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笠“呸呸呸”狂拭自己嘴唇,间或“咳咳咳”地咳嗽几声。
别蜂起:“”
人生第一次被嫌弃。
江笠看了别蜂起一眼,朝门外侍卫扬声道:“多谢了,这边无事,你退下吧。”
“是。”巡逻队的声音渐渐远去。
“可以放开我了吧。”江笠蹙眉道。
他倒不是怕了别蜂起的威胁。只是初来乍到,他不想跟人少主闹太僵。无论他是否无辜,都难免给人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见江笠对自己如此嫌弃,别蜂起莫名的十分不痛快起来。
“碰你怎么了,老子就要碰你!我碰!我碰!我碰!看你能怎么样!”说着还凶巴巴地撩了把江笠的下巴,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该死的小书生,不给他碰是吗?好,他明天就去答应他爹的要求。等两人成了亲,他天天碰他,夜夜睡他,他看他敢怎么样!
江笠不知别蜂起心中所想,只觉别二少爷十年不见,还是幼稚鬼一个。
想当年,别蜂起于比斗擂台上败给他后,还总是守在他家门口,或等在他必经的路上,要跟他一决高下。因为每次都有进步,怎么揍都不死心,他都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连他父亲关了门后都忍不住赞叹别蜂起毅力过人,潜力巨大。后来,烦不胜烦之下,他随口应承了别蜂起十年再战之约,总算把他赶走。
没想到十年之后,二人却是以这番面目再见。真是造化弄人!
“好了,二少爷有何贵干,不妨坐起来说话。”
别蜂起故意使坏:“有种你推我起来啊!”
他看江笠病蔫蔫的,三不五时咳嗽几声,哪有什么力气推他?说到最后还得求他!
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想欺负一下这个小书生。
正想着,窗外忽然一阵夜风刮过,案头几座烛台应声熄灭。
屋里当即陷入一片黑暗。
耳边只听得窗外寒风呼呼摇晃窗棂,虫声稀疏。
别蜂起就感觉身下人浑身猛地一僵,呼吸急促起来。
“你怎么了?”别蜂起奇怪地看向江笠。
这小子病怏怏的,别是犯病吧?
正作势要起身,冷不防被江笠一把拽住,翻身压在身下!
背脊硌响床板。
别蜂起脑中“嗡”的一声炸响。
这的圣人,倒是比大哥还心急呢!
如狼似虎啊!大哥可要小心了!
黑暗中,别蜂起听见自己响亮地咽了口口水,干巴巴地问道:“小书生,你想干嘛?”
“别走。”
江笠紧紧抓住他的手,将脸埋在他胸口。
别蜂起张了张嘴,话未出口,脸先红透。
在过去的十年,别蜂起承受并战胜过常人难以想象的黑暗及死寂。但再暗再静的山涧深谷,也从未能如同此刻这般使他紧张。
西苑屋内一片暗沉无光,静得让他浑身的不自在。
暖煦煦的地龙烧得人心头惴惴,屋内热度节节攀升,便连窗外漏进的几缕月华也跟着莫名地暧昧起来。
“你,你想怎样?”别蜂起眼瞪着头顶床帐,恶狠狠地咬牙道,“我是看你年纪小才一直让着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啊!”
半晌等不到江笠回应,别蜂起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小书生难道生病了?
这样一想,他下意识掐住江笠手腕,分出一丝玄力暗暗探视江笠的脏腑。
咦?!
江笠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镇定下心神。根本无暇理会别蜂起的惊异。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然而目光茫然无焦距。他好像又回到幼年,骤然的黑暗唤醒他心底那段恐怖的经历。就像溺水者紧抓住横木求生,他虚弱地对别蜂起恳求道:“帮我点个蜡烛吧。”
别蜂起一愣,继而难以置信地笑起来:“你不是怕黑吧?”
这小子惊马山匪不怕,刀剑血腥不怕,威逼惊吓不怕,那么淡定一个人,居然怕黑?!
