了一眼还在捧着自己的手眼冒红心的阿加雷斯,然后鹰隼一般的目光落在尤利尔脸上,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邪恶的笑容:“奇美拉对骑手的专注度要求可很高。一不小心,可是会出事故的。”
尤利尔虽然很想说,我也会骑奇美拉,谢谢,请先生和夫人捉对吧。可是他一来无法解释为何作为一个精灵会骑魔界的动物,二来……
他十分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被路西法牵住胳膊的感觉,真的很令人怀念。
嗯,说怀念也不尽然,毕竟以前路西法是直接牵手的。
就这样,路西法拉着尤利尔走出了小酒馆。
在小酒馆的门前,此刻正趴着两头黑色的奇美拉兽。由于它们宽大的肉翼和凶悍的双头,引来了一群低等役魔的远距离围观。
这时阿加雷斯也追着他们的脚步跑了出来。看了一眼路西法握在尤利尔小臂上的手,阿加雷斯心想,这位该不会是想在他浩如烟海的情人中再追加一个精灵吧?这不是造孽吗。
在对路西法的敬畏和对安格列的友谊间,阿加雷斯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说道:“阿蒙大人,安格列是我请来的客人……”
路西法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阿加雷斯瞬间噤声。
尤利尔却回过神来,觉得安格列还是跟阿加雷斯比较熟,就这样跟着路西法走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他小臂一甩,出乎他的意料,路西法的手居然被他轻易地甩脱。
被甩开了手,路西法也没有特殊的表示,只静静看了他片刻,便转身走向了一头奇美拉兽。跳上奇美拉的背脊,路西法一拉缰绳腾空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魔界灰蒙蒙的天空中。
可整条街道此刻仍回荡着那头奇美拉被牵动缰绳时发出的哀鸣。另一头奇美拉也因为同伴的嘶叫抬起它两颗头颅,对着天空一阵乱吼。
尤利尔看着那头奇美拉受惊的样子,心想,路西法这是抽的什么风。
阿加雷斯此刻正在致力于安抚自己的坐骑,见他对着路西法消失的方向愣神,笑了笑说道:“那位大人不喜欢被拒绝。你别介意。”
尤利尔淡淡看了阿加雷斯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你在魔界位列大公,地位仅次于魔王。你喊他大人,他是什么人物?”
阿加雷斯显然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抓了抓奇美拉的鬃毛,思考了半天后说道:“等下你就知道了。”说完他抬脚跳上了奇美拉的背,拉住缰绳后,朝尤利尔伸出一只手。
尤利尔敬谢不敏地朝他一笑,足尖轻点,就站在了他背后。
阿加雷斯也没有介意,只将副缰递给尤利尔牵着,自己则拉起缰绳,奇美拉振翼长啸了两声,便离地而起,飞向了远处雾气蒙蒙的鬼域领空。
飞在空中后,阿加雷斯对尤利尔说:“对于此行的目的,尤利尔殿下对你说了吧?”
尤利尔回答道:“说了。”
阿加雷斯等了半天,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再补充的意思了,便几分无奈地追问道:“他是怎么对你说的?”
尤利尔说:“他说鬼域无法完全融合到魔界的大结界中,你搞不定,让我来看看。”
阿加雷斯“哦”了一声,接着问道:“他怎么刚好找到的你?”
