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轮到我——巨龙先生浑身写满了开心,他比我高,所以低着头,快把头塞进我嘴里了。
“摘了它,快点。”巨龙先生催促。
可是……可是那……那布袋真的很脏啊!上面还有清洗不当留下的褐色水渍!
光明神在上!我拒绝咬这种东西!我宁愿连腿一起绑上继续和歹徒搏斗三天三夜!
因为我的不作为,巨龙先生不耐烦地直起身体,他甩着头抱怨:“唉你快些,这东西很闷——”
我没等他说完,圣光已经如同刀刃一般切开布料,面带憋闷神情的巨龙先生与我四目相对,片刻安静后,他双眼一亮,说:“噢,你还会魔法。”
不,那不是魔法!
不过我没出声反驳,我动手的时候巨龙还被蒙着眼睛,他大约没看到我的圣光;即便他的感知能力也很强,但到底我们都不能在蒙住头的时候真正视物,所以我才敢那么做。
——我所有的圣骑士师长们统统对我刚才那种使用圣光的方式大加批判,原因还是同一个——我们是替光明神传播福音的信仰组织,神的圣光应当是温暖圣洁的,哪能拿来砍人!
我以前是质疑过的,我当时这么问:“老师,谁都不能砍,我们圣骑士还习武干什么?”
“想合理合法地砍人你应该去加入军队。”我的老师回答,“我们圣骑士手中的利刃应当指向世界之敌,而非普通敌人。”
“世界之敌?”
“比如邪神的拥趸、制造亡灵天灾的邪恶法师、或者来自深渊的魔鬼。”
“……老师,您说的那几样东西,在现代社会真的还能看见吗?”除了在电子游戏里。
我问完,我的老师严肃地摇头:“不容易见了,所以你今天有认真履行职责,去和游客合影吗?”
……我喜欢拍照,但讨厌被拍照,真心的。
作为一个圣骑士,没有外出任务的话,我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认真练武,修习圣光,然后穿上制服和(完全没有防御能力纯粹是为了好看的)盔甲,在轮值时和游客亲切友好合影,有时游客也会要求单独拍我,所以仪容仪表特别重要。
任何一名神职者都代表圣殿的神圣形象,可是神的骑士又不是神本尊,也需要吃饭睡觉上厕所啊,我刚当圣骑士那时候,有一次对游客说“抱歉我先去趟卫生间”,游客那个惊讶的表情啊,我差点以为我背后出现了一只跳脱衣舞的魅魔呢。
——圣骑士也是人,我们不能靠晒圣光活着!
为此我不止一次去找祭司同事们开解,谁知我那位祭司朋友这么回答:“你还好,你只需要摆摆姿势合影,塑造一下英勇坚毅正直形象,而我可是需要接待告解的!我每天接待的信徒当中,有一半以上混进告解室里的年轻人都不是为了告解,他们和我东拉西扯一些奇怪的话题,并且对着我发出毛骨悚然的怪笑,看我的眼神让我以为我没穿衣服,或者他们都是食人魔!”
对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是他自找的,谁让我这位祭司朋友热衷于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柔弱美人,他还干过假装带病祷告、装虚弱给信徒看以骗取眼泪这种事。
噢,我还在休假的时候帮他代购过补水保湿面膜。
片刻后我的思维从回忆被拉回现实。
“……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我帮你咬开啊!”巨龙先生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继续低头,啃我的手枷。
我:“……”
这也……也算一种方法吧,魔导科技的产物多半出自工厂流水线,流水线的平均质量标准,远不足以对抗龙类的牙齿。
就是……感觉不是很雅观,毕竟巨龙先生现在是个人类外表,一个人、还是个比较英俊的人,弯腰狂啃另一个人的手枷……这画面想象起来有点像精神出了问题,而非有勇有谋的脱困行动。
“&*…%!¥%,还真有点硬。”他说了半句龙语,从语气判断,是脏话。
幸好我的手绑在身后,我不用看到龙族是怎么用牙齿干掉魔导手枷的。
但我得提醒他:“这个东西不能食用。”
龙族含糊地回答了我一声,我想他的胃袋还没彻底恢复呢,应该不会再吃一口了吧;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过后,我的双手恢复自由,但手背上不可避免地残留了一些透明液体。
我忍不住在空间戒指里翻了一圈……很遗憾,没有空瓶子,不然我可以把这些龙口水收集起来,卖给某位法师,我知道法师们高价收购巨龙身上的任何东西,当然是私底下。
“好啦,轮到你了!”
