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册里也会写这个?”薛素衣缩了缩脖子。
“哦,这段是我在话本里看到的。”薛藏雪扬眉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鬼曲迷踪录》,采微集市有卖,一两银子一本,要看么?”
“嘿,说起来,云珀这小子真是运气好,能不死不残听到这首曲子的尾音。啧啧,那些痴狂的乐师如果知道了绝对羡慕到眼睛充血。”
薛素衣:...
薛素衣终于忍不住问道:“雪哥难道你要参与这件事情?”
“镇魂石、幻花镜、亡音铃,十大奇物出现其三。如果都是冲着我薛藏雪来的,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可是它们又正好都摆在了我的面前,不注意都不行啊。可若是真的是针对我,我不参与进去,又怎么对得起人家精心编织的这张大网呢?”
你躲着风暴,风暴却始终要来找你,还能怎么办?
“雪哥,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祭祀用的香烛。”
“香烛?”薛藏雪深吸一口气,“还有佛堂用来供奉的檀香纸。”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到案发现场?”薛素衣拉着薛藏雪蹲下,背靠着窗口低声问,“莫不成是凶手回来找东西,或者回味杀人过程?”
薛藏雪疑道:“蓝漠?《西海尸冤录》?”
薛素衣轻咳一声:“嗯,云珀推荐给我看的,说是他最佩服的神捕蓝漠写的。”
薛藏雪莞尔:“平日里没看出你和他关系这么好。”
薛素衣紧紧闭上了嘴,打开门循着香味迅速与薛藏雪拉开距离。
“回味杀人过程还需要香烛么,傻子。”薛藏雪也跟上去。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沙罗住在留烟阁。
但其实并不是。
万绮楼的对门,留烟阁和沙罗的家紧紧挨着,从外表看沙罗家的窗户和留烟阁的铺面几乎融为一体,只有进去之后才知道,这实际上却是两栋不同的建筑物。
和临街的窄墙一样,沙罗家的内院也非常不引人注意。这个内院几乎没有好好修缮过,三面都是一面将倾欲倾的废弃墙体,不知名的藤蔓植物攀爬在墙边的两排青竹之上,红蓝相间的油纸伞倒挂在通往隔壁留烟阁院子的小巷。
薛素衣跳上一段墙,四下张望,却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并且那香气一旦越过院子就消失了。
“那面墙有问题,”薛藏雪看薛素衣摇头,沉吟片刻闭上眼睛。
空气中的香烛味若有若无。
手指划向西墙角落,薛藏雪睁眼:“这位运气不好,烧香烛刚好碰上西风。”
薛素衣轻手轻脚摸索着墙面,指腹在干燥的墙皮上来回轻搓,寻找暗处的开关。
竹影摇晃,叶与叶之间摩擦出的沙沙声中,响起轻敲竹片的脆响。
薛素衣拨开了藏在青竹上的木栓,展现在他面前的一道极为不显眼的篱笆门,那门居然是朝下开的。
“雪哥,你等着,我先下去探探虚实。”薛素衣道。
“我来,”薛藏雪一把扯住了正往下跳的薛素衣,随后补充:“黑漆漆的,你能看见么?”
天空中的最后一点光隐去,那暗道中更是不见丝毫光线。
薛藏雪像一片羽毛,飘飘然钻进了暗道之中,薛素衣只能靠着平日里培养出的默契寻找薛藏雪的气息。
纵使薛家兄弟看的话本再多,也没想到,二人在幽暗的道路中迂回婉转之后,居然没有到留烟阁,反而是又回到了案发房间的地下。
竟是一间地下灵堂!
