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望真的是他们以为的一张白纸吗?
这个灵魂在吞下琅玕子后沉睡的那两天里,他做的梦是小狗时期的蓝天白云、旧书陈香与午后暖阳……还是一些,舒镜竭力埋藏的东西?
天望的眼中似有燎原之星,令人望之生寒,后卿蓦然想起某一日,他在书店里,猛然感觉到一个凌厉刺骨的视线,可等他抬头去寻,却什么都没发现。
那一日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某人完美的武装。而这一切,与天望朝夕相处的舒镜,又可曾发现?
后卿觉得胸口的刺痛愈发难耐起来。
他们都以为舒镜养大了一头傻白甜,并且上赶着为他操心,但如果,这个傻白甜才是真正的怪物呢?
与此同时,场中三人仍打得不可开交。嬴勾应付得有些狼狈,本来他就不敢说一定能胜帝江,何况还多了天望这样大的一个变数。对比几分钟前他的嚣张态度,似乎隐隐有打脸的嫌疑。
可是嬴勾始终不显惊慌,帝江发现了这一点,因此进退间总保留了三分余力,但是天望完全不管不顾,他的出手正附和他的年龄阶段,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天望毕竟经验与实力都稍弱,嬴勾很巧妙地避免了和帝江的正面冲突,一直在企图从天望这撕一个缺口出来。
嬴勾五指成爪,抠向天望的双眼,帝江横插了一脚,将他的手踢开,嬴勾却借势整个人身形扭转,绕过了帝江,反而攻向天望的腰际。天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整个人折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避开了嬴勾的杀招,同时双拳狠狠砸下,若是嬴勾执意前进伤他,那么势必也将迎上天望的拳头,嬴勾可不是初生牛犊,因此他反抓为抬,格开了天望的拳头。天望顺势后翻,他的身躯就像弹簧一样柔软,双手在地上一撑而跃起,落地的一瞬间,连毫秒的停顿都没有,就犹如炮弹一般射向嬴勾,一拳一爪正面撞上。
随着双手之间的空气发出高速挤压后的爆破声,两人双双后退,天望退了五步,嬴勾只退了一大步,但他身子还没来得及站稳,帝江的鞭腿已然杀到他背后。
见三人一时打不完,后卿趁着恢复了一些力气,缓慢走到屏蓬身边蹲下。
九婴紧张地盯着他。
“看什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的小朋友做什么的。”
屏蓬眼角的泪痕还未干,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眼却转了转,视线移向后卿,然后眨了眨。
这是一个默许的信号,接下来不论后卿要做什么,屏蓬都已经表示过同意了。
九婴抓住他的手一紧。
某种变化在后卿的脸上无声地发生,玄色藤蔓爬过脸颊,牵住眼尾,像一剂药物注入他的眼瞳,那纯黑的瞳孔骤然一缩,再放大时便成了一片汪洋血红。
随着这一切开展,从后卿对准了屏蓬的嘴的口中涌出源源不断的灰雾,然后这些灰雾便自动从屏蓬的七窍钻入。
“呃……”
屏蓬浑身战栗,牙关瑟瑟,不受控制地发出痛哼。
嬴勾在他体内放了自己一半的神魂,想要抢回屏蓬的身体,自然也要用魂魄在屏蓬体内展开一场争夺大战,只是后卿并没有自信可以完全驱逐嬴勾的魂魄,因为嬴勾的魂魄中有犼的魂魄,与之相比,他的魂魄等级就普通很多了。
魂魄相争不同于肉/体,如他们这样的存在,肉身被毁还可以换,灵魂受损却几乎是无法逆转的,越是强大的魂魄越是如此,所以不得不说,嬴勾的这一计很胆大,他大概是仗着没有人灵魂凝练程度还能强过他,而毅然决然出手的后卿,则更是不要命。
场中的激烈程度愈发高涨,嬴勾的魂魄强大,肉/身却相当一般,帝江的杀伤力又极大,不多时他浑身已经出现十几道伤口,但是嬴勾战斗经验的确十分丰富,这些伤口竟没有一个能落在致命处。
天望也知道嬴勾的主要攻击对象是自己,这倒正合他意,他便主要起纠缠作用,用速度弥补攻击力上的不足,令嬴勾无力分心,配合帝江一次次得手。
终于,嬴勾忍不住了,他本来还镇定自若,但可能是眼看自己伤得越来越重,而某人却始终未出现,嬴勾发出一声长啸,凶态毕露,饿虎扑食般朝天望扑去。
与此同时,帝江迈出去的脚步却一顿,他低头一看,地上不知何时钻出一具白骨,抱住了他的小腿。
九婴凝重道:“这是怎么回事?”
