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了梦渊中的那座宫殿,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群猫。那群猫连声都没发出一点,静悄悄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他没去看那些猫,径直往当日自己住过的那间房走去。栏外星辉漫空,微风习习,推着他的衣袖绕身,渡去一点夜寒。
那么大的宫殿,数层楼,数十间房,只有那么一间是亮着的。他在那间房前停下来,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昧爽定然就在里面。他心脏狂跳,推开房门,而后惊愕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里面那个面容上还未褪去稚嫩之气的少年。
昧爽正站在门前,眼中有着讶异之色,伸出的手还没放下,似乎方才也正要开门出去。
他一点也没变,除了那双眼。
先前他是狼身,那双狼眼通透如琥珀,令他有了几分温顺之感。而他此刻的眼眸,却让他更像一个怨灵,一只厉魇。左眼被面具遮挡,露出的右眼赤红,如同鲜血,那是恶鬼邪魔才该有的眼睛。
这才是他的本貌。
两人相视片刻,先是太辰出了声:“阿晓!”等那么久,他终于来自己梦里了?
他说得极轻,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从梦中惊醒。
昧爽收回手,弯眸一笑。
太辰道:“我这是……在梦里?”
这个人现在会说话吗?
昧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点点头,开口道:“是的……我现在没有实形,只能藏在梦境中。”
太辰望了他许久,满腔的话语最后只剩下一句:“你怎么才来……”
昧爽一愣,而后笑得狡黠:“什么叫‘才来’,你都等不及了吗?”
随口调戏一句,想看看他是会稍微红下脸,还是会面不改色。
结果,太辰却道:“我想你了。”
昧爽又是一愣,太辰居然也会说这种话?他吃了一惊,不由审视太辰几眼。心中大觉怪异,难道自己找错人了?
不等他震惊完,太辰又道:“你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问这个做什么……这是太辰的梦境,他能待多久,得看太辰啊。
昧爽想了想,道:“唔……你想我待多久,我就待多久,你醒之前,我都能在这。”
“那就好……”足够了。
太辰一把抱起他,往床边走去。
昧爽身体一悬空,下意识地搂住他颈项,疑惑道:“做什么啊……”
刚说完,他就被放在床上,而后太辰便俯身吻了上来。
他真的是找错人了吧……这个太辰是哪座山里的狐狸精变出来骗自己的?
可他分明是不会找错的……他可是梦渊里生出的大魔头,哪里有狐狸精能骗到他。
他亦拥住太辰,用力地回吻。
纠缠许久,才分开些。太辰脸颊微红,双眸湿润,在他耳畔喘息不已。他怔怔地看着太辰,随后听得一声响动,太辰身上的黑衣被主人抛向空中。房内的昏暗烛光也在此刻完全熄灭。
无缝□□,看起来华丽繁重,实际上却是轻薄如蝉翼,飘在空中久久未落。黑衣在空中舒展,窗外漏进的银白夜辉铺在其上,随着黑衣慢慢飘落,洒下点点光芒。轻风拂着黑衣在空中旋舞,如同夜间起舞的黑蝶。
屋里很暗,也很亮,至少他还能看清太辰的面庞。太辰望着他,微微笑着,黑发散开,让他硬朗的轮廓显出几分柔和。那双苍蓝眼睛如同万丈青天,此刻缓缓朝他降下。
凛冽锐气和似水柔情交融在一起,在昧爽眼中则是风情万种。
昧爽呆呆地看着他道:“你怎么……那么……”
那么热情奔放了,还是他那个连情话都听不懂的太辰吗?
太辰脸上热得不行,却不愿露出什么羞怯之色,强自冷静地道:“废话什么。”
昧爽哪里会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他见太辰这般毫不掩饰地表达心中爱意,简直欣喜若狂。可是惊讶之下,他却有些想逃跑:“你……这是在梦里,有什么意思。”
太辰闻言失笑:“我知道。”
梦境之中,最是无拘无束,要不是在梦里,他哪里敢那么放肆。正因为是在梦中,他才会放下所有。
“我想你了,阿晓。”太辰伸手扯下他身上那些饰物,松开他的衣扣,丢开他脸上面具。
那只能看破一切梦境的梦渊之眼,泛着幽幽紫芒,有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太辰紧紧抱住他,低声细语:“疼么?”
