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那只小猫从他这里溜走了深深喜欢着的、生怕惊动了的小猫,睁着警惕的眸子向他靠近,他刚刚得以摸一摸它的毛,让它安心赖在自己怀中打滚,却因为偶然的一个疏忽,让它一转身便蹿回了最初那个警惕的距离,从他身边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其实是个很小气的,没出息见儿的家伙
睡了?还是拗着性子吩咐过,不想看到他?
玄龙在心中给自己把这几个答案轮番排好了,压低声音道:“我来看看他”
“药给他喝过了吗?”他偏头问花大宝花珏枕边的小肥鸟动了动, 从翅膀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复又低垂下去
花大宝老实回答道:“喝了,可是吐了一多半出来郎中说再给他喂可能会呕血, 便只能让他先这样睡着”
玄龙“嗯”了一声, 小心翼翼探了探花珏的额头花珏哭过一场后, 烧得更重了, 睡着后也昏昏沉沉,毫无生息
“别让他老是睡, 你们多陪他说些话”玄龙道,“睡久了身体会越来越虚”
花大宝记下了:“好”
屋里安静了片刻,只剩下炉火跃动的声响花珏盖得很厚实, 玄龙见他不愿搬回去, 便令人将府里几个大铜炉统统搬了进来,在初冬的日子里铆劲儿加炭火,直到室内温热才算完
花大宝突然动了动, 看向玄龙, 欲言又止:“……王爷”
玄龙瞥了他一眼:“说吧”
“我哥他, 会死吗?”
花大宝忐忑地拧了拧自己散下来的麻花辫,抓乱了之后又一把推向脑后,烦恼地梳理着,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没了声音,似乎有些后悔了,更不敢抬头看身边的人
玄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少年体格精壮,虽然只得十六岁,但玄龙平日里完全将他视作一个成人,接触了这不短的时间中,这桀骜不驯、似乎有点一根筋的家伙终于露出了一点该有的少年模样,怯生生的
“不会”玄龙道
“真的吗?”
玄龙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不会”
花大宝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在这府中上下,他最信任的人一是花珏,二便是玄龙,而玄龙论到大事,总是比他哥更厉害一些的样子,值得信赖
他便不问了
玄龙一直待到天快亮的时刻灯灭了,花大宝抱着一个靠枕睡在摇椅中,那只白色的鹦鹉也乖乖蹲在花珏身侧,轻轻打起了呼噜玄龙靠在床上睡了一小会儿,接近寅时的时候,却被花珏的动静惊醒了
花珏翻了个身,似乎是半梦半醒,撑着想看一看天色玄龙一动也不动,看着他慢慢往外爬,披了件衣服摸索着,最后摸到了他的手
花珏立刻便将他认了出来:“……王爷”
玄龙“嗯”了一声,只道:“还早,你接着睡罢”
花珏悄悄收回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摸到的手有点凉,有些僵硬,难道玄龙在他床边守了一夜?
很快,他听见了玄龙起身的声响玄龙淡淡道了声:“不打扰你了,我还有点事,便先走了”
花珏也“嗯”了一声,在熹微晨光中看着他离去,心下涌来微微的怅然
玄龙跨出庭院,接过属下奉上的披风系好,道了声:“备马”
“王爷,马已经备好了”身边的人却早知道他的心思,提前做好了准备,一干人悄无声息地候在府外
玄龙骑上马,经过门口时皱了皱眉:“你们不用跟上来,我轻装上山”
“上山?”下属愣了,试探着问他道:“王爷是要……去哪里?”
“屏山”玄龙道
下属瞪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王爷……忘了今日圣上驾临,要我们仪仗见驾么?您看这……”
玄龙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是今日?”
