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这出戏剧的主题
庄园的大门轰然洞开,好一场舞会!七彩流光的水晶灯下,绅士们戴着雪白的羽毛和雪白的手套,淑女则摇曳着鲸骨撑起的大而无当的裙摆,一对对伸平了双手,踏着三步一叹的华尔兹翩翩起舞。
我回头看了一眼,小队里勉强能算淑女的只有葛琳达一个,还在担架上躺着,这该如何是好?
“都什么时代了?还玩性别的刻板印象那一套!”弗兰西斯佯怒道:“那铁皮人,快给我一个智慧祝福,就是最闪的那种。”
智慧祝福并不能真的增加智力,一般是晚上读书时提神用的,当然,效果非常的闪亮。弗兰满意地原地转了个圈,便提起狼人的右手,学着绅士淑女的舞步,拖着舞伴进了大堂。
韦恩忍了笑,只道:“可惜没有正装。”便颇有风度地朝我行了个礼,躬身伸出臂弯来。这样一来我不配合的话,未免显得小家子气了,于是……当我搭上他臂甲的一瞬,他还周到地施了个清洁术,把我的衣服也弄得整整齐齐。
我的舞步相当糟糕,而且还担心着费耶罗一个人晾在外边,或许他可以召唤一座晶能傀儡作舞伴?当我再次扭头去看的时候,只见精灵男气急败坏地说:“一群猪队友还玩上瘾了!”一言不合就打开了他的反幻象应用。魔晶的细网扫过,一屋子的颠倒梦想都现了原形。宾客们全是木偶假扮的,一个个披挂着落满尘灰的彩布,由悬挂在房梁上的丝线操纵,重复地跳着圆圈舞。弗兰跳舞跳得正起劲,一条粗腿高高抬着,一时囧在那里,停下来也不是,接着跳也不是。
厅堂还是那个厅堂,只是瞬间变得毫无生气,管家搓着手走上来:“哎呀,见笑了见笑了,各位也知道,园子里平日里就没什么客人,女主人新近服丧心情忧郁,老仆一心寻思着假扮个舞会,聊以为女主人排解忧伤。其中并没有欺晃贵客的意思。”
我懒得陪他客套:“你的女主人呢,让她出来。”
管家叹了口气:“唉,女主人始终没有下楼,都是老仆自作聪明,散了吧散了吧!”一众家仆从阴影中现身,七手八脚地搬走了木偶。
“那好,带我们去见公爵夫人。”
斜刺里却冲出一个人影来,大口喘着气,手提一根槭木佩剑指向狼人:“莫走!我,我与你决斗!”细看正是刚才门口站岗的年轻人。只见他哆哆嗦嗦地脱下手套,往地下一掷。说时迟那时快,弗兰敏捷地伸出脚背,又一踢把手套接在手里:“太暴力了,太暴力了,一个女人而已,值得要死要活的吗?一起去见她,把话说清楚了再斗不迟。”
“是,是,犬子无理。还不快把剑收了!这就去见女主人是也!”
女主人的房间在塔楼顶部,长长的黑色帘幕低垂着,白锡的烛台下插满了流泪的白烛,烛光却很快淹没在高耸而空旷的房间里。公爵夫人身着刺绣的黑纱,出来颂了个安,就坐在了中堂的椅子上,道:“有失远迎,小女子当下没什么心情会客。”
“是我啊!”狼人上前半步,管家的儿子持槭木剑挡在他面前。
公爵夫人神情复杂地看着狼人,又垂下眼去:“吾爱,他们都说是你杀害了公爵。”
“连你也这么说!”
管家冷笑一声,掀起丝绒的黑布,公爵的尸体正陈放于厅堂中央:“客人请查看公爵胸前的伤口,是狼爪所为,寻常的兵器可不是这副模样。”
“不,不是我。”狼人的辩白很无力。
“野兽就是这样,现在假扮的像个绅士,作了恶就推说全忘了,睿智的客人可不会被这种愚蠢的套路蒙蔽。”
“不,不,你们看公爵的嘴唇发绿,分明是中毒而死,恶毒的管家假作了伤痕嫁祸于我!”
“中毒?那算什么理由,多半是你的脏爪子里藏带了□□。”
公爵夫人一连后退几步,管家上前急欲表忠心,狼人低头盯着地板。
公爵夫人求助地望向我们:“我是一介没有主见的妇人,又没有子嗣,究竟辨不得忠奸,请客人告诉我谁是真凶?”