薛藏雪今日并未穿他花哨的大氅,墨色短打包裹住他完美的身形,兄弟二人紧紧贴在门外间的墙顶上,悄无声息,像两只蝙蝠。
门内站着的是曾经的花井花魁,现在的留香阁鸨母——白絮屏。
“二十多年了,本以为什么恩怨情仇都该了结了...谁知道他又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没有解决,该来的还是会来。不过,只要留烟阁在我手里一天,就不会让姐妹们再受当年之苦。愿诸位姐妹未消散之灵,以及我们未来得及睁眼看世界的孩儿们能早日转世投胎,寻得好人家,安稳一生。”
白絮屏用已经苍老松弛的手指捏着三炷香,朝着面前一排排灵位拜了三拜,拉着袖子优雅地将香插在香炉之上。
“沙罗儿与钱先生的死,估计和絮萍脱不了关系。一切的仇怨,既因我而起,那就让我一人去解决...等此间事了...”白絮屏轻轻笑起来,嘴角已经有很深的皱纹,但足以看出其年轻时的风采,“反正也过不了多久了,白絮屏愿在地狱受足百年刑罚,来生衔草结环以报。”
白絮屏坚定地关上了门,转身离开。
薛素衣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一点怪,像是腿受过伤。
白絮屏,花井中的一个传奇女人。
从留烟阁的一个小舞姬,到留烟阁头牌舞姬,再到花井花魁,只用了五年的时间。成为留烟阁鸨母那年,她才二十五岁,是花井中年龄最小的老鸨。
而现在,她是年龄最大的鸨母。
“这次会不会是白絮屏为了给她的姐妹报仇杀了钱帮州?”等脚步声消失后,薛素衣悄声问。
作者有话要说:
某驰:请问薛医师,你觉得平时看话本对你有什么影响么?会影响睡眠么?
薛藏雪:不会啊,早上看几本,精神一整天,下午看几本,晚上睡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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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过,今天为了一个创意,下载了吃鸡游戏,茫然地跑了半个小时,莫名其妙吃了个鸡,然后就忘了更新。
第30章 声色之下
“不会,”薛藏雪回答,“此人不擅乐器,不能音攻。”
看着薛素衣一脸“你怎么知道,是不是调戏过这个女人”的表情,薛藏雪微微有点头疼。
“要奏出‘哭女\'必须有超出一流乐师的技巧和领悟力,白絮屏如果有这个能力,当年就因为腿受伤让出花魁位子来做鸨母,说明她真的只是舞姬。如果她是乐师,按她的性格绝对会靠着碾压普通乐姬的能力上位。更简单的,你可曾注意到她的手?那不是乐师的手。”
“乐师的手是怎样?”
薛素衣条件反射问出这句话之后,几乎是立刻想起了柏叔的那句话——面对薛藏雪,他说的话你如果有疑惑,那么一定要不懂就问。这样才证明你不是一个专拖后腿的废物,而是一个努力跟上他的思绪节奏,还有可能在某天成为助力的暂时比较废的废物。
好在薛藏雪没有注意到他战战兢兢的表情,仍然耐心解答道:“花井中不乏诸多乐者。抚琴鼓瑟的乐者很好分辨,他们的手看似柔软,其实有力,老茧在指腹,不会留很长的指甲,但也不会很短,要随时保持在最合适的长度,保证指甲硬度,这样在触碰琴弦的过程中可以得到最好的音。”
“当然,七弦琴和五十弦瑟的会有一些细微区别,但这些弄弦的乐者手型差异不大。其他的像是笙鼓萧笛之类,也有相同点,熟悉乐器的人通常能很好分辨出来,你去乐坊观察观察就会有一些领悟了。”薛藏雪抬起自己的手,虚握了几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道:“但乐师不同,他们跟乐者的区别在于——”
“乐师会武!”薛素衣接话。
“是啊,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内力。”薛藏雪慈祥点头,充分肯定了薛素衣虽然略木但还好不是朽木的事实。
一边说着,二人闪身进入了灵堂。
几十块木质灵牌摆在灵堂中间,写着留烟阁逝去的女人们的名字。
香火忽闪,烟雾缭绕。
薛藏雪凑近看了看,除了沙罗之外,其他人的生卒年月居然都是在二三十年以前,死亡日期几乎是在同一天,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薛素衣敲了一下香炉后面的墙壁,墙壁发出空响。
“这个位置背后不可能有其他房间,只有可能是——”
“密室。”
薛藏雪赞许地看着薛素衣:“我已经闻到了一股让人很不愉快的气息了。”
如果一个人极其自信,认为不会有人去在意自己那些不是秘密的秘密,然而他又要放置这些秘密,那么这个秘密通常都不会离开他身边太远。而且时间越久,防备就越低,就算是守着重要的秘密,也容易懈怠。
一个尘封二十年的秘密,甚至有些成为日常的隐秘之所,也不会太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