从他们身边的土地里,更多的白骨翻开泥土,爬了出来,有的爬向九婴三人,但更多的是朝帝江和天望涌去。
此刻后卿与屏蓬都动弹不得,特别是后卿的魂魄与嬴勾半魂相斗,正是危急关头,受不得打扰,九婴看了看他们,突然化作原形,巨大的蛇身盘旋起来,将二人圈在中间,虽然半腰处一个血洞还在洄洄流血,但是九婴的原身非常强大,表面附着的蛇鳞金刚不破,将所有来自白骨的袭击挡在外面,他的蛇身无比巨大,绕起两圈后九个蛇头还能人立而起,分别行动,一口一个,将那些白骨嚼碎。
嬴勾突然猛烈的攻击与来自脚下的阻力导致天望的压力瞬间增加,他却神情不变,冷静地应对着嬴勾的攻势。
帝江一脚踏碎脚边的白骨,但他没有马上加入战局,他身边的空气都因为高温出现扭曲,一双眼却冷冽如冰霜,望向天望和嬴勾的身后,高高的围墙上,一双细瘦的腿垂下来,俏皮地晃动着。
比天望看起来还年轻一些的少年歪着脑袋,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看见帝江盯着自己,他却不怕不慌,反而舔着糖果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发现了少年的人们皱起眉,他们当然已经知道了操控白骨的是这个神秘少年,可问题是,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认出这少年的身份。
唯一嘴空闲的帝江问道:“你是什么人?”
闻言,少年无辜地指了指自己。
“你问我吗?我是佩吉呀。”
佩吉?
这名字也从来都没听说过。
嬴勾冷笑一声:“你们可得小心了,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比我还疯的家伙。”
天望无暇扭头去看一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佩吉,帝江却一刻不放松地盯着这神秘少年。
少年还在晃他的腿,仿佛一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好像那些森森白骨与他无关一样。帝江的神情微松,放缓了语气道:“嬴勾可不是个善茬,他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帮他?”
这是打算走怀柔路线,劝迷途羔羊悬崖勒马了。佩吉还来不及说什么,嬴勾却爆发出一串大笑。
“帝江啊帝江,看来你们真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问这家伙为什么帮我?你没看刚才我都要死了他也不出现吗?他巴不得我赶快被弄死,越惨越好,这样才好收了我的神魂回去给他家大人献殷勤呢!”
还有谁想要嬴勾的魂魄?
答案呼之欲出。
帝江道:“你居然和将臣合作了?”
佩吉呵斥道:“要称将臣大人!”
可惜谁也没理他,帝江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秒,这让佩吉的大眼里燃起熊熊怒火。
天际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听着像是孩童的哭叫,有一具白骨出现了,不同的是,这次是从天而降。
那是一具鸟状的白骨,骨翼展开足有两米,头骨顶部有一个突起的骨刺,朝天望俯冲下来。
“蛊雕!”
帝江一眼认出这具白骨的原身,他的背后掀起一股热浪,金红焰火点燃的羽翼舒展在长夜里,绚丽得像霓虹齐齐炸裂,火光燎原,四周的空气似乎已经热烈到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九婴的九个脑袋难耐地往后避了避,蛇喜阴,帝江带来的高温令他更加不适了。
这是帝江失而复得的翅膀,带着帝江腾空而起,将蛊雕的尸骨拦在半空中。
白骨还在不断涌现,并且已经不再是普通的人类白骨,而很显然是来自各种异兽,形态千奇百怪,攻击方式也多样起来。
嬴勾的眼底血腥的凶芒几乎要化作利刃,切入天望的皮肤。
失去了帝江的助力,局势瞬间颠倒,天望陷入被动的还击,而且身上也开始出现伤口。
那些属于天望的血洒落在空气中,也带着他的气味扩散开来,嬴勾口中发出嘎嘎怪笑,他的兴奋已然无法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