尤利尔说:“我当年并没有离开精灵大陆。”
阿加雷斯手一颤,奇美拉险些在空中来个前空翻。尤利尔此刻也顾不上怎么解释精灵会骑奇美拉了,连忙牵起副缰,将它的方向稳住。
阿加雷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当年为什么告诉我……”
尤利尔十分有诚意地道歉道:“对不起。当年我嫌你太烦骗了你。”
阿加雷斯的心中瞬间产生了一种“友尽”的感觉,然后便听见一个温软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早些年,我也想过向你道歉。不过一直没什么机会。后来时间过得太久,我便觉得你早该忘了。如果这让你不舒服了,我真的十分抱歉。”
阿加雷斯稍微感受了一下身后那个仍宛若当年的人的样子,感觉到他碧绿双眸中真诚的歉意后,阿加雷斯突然觉得,反正也过去那么久了,都无所谓啦。
由此可见,阿加雷斯是一个多么大度又通情达理的好孩子。
这头奇美拉的飞行速度十分可观,不多时已经飞到了鬼域的边界。自第六狱原有边境进入鬼域的瞬间,尤利尔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强行穿越大结界的撕扯感。
阿加雷斯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回头说道:“觉出不对来了吧?前两天还没有这么明显,我怀疑是席欧乌尔那边有人刻意搞鬼。他跟彼列那一出窝里斗,指不定是真是假。”
就在他这一回头的工夫,奇美拉又是一个侧翻,险些将他们两个甩出去。
尤利尔再次拉紧缰绳,再看阿加雷斯一副劫后余生手忙脚乱的样子,心想:路西法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跟着阿加雷斯共乘一头奇美拉,果然是要有随时坠空的觉悟。
稳住了奇美拉后,尤利尔认真想了想阿加雷斯刚刚说的话,觉得彼列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是能拿席欧乌尔的孩子做文章的人。可这话他也不能拿出来同阿加雷斯讨论,便缄口不言。
阿加雷斯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知前因后果,就给他普及了魔王和大领主前段时间反目成仇的故事。
尤利尔本来以为没什么可听的,结果阿加雷斯说给安格列的版本,比起之前告诉尤利尔的,真不是详尽了一点半点。他连彼列同席欧乌尔吵翻时的台词都说得有模有样,尤其是把彼列绝望的独白学得声情并茂,那跌宕起伏宛若亲见的描述,都能记下来拿去当小说卖了。
尤利尔听完后,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你怎么说得跟亲眼看过似的?”
这时,他们已经距离鬼域首府西顿城不远。阿加雷斯轻轻一拉缰绳,让奇美拉减速滑行,然后回头朝尤利尔神秘一笑,说道:“当年王为了偷窥他偶尔来访的心上人,在万魔殿装了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法阵。在比较有看头的位置,比如客房啊、图书馆啊、浴室啊,还装了传声系统。那套法阵的功能之完善、隐蔽性之强,真是叹为观止,堪称吾辈终生追求的境界。”
尤利尔此刻有些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稍微冷静了一下,他接着问道:“万魔殿不是被现任魔王改建过了吗?”
阿加雷斯颇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连尤利尔都没能发现王的法阵,就凭彼列也能破除?”
尤利尔感觉着阿加雷斯一脸骄傲的样子,心想,既然你们王那么厉害,你怎么不让路西法自己来搞定鬼域的结界!
此时奇美拉已经滑行到西顿城的上空,正准备向位于城中心的王宫赛尔达宫降落。
西顿城依海而建,立于高耸嶙峋的礁石之上,一侧是鬼域最大的内海怨灵之海,另一侧是广阔的荒骨平原。这地形真是各种易守难攻,如果当年鬼王的卵被放在这里,累死彼列也想不出方法来无声无息地将它拐走。
可残酷的现实是,鬼王之卵根本就没被哈尔帕斯藏在西顿城,而是堂而皇之地放在了别西卜在白骨之森的埋骨地。据别西卜自己说,那里是他向魔王撒旦效忠的地方,他的出生和死亡都只会为了撒旦一人,所以巴拉巴拉此处省去煽情的话一万字。
正因为他这句话,被彼列猜出来他可能出生的地方;也正因为他这句话,被尤利尔猜出,他的卵一经路西斐尔碰过,就可能会破壳而出。
所以说,鬼王别西卜也是一个十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一个人。说他傻吧,他从来无愧于魔族二把手的位置、有时候甚至比偶尔犯抽的撒旦还要可靠;说他明智吧,他做出来的傻事每一件都惊天地泣鬼神。比如,他因为跟撒旦吵了一架就把鬼域从魔界给分了出去,比如魔界大难临头他第一个站出来牺牲自己,比如他牺牲完自己之后居然被一个人类给趁火打劫杀死了,再比如,他死前发出的血腥誓言,其实他自己根本就没打算实行。血洗人界什么的,完全就是说来过把嘴瘾,表达一下他对偷袭的那个人类的愤怒之情。
如今,重生的别西卜已经快一百岁了。不过作为带着记忆重生的鬼族,多少岁对他来讲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此刻,他正站在他的宫殿赛尔达宫顶端的平台之上,看着极速飞来的奇美拉,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鬼王别西卜如今已经恢复了他成年时的样子和力量。他长得是一副最典型的鬼族形貌,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皮肤泛青,连唇色都微微发黑,墨绿色的中长发披在肩头,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无袖长袍,领口的位置扣着当年撒旦亲手送给他的那枚白骨领扣。
虽然别西卜的五官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称得上英俊,但由于以上原因,整个人看起来阴测测的,十分让人不想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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