“回禀王爷,的确是今日”
玄龙一口气憋在胸中,片刻后缓过来,道了声:“没事,那便先去接驾我……过后再去一趟”
凌晨,因多处战乱而一直紧闭的江陵城门大开,江陵少城主下马迎接来客,上百人高举的火把将这一片地方照亮得如同白昼玄龙勒马等在其后,身边是他的部下
玄龙原先在京城燕山领兵,后来调配到江浙,配合三江提督司兵家事,一向受圣上倚重天子接驾无非是这么回事,在场的人都有经验,排场走过一遍后便将人请去了住所因江陵行宫尚未筑成,陛下歇在本地一处世代为商、与皇室有婚约的一处人家中,因是连夜赶来,途中未曾休息,便通知所有人退下,不必再等早宴
身边的人一一熟稔地告退,玄龙却被单独叫住了:“贤弟,你留一留”
陛下刚过知天命的年纪,虽与玄龙平辈,但岁数差得仍然有些大玄龙自知皇帝留他是为了这次洱海六诏的战事,上去便跪倒拜道:“臣此次督军不力,还望陛下责罚”
林玺笑了:“我还未提起此事,你却倒是先说了先起来,我们坐着好好说话”
玄龙便起身领座
林玺慢慢悠悠地道:“这次围城北诏,虽然事有不成,但你们在粮食短缺、援兵迟迟不到的情况下坚持了半月,已经比朕预想得要更好你行事稳妥,朕不说,小五却胡闹了一些,贤弟,你认为他是否有领兵之才?”
玄龙琢磨着这话的意思
他是督军,这次上阵挂帅的人是林和渊,不料出师不利,首战便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朝廷内已经议论四起,反复提及这是个异姓王,说小五王爷终究不是自家人,兴许有了些同情六诏族步的意思,在暗中放水玄龙此前略有耳闻,但林和渊麾下的兵马直接调动在江浙一带,如果林和渊这一块缺失了,对于玄龙和江浙水师都有不小的损失
这是要折他的羽翼
玄龙道:“但凭陛下圣裁,这次过失主要在我,我作为督军提前请辞,导致军中情报延误了一天时间,小五他第一次上阵打仗,难免会乱阵脚”
“嗳,你不必替小五求情,朕近来的确是对他过于骄纵了,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好”林玺道,“倒是你……我听闻,你此次临时请辞,是——回了府中?”
玄龙一愣,半晌后道:“是臣弟……内人病重”
林玺身体前倾,眼光中带着些许打量的意味:“朕听说,那是个男子?你上次报给朕,说是沉于男风,不求子嗣,朕还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此事当真?”
“当真”玄龙离开座位,绷着脸再拜道,“臣已当他……是王妃”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风月里的事朕不好置喙,便由你们胡闹罢”林玺摇了摇头,叹道,“而朕看来,往后早日脱身,娶妻生子才是正是你不晓得为人父的滋味,朕这几年得了两个儿子,大的聪敏端肃,小的活泼好动……每每想到他们,朕便不能自已”
玄龙唇边终于闪过一抹笑意:“皇长子与二皇子都是极好的孩子”
“我欲立兆儿为太子”林玺道
玄龙抬起眼
林兆,那便是皇长子,皇后所生的嫡子了
这几年的派系之争,终于要暂时画上一个阶段的句号了么?
林玺也没说明此刻谈到立储之事是什么意思,玄龙不动声色,只拜道:“恭喜陛下”
而后林玺又拉着他问了一些事,比起盘问,更像是闲谈天大亮之时,这位君主终于撑不住睡意,准备小憩一会儿玄龙告了退,出门却牵了马,用力挥动马鞭,头也不回地往屏山冲去
“王爷……王爷!殿下!陛下那儿可有指示?嗳,我的王爷哟!”属下等了半天,等来一个根本没留步的人,急得团团转,最终也驾马赶了上去
从城中往屏山约莫要半个时辰,玄龙却只花了不到两刻钟时间便赶到了路上惊动了多少人,他也不管,只大步越过熟悉的地方,来到了大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