巨龙先生不顾我惊恐的眼神,转过身把胳膊抬高——龙族柔韧性真好,他双手在背后铐起来居然还能抬平!
不!
我才不咬这种东西!
不是……我扶额,我是个人类,就算我愿意咬我也咬不动啊!
于是我抬手,飞快地用圣光将手枷切割成碎块。
巨龙有点诧异地转过身,他审视着我,并且完全不懂得掩饰目光,幸好我习惯于被注视,所以他看了我一会儿,点头:“你确实很厉害。”
谢谢。
“你的名字?人类。”
我回答:“歌利亚。”
巨龙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我允许你叫我雪峰。”
他这样说的时候一脸骄矜,在巨龙的文化中,将真名告诉外族代表着极大的友善,他们的名字承袭自先祖,巨龙认为以先贤的名字为后辈命名,先贤的优秀品格就会在后辈身上得以传承,所以龙族以自己的名字为傲,只是……雪峰啊……
最近圣殿买来喂流浪猫的猫粮牌子就叫这个,猫很爱吃。
但我不会告诉他的。
圣骑士的准则之中禁绝说谎,但没有规定过我们不可以有话不说。
……
有些话能不说,有些是憋不住的,后来我在面对雪峰的表白时,仍旧没能忍住追问他:“你是……你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决定选择你的吗?”说起这个,雪峰又兴奋地搓了搓爪子,“就是第一次见面,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不错,然后那些不长眼的愚蠢人类把我们绑架了,然后你把他们打趴下了,那个时候就决定下来了。”
我惊叹于这个过早的时间点,而雪峰依然兴高采烈地讲述着:“当时啊,我听到你干脆利落的动作,战斗流畅极了,你的呼吸声迷人动听,你的气息……”
别别别……我的呼吸声……龙族的关注点一定有哪里是我没有理解的!
我轻抽了一口气,认真回忆……那过程中我没有什么出格举动啊?我和他甚至都被蒙着眼睛,他根本都看不见我的动作。
……所以,听我和别人打架打得气喘吁吁就能“一听钟情”???
我提出质疑,雪峰这一回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他说:“因为我听得出,你很强,非常强,但是你却没有杀人,最严重那两个不过是骨折。”
金红色的龙瞳倒映着我微微错愕的表情,巨龙低下头,将他的嘴巴抵上我的额头,我一时忘记躲开,于是这诡异的场面看上去竟然……
像是他在亲吻我。
“我在此世度过了将近五百个春秋,我见过很多纷争,大大小小,诱因往往无关紧要,甚至上网打游戏队友之间都可以大骂起来。”雪峰说,这时候他居然显得像一位年长而智慧的巨龙了(而不是中二龙),“所以我欣赏你,并非你拔剑的时候,而是你收住武器那一瞬间。”
我……我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上他的龙鳞,龙息很轻地喷在我的掌心,微凉。
我半晌后回答:“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好。”
雪峰点头,严峻地说:“确实不太完美,最大的瑕疵是:尽管你是个美人,但你并不是个公主,不过我决定忽略这一点,毕竟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完美的事情。”
……我刚刚感受到的那点气氛又生生被你说回去了啊!
神他妈的公主啊!
对不起,圣骑士不应该说脏话,我向光明神忏悔。
6、第六章
刚和雪峰见面那时候,我根本没想过事情走向会是这样,毕竟我活在现实里,而不是奇幻故事,还是被龙脑补得乱七八糟的奇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