我给费耶罗使了个眼色,我大概有一点头绪了,只要破解了这个谜题,午夜的主人多半就会现身。如果使用反幻象应用,应该能够很快得出答案,但这样做又可能不够礼貌。
弗兰见不得我跟费耶罗眉来眼去,推开我俩就走到大厅正中:“精彩绝伦!可惜戏文有些老套。狼人和管家都有嫌疑,看起来最无辜的那一个就是真凶了。美丽的女公爵,您毒杀了自己的丈夫!”
“怎么会?”公爵夫人的笑容有些僵硬。
“挑动情夫杀了管家,再让情夫背上所有的黑锅,绞死他,最终的受益者就只剩下一个人了。男人嘛,我知道的,自大、酗酒、反复无常,与其低眉顺眼伺候他们,不如统统杀掉,自己来做女公爵岂不快活?现身吧,午夜的女主人!”
“精彩绝伦!”身着黑纱的女公爵抚掌起身,她正是午夜的女主人。黑曜石的庄园顷刻坍圮不见,女主人的房间悬浮在夜空的中央。女主人道:“你们要小心最无嫌疑的那一个,这正是这出戏剧的主题。”
第15章 第十五章 罗兰之泪
午夜夫人没有为难我们,礼送我们出了园子。弗兰不愧是妇女之友,一来二去还跟午夜夫人搭上了关系。
午夜夫人说我认识你,你是未来的著名吟游诗人弗兰西斯。弗兰说就是你最懂我了。
午夜夫人说:“帅哥总是口是心非的。”
弗兰引用王尔德的诗句说:“逢场作戏和终身不渝的区别,在于逢场作戏持续的时间要稍长一些。”
午夜夫人说:“我就是喜欢逢场作戏呢,以后要常来玩哟。”
弗兰西斯说:“我原本是喜欢来玩的,就怕你强留不放我走。”
午夜夫人说:“哪有哪有,都是那些吟游诗人瞎编排的,我怎么舍得把才华横溢的小帅哥饿死在园子里,我若是都不许他们出去,又是谁编出来的故事?”
为了加强说服力,午夜夫人又送了弗兰一只黑曜石镯子,只要左边转三圈,右边再回四圈半,就能够随时出入午夜花园,当真是件宝贝。我又派应声虫跑去跟弗兰说,叫他问午夜夫人要一件槭木法器,接下来的冒险中一定用得上。午夜夫人十分热情,说都是做戏的道具,你若是喜欢就全送你罢了。
然后弗兰和午夜夫人各作离歌一首,这才依依地惜别了。
葛琳达的伤势主要是受了精神攻击所致,出了园子的力场范围就见了大幅好转。韦恩又给她灌了几口强力圣光,料已无大碍。午夜夫人很给力,帮我们传送到了远离遗族军队的北境腹地,我们可以找个地点从容休整一番。
罗兰之泪,费耶罗说了一个地点。
弗兰用怪异的眼神询问我。韦恩问怎么回事,弗兰说:“你们骑士团怎么搞的,平时不读书也罢了,连罗兰之歌也不知道?得知罗兰英勇战死,罗兰的未婚妻不愿独活,于是——她留下的泪水汇成清泉,那里永无寒冬,四季花开不败。”
“那么换个地方吧。”韦恩说。
我忍不下去,只有开口说话:“所谓罗兰之泪只是精灵的哨站,名字是后人附会上去的。精灵在北地造了些抵御瘟疫的魔晶结界,里边种了些精灵风格的花花草草,主要供过往落脚用,跟罗兰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跟罗兰的什么未婚妻完全没有关系!”
“那好,罗兰之泪。”费耶罗说完便打开了魔晶应用,原来一个精灵的结界已经在面前了。
除了必须忍受精灵的病态的审美之外,精灵哨站还是相当舒适的。这一座哨站维护得尤其好,能量充足,明亮而温暖。丝绒一般的金黄草地上点缀着惠兰。旅人蕉低垂着硕大肥厚的叶子,采一片便可以席地而眠了。镀银的树枝上挂着翡翠玛瑙般的魔法果实,入口即化为一团酸甜醒脑的酒雾,而且绝对不含热量,就算是亡灵或者减肥的基佬也能随手采几粒尝鲜。
由于结界的完善防护,一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葛琳达安心养伤之余,便对着魔镜画起妆来,魔镜怪声怪气地赞美着她的容貌。韦恩拉弗兰比赛吃魔法果子,弗兰不跟他玩,他就自己采了一大堆坐在树下吃。只有费耶罗一人还上心冒险的事,稍作补给就独自出去打探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