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莫予,第一眼你会觉得他是个女人。
白面红唇,弯眉杏眼。
若是他去万绮楼站一站,恐怕有无数公子要拜倒于他脚下。
有美卷珠帘,风姿多妖娆,目若秋波,细腰曼妙。
阿步一开始觉得自己认错了人,把那个女人和男人弄反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她想,管这人是男是女,总之先拿到镜子再说,遂裂开嘴朝莫予一笑,娇俏柔美的脸莫予抬手就能摸到。
“我找到你了。”
异兽惑音。
然而莫予只看了她一眼,完全没受到印象,反而像看到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哎呀”一声,一手捂面,一手扣弦,抬手就是一招蜂鸣七弦,一点都没有留情。
那弦声如蜂鸣,并不高亢明亮,却别其他的音刃多了可怕的震颤,割破空气时,甚至能想象一把高速震动的锯子朝你飞来,要割破你的头。
阿步一直很自信自己的人样,从浮生林出来之后,一路都非常顺畅。不说男女老少通吃,至少很少有人说讨厌她的。被莫予这么一整,立刻就怒了。
再一次虚空踏雾,然后就地一滚,避开那波音攻,随即是一声愤怒的大吼。
“嗷。”
兽纹覆面,虎牙伸长,美人变成了女妖。
其实莫予并不是针对阿步,而是他从小就受到母亲的虐待,后来又被母亲卖到妓院。他的长相让他长期被妓院里的女人□□,□□不成就陷害栽赃,当他屠掉整个妓院里的人之后,他吐了很久他。
后来,他发现他对女人都有生理性的厌恶感。他只爱男人,也只能爱男人。他喜欢被人养在家里不出门,被有钱人养着就更好了,他可以单独住在一个小楼里,不用见女人。
再后来,他认识了胧,胧跟他很像,他把她当成了同类。
莫予心头一慌,第一反应就是将幻花镜往夜空中一扔,琴弦破指。
鲜血爬上了幻花镜,顺着幻花镜古朴的纹路流动。
幻中之幻终于开启。
二琴合奏魑魅魍魉曲,星河倒灌,日月回转,黄沙被掀起数十丈,铺天盖地。
天昏地暗中,无数恐怖生灵从地底爬起,朝着阿步袭去。
阿步整个身躯猛地抖了抖,暴长数倍。鳞片从她的身体中长出来,两只蓝色眼睛就像燃着幽灵之火。
云夜南端,有林浮生,异兽名为,麒麟。
麒麟兽相!
兽面上露出不屑,猛地一扑,在莫予毫无提防的情况下,前蹄死死踩在莫予的肩膀上,燃着火的后蹄踩在琴上,连同莫予凝脂一样的双手。
“呲呲”声后是两个巨大的脚印,整个琴彻底燃烧起来。
“啊!!!”莫予发出尖细的惨叫。
阿步晃了晃脑袋,觉得此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一口就咬掉了莫予的头。
一代美男就此死于兽口之下。
不过片刻,阿步就将那头颅吐了出来,嘴里还有一个莫予藏在发髻里的毒蜂针。阿步“呸呸”两声,表示嫌弃之后把针藏了起来。
“光是脸好看有什么用,没脑子也活不久。上一次我是要照顾老薛的棺材才不小心被你们整了,怎么可能再被整一次啊。”阿步变回人形,取出腰间的水囊漱口一边嘲讽,“告诉你啊,幻花镜是我家的东西,对我没有用的,真是蠢货。”
嗯,母亲说的,要保持身体的清洁才会好看。
阿步慢吞吞捡起幻花镜,朝着那个一脸血的美人头吐了个舌头。
幻花镜对阿步没用,是莫予没有料到的事情。而薛素衣早在一开始就陷入幻境,完全被胧折磨得不成人形,则是阿步这个脑子里最多两根弦的麒麟没料到的。
薛素衣知道自己逃不过幻境的围捕,多年前受过的训练还在脑子最深处刻着,只要保持理智找到幻境中的漏洞,是可以让琴师受到反噬的,所以他有反击机会。
事实总是比想象残酷。
薛素衣万万没想到,魑魅魍魉曲双重奏加上幻花镜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洞察力,这个幻境正好揭开了他这一生最痛的伤疤。
愧疚变成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一点点侵蚀他的心。
那是噩梦,他进入过无数次,每次都试图去改变什么,但永远都是无能为力。
百里困月湖,三十六路引魂桥。
这是薛素衣活到至今最无法释怀的过去,哪怕这些年他一直跟着薛藏雪,薛藏雪也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他也依旧把自己当成护卫,去服从,去寻找命令,去完成使命。
作者有话要说:
阿步:我总算有点戏份了,不枉我千里迢迢送棺材啊。
第54章 物腐虫生
新历996年,北野五国,池兰。
迦楠谷一面背靠着苦竹峰,另外三面被连绵起伏的小山包围,山谷的最外圈是一片原野,深深浅浅的青草常年无人修剪蔓延开去,遮住了原野上的小路,放眼望进去就跟荒原差不多。
而山谷中间尽是奇花异草,一年四季均是花团锦簇,香气馥郁。再加上大陆极北特有的薄雾,每隔一阵就会由苦竹峰的夹缝中降下,一时间宛如仙境。
就在这片繁花似锦中,藏着一片毫无生机的竹林,竹叶虽然翠绿,却像是时间禁止了一般,风不动叶不摇。竹林深处有一个人造的不规则湖,池中间又是一个袖珍小岛,水面不够宽,如同银色镜面,安静缓流。
池塘周围装饰了一圈人造的青砖,还种着各式各样的草,青草翠□□滴,颜色浓烈得十分诡异,一看就是剧毒之物,让人不敢触碰。七八架古旧的吊桥从小岛延伸出去,分别连到湖中心的高脚楼上,每个高脚楼又延伸出三架吊桥交错着到达靠山的房屋。
百里困月湖,三十六路引魂桥,这是迦楠谷禁地。
一个约莫十岁的白衣少年坐在湖边看书,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但是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他太安静了。
“哥!”一个粉扑扑的小女孩捧着一只小灰兔,跌跌撞撞爬上吊桥,老远就朝着白衣男孩喊道,“看我的兔妞妞。”。
“彼星小姐小心啊,”后面的男孩使劲拽住女孩的衣衫,“引魂桥上不要快跑。”
那女孩约莫四五岁,长得跟少年有几分相像,虽不是亲生兄妹,但据说跟当年的少年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血缘这东西真是说不清楚。
她穿着橙色的小衫,裙摆有些长,一路在吊桥上小跑,像只小松鼠。
男孩则一身灰色的武打短衫,是个小小的预备护卫。
少年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温柔灿烂,那股成熟的气质瞬间被冲淡,被阴霾罩住的禁地似乎也在这一刻亮了起来。
“彼星、素衣你俩慢点,别跑太快。”少年合上手中的书朗声指挥道:“前方岔路口转右路,上台阶沿中路走...”
“知道啦!”彼星哼了一声,这个阵法走一次就能记下,担心什么。
眼看两个小孩快要走到最近的高脚楼,那只小兔子不知怎么的像是突然受到惊吓,在郁彼星手上不断挣扎19 21 页, ,然后挣脱钳制,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墨黑影子从水里窜了上来,灰兔一瞬间被黑影带起的漩涡吞没。
薛素衣拉着铁索往塘中看去,水里在冒泡,一股寒冷阴森的气息扑了上来。
巨大的身形,黑得发亮的表皮,无意间露出的牙齿十分尖锐。
海兽?
这湖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生物?
兔子消失了,除了震荡的水波,和残留的一丝鲜血,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
三人