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状凄惨,与此前案情极为相似”
念完后,一向冷静持重的谢然突然随手将手里的书信揉了,狠狠丢了出去:“做出这等事的不论是人是鬼,我定亲自送他上刑场!”
无形的阴云压在众人头顶,几乎压得喘不过气来,比花珏那天在停尸房中感受到的更甚
剩下的六人中,有五人已经死了到如今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明白,杀人的凶犯盯的便是当年那一批学生
而那剩下的最后一人,是个当年考中举人、此后外派去杭州安稳当官的小官员,听闻此事后请了假,由人一路护送回江陵,途中并未遇到什么波折江陵派出兵马亲自去途中迎接,预计几天后能将此人护送回来
花珏急于帮城主他们做些事,不愿见自己喜欢的人们受此催折,也不愿见这等人间惨案没有终了,当下便扯着玄龙往姚非梦生前的故居奔去
这一片地方早就没什么人住了,因为好几年前旁边迁来一个坟场,据说闹鬼,众人避讳,对此避之不及,能搬家的早就搬走了,剩下的几户穷苦人家苦苦支撑,几年后孩子长成了出去,家里的老人也去世,更没什么人走动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姚家竟然还住着人
花珏刚爬上山坡,便见到坟场前的一个歪斜的泥巴路边,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六十岁左右,并不驼背,看身影却无端给人一种萧索之意老人身后的房屋同她自己看起来一样,摇摇欲坠,似乎顷刻间便能被风吹倒开庭前长着一颗还算挺拔的梅子树,恐怕就是老人身边唯一的陪伴
花珏站定了,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不由得内心酸楚但他很快想明白了:如果姚非梦在世,如今也当是个四五十岁的人,眼前这位不是他的奶奶,而应当是他的母亲
几个人沉默着走近,看见那老夫人正蹲下身去,费力地用虬曲肿胀的手指掐去一颗绿植上的侧芽,种的似乎是小山枳,已经结出了一个碧绿紧实的果子,只等秋季便能摘下但这五月陡然变天,花盆中积满坚硬厚实的冰雪,看样子也难逃枯死的命运
还是玄龙上前,打破了寂静:“您好,请问您是这附近的住户吗?”
老人耳背,玄龙说了第二遍才听清,慢慢地转过了身花珏看到,她双眼浑浊,已经瞎了,更说不出话来,只用手去拉了拉玄龙,怕他说出一些伤人心的话来
玄龙摸了摸花珏的头,示意他放心,而后静静等着答案
老人连说话也很缓慢:“是,我姓姚,邻居们都叫我姚大婶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只是偶然路过,看到您冰天雪地的一个人,过来问问,也怕您摔倒”玄龙温声道
姚大婶呵呵笑了,摆了摆手:“不会,不会,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了,你们是过来上坟的人吗,我跟你们说,这几天天气奇怪,怕是有厉鬼作祟,你们一定要趁天黑之前下山”
玄龙道:“好,谢谢您我们走了”
说着便拉着花珏往回走,无眉没说什么,也跟着走了花大宝围着老人和那盆绿植转了几圈,在雪地里踩出几个偌大的猫脚印
无眉问:“怎么办?这等事,可以直接告诉姚大婶吗?平常人,若是告诉他自己夭折的儿子可能化成了艳鬼出去害人,只怕是会被打出来”
花珏犹豫着:“还是不要了罢……姚婶婶一个人这么多年,不说信不信,可这样戳人痛处毕竟不好况且,姚婶婶与我们要查的东西也没关系,生人和鬼魂我还是分得清”
玄龙揽着他,揉揉他的脑袋:“有关系的,小傻瓜”
花珏茫然地睁大眼睛,这才听见身边的无眉咳嗽一声,缓慢说道:“我们寻不到姚非梦,但至少能透过姚大婶知道他生前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死的我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大抵最后还是要劳你动用判官笔”
“用判官笔,在姚大婶的梦境中查看姚非梦的一声吗?”花珏想了想,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思量片刻后道:“这个可行,一般来说,母亲总是关心儿子的,虽然没有姚非梦本人的幻境中来得清晰,但也一定错不了了”
“是这样”玄龙却顿了顿,问他:“那你还记得我们去鬼市找这小屁孩儿的那一天,听到的有关判官笔的传言吗?上次你给那只糟毛鹦鹉看过命之后,我就在想,或许以后还是不让你再用它的好”
花珏点点头:“记得呢,判官笔是至阴至邪之物,判官不收回它是因为可能打不过,没准儿以后就是又一个翻搅天宫的孙大圣呢,嘲风哥哥,你说要是真这样了,你打不打得过?”