江笠紧紧地一闭眼睛。
别蜂起本想趁机嘲笑江笠几句,却见江笠面色惨白得过分,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心中便有些不忍。
算了,今天就不乘人之危了。
别蜂起起身要去点灯。
手被江笠一把攥住。
“怎么了?”
江笠轻轻打了个寒战:“牵着我的手。”
别蜂起凝视了江笠半息,忽然大步上前,将江笠拦腰抱起来。
“别怕!我在呢!”
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江笠无助地靠在他怀里,木然地“嗯”了一声。
别蜂起单手托着江笠,也不去找火折子,右手往烛台灯芯上一拂。
数十根火苗“呲拉”窜起,烧得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没事了。”别蜂起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少年。没想到这小书生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倒是挺可爱的!
在一片温暖又明亮的氛围中,江笠慢慢睁开眼睛。
然后,他毫不留恋地推开别蜂起。
脚踏实地后,他先是长长吁出一口气,一颗心还在胸腔里怦怦大跳,脸上却已经恢复从容。
若无其事地拍拍衣袍,他一指对面木凳,对目瞪口呆的别蜂起说道:“请坐。说吧,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别蜂起隼眼一瞪:“你刚才不是这样的”
江笠淡然一笑,仿佛很羞愧似的摆摆手:“见笑,见笑!”
这书生!
是不是白眼狼不知道,但可以确定,一定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别蜂起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狠狠地往旁边一坐。
他本就是灵光一闪,跑来吓唬吓唬江笠,哪有什么正经事好说?
他抬眼看江笠。
江笠正以指间轻捻狐裘绒毛。别蜂起见他一举一动之间,颇有些云淡风轻的娴雅之态,十分赏心悦目。他从未见谁整理个衣服能像江笠做的这么好看,不觉失了神。
等回过神来,登时尴尬得他想大发雷霆。
他无话找话道:“你体内怎么有骨冷黑气啊?得罪谁啦你?”
江笠想起方才对方窥探过自己脏腑,不动声色道:“骨冷黑气?”
“体内有诡气阻滞,无法修炼玄气?”
“是。”
“手给我。”
江笠伸出手腕。
别蜂起将手搭在江笠脉搏上,凝神细思片刻,眉宇越皱越深。
“在经脉中潜伏太久,很难驱除啊。”
别蜂起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江笠知道他在想办法,故而只是安静等待。
别蜂起停下脚步。
“想起来了!小书生,你真该庆幸能碰上我!因为驱除骨冷黑气的法子,连我爹他们都不知道,我敢说放眼北漠,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而我却刚好就知道一个!”
这还是他在外历练时,一次偶然机会下在拍卖会获得的一份古老秘方。
见江笠目光期待,别蜂起话锋一转,单手撑在桌子上,俯身凑近江笠,勾唇邪笑道:“不过,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求我啊!”
9章 结发为夫夫
别蜂起虽非魁梧强壮,但也挺拔威武,一表人才。他一俯身,江笠立刻有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
江笠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闻言只是失笑:“好,我求你。”
他目光平和,语气温柔,神情堪称慈爱,那模样不像求人,倒像在哄小孩子。
别蜂起“哈”地大笑一声:“这话你也信!我逗你呢!”
江笠摇头无奈道:“我以诚待君,以为君亦会以诚待我。”
他神情依旧温和平缓,分明没有半分谴责在其中,但他身上仿佛有一种传染力,能够使人静下身心去聆听他,思考他,甚至认同他的立场,在他面前含羞抱愧,悔过自新。
别蜂起胸口一堵。心道这小子真他娘的邪门。
“行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不仅告诉你,药方上一些药物难寻,我还可以帮你收集,是了,我不日便可突破至玄王,到时还可以帮你疏导经脉。怎么样?”
江笠从容颔首道:“愿闻其详。”
别蜂起按住江笠肩膀,一眼不错地盯住江笠:“我们成亲吧。”
江笠一愣。
别蜂起飞快道:“你别胡思乱想!你有想得到的药方,我也有想得到的宝物!咱们成亲是假,交易是真。成亲后绝不互相干涉,以一年为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