“疼……”昧爽明白太辰的意思。迷晕太辰之后,他将阻拦重劫破坏法阵,身躯被烈火烧成灰烬,怎么能不疼。不过是死着死着习惯了,他也没觉得有多痛苦。
“以后不会让你疼了……我一定不会让他伤你……”太辰亲吻着他,手一点点从他身上抚过。
昧爽任由他动作,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那人身上传来的热度,让他混乱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你不是想与我修炼么……我助你早些恢复力量,凝聚成形。”太辰亲吻着他,轻声呢喃道,“还记得怎么做么?”
这是在梦中,他们都只是元神,他现在将虎符之力运用得纯熟,阴阳交合转化,应当可以以此法增强昧爽元神的力量。
不过他是有些私心的,要助昧爽修炼,大可用其他法子,可他偏偏要用这种办法……不过是为了能告诉他,自己喜欢他罢了。
听太辰那么直接地把想法说出来,昧爽缓了缓,才能开口道:“唔……记得。”
太辰攻势不减,轻声调笑:“怎么弄的?”
低沉的嗓音略有几分沙哑,撩得昧爽面红耳赤,心上狂跳。昧爽愣了半晌,猛地提一口气,凑道他耳边,又悄悄说了几句话。
随着他吐露出话语,太辰眸光愈发幽深:“那便来吧。”
屋里只有外面飘进的夜光,本是一片漆黑,昧爽却能将太辰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得真切。
星月交织,光影散乱,夜风带起水中层层波澜,搅乱一池繁星。破碎的光点在水面上跳动不止,整个水面都似在颤抖。
那门口吊着的灯已经熄灭,却被夜光投出一道影子,落进房内。风将它吹得摇摆不停,那影子也在房中飘摇着。
昧爽紧抓着他双肩,喘息着道:“看了那些秘笈的是我,怎么你倒更熟练些……”
太辰挑眉:“你当我千年的岁数是白长的?”
连别人的喜欢都察觉不到,可不就是白长的么。昧爽轻笑,翻身压住他,落下一个又一个亲吻。
夜幕上的星点闪烁不断,渐渐不再能稳稳悬挂于夜空。有的完全爆开散成流萤,有的飞速坠落,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划破夜色,直到完全沉入梦渊。
光华倾泻如瀑。
是怎么开始的?是怎么结束的?太辰脑中混混僵僵,满足之后却又茫然若失。
山中的小木屋外,日升月落几次,一直寂静无言。
当旭日再次升起,伯岚不由透过小窗往里看了一眼,微微皱眉道:“这都三天了……他怎么还没醒过。”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这人什么时候那么嗜睡了……他有些担忧,正想进屋看看,却被一道光拦住。
那是身旁监兵的手,他也往里看了一眼,见太辰并无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对着伯岚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别吵他了,我们去山里走走,看看以前种的那几棵山茶还在不在。”
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太辰却沐浴着晨光醒来。
一场春|梦过后,他不觉疲惫,反倒感觉身上灵气充盈。即是双修,自然不会是只有昧爽一个人得了好处,他也觉自己修为精进许多。
梦境里太过疯狂,他什么都做得出。
而醒来之后,那个人便消失了,他的疯狂也随之飘散。
没有肉|体阻隔的元神交|合,感受反而更是真实。想想自己梦里的荒诞行径,他就有些希望梦里那个昧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不然自己干的那些事,也太丢脸了些……
等等……臆想出来的……会不会真是臆想出来的?真的昧爽还是没有回来?
太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他的顾虑很快就被打破了。自此之后,昧爽倒是夜夜都来梦里找他,若那真是臆想,哪里会这样……
可是,昧爽每夜都进入他的梦中,倒有些让他困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