玄龙笑了,往他脸颊上捏了捏:“皮”
走了几步,他忽而又偏过头,问花珏:“那我当时犯傻,让你一个人被落在判官笔的梦境中,还要受我欺负;我们出来后为这事赌过气,你还记不记得?”
花珏眨巴着眼睛:“全忘啦”
玄龙晓得花珏心里有数,便也不再提这件事
一行人回去商议,讨论着怎么自然不做作地进入姚大婶的梦境中判官笔给人看命,要花珏的血同对方的血融合,不需要生辰八字,难便难在如何弄到那一滴血
谢然暂时奔赴外地,去另外几个案发地点收集信息,并调人将那几个学生的尸体运回江陵,城主府白天里由桑意掌事,忙得不见头尾花珏一行人便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查那个艳鬼,只是,没等他们几人再次去姚家,反而是姚大婶主动找上了门,来找花珏解梦
第94章 真-姚大婶
姚家离花珏的算命小摊子不算远花珏听到外面来人时, 正和玄龙、小凤凰一起待在自己的小棚子里, 轻声讨论着彼此对近日这些事的一些猜测与打算今天轮到花大宝和无眉看家,他们两个便没有跟来
外面风大,花珏先是看见了一个崩裂破旧、沾满了泥灰的拐杖, 而后才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佝偻老人, 有些局促地敲了敲门,又想用手将垂在人脸上的布幔拿开, 但老人家身体不便, 几番抬手, 也只能颤颤巍巍地将它剥离片刻, 一会儿后便又滑了下来,显出几分滑稽
花珏看得心酸, 赶上去帮忙撩起布幔,再搀扶着她慢慢进来,小声问道:“婆婆, 来算命么?”
一旁的玄龙也认出了眼前人便是姚非梦的母亲, 那天他们前去姚非梦旧日住处时,一行人都没有开口,唯独他出了声他为避免引起姚大婶猜疑, 这便径直化成了龙形, 悄无声息地高踞在一边的破书架上, 低头看着花珏将老人慢慢搀扶进来,请她落座
所谓柳暗花明,大概便是这样花珏正愁着要怎么引姚大婶进入判官笔的梦境, 对方反而主动找上了门
他给姚大婶倒了一杯热茶,认真问道:“婆婆,是做了什么梦要解呢?”
老人道:“我梦见了我儿子”
说完这句话后,老人停了停,浑浊的眼神四下转了一圈儿,似乎是要确认花珏在哪里花珏赶紧道:“我听着,您讲罢”
老人这才继续说下去:“我儿子……年轻人,你有所不知,他若是能活到现在,他的儿子也应当有你这般大了罢这么多年了,我六十二,他还是十六岁,当年是患了伤寒死的他的名字是非梦,当时一个老半仙跟我说,我家孩子是个小谪仙,从黄粱梦里的神仙山下来的,我便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意思便是不像那个故事里一样,图个吉利,平安顺遂他性情好,课业也好……就是命短了些,嗳,人老了记性不好,多说了,小先生勿要怪罪我是梦见他回来找我了”
花珏静静听着老人颠三倒四地讲,他倒是一一都记了下来,虽然语调并不悲戚,毕竟将近四五十年的时间过去,早便从当年的丧子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但母亲毕竟是母亲,提起孩子总是忍不住多讲,跟外人献宝似的说,那曾经是多好的一个孩子
姚大婶梦见的是她给自己的儿子送葬的当夜,合棺入土,她的儿子面色苍白,瘦得像一根冬日的枯芦苇杆
《给龙算命的日子》全本完结—— by:谢樨
作者:谢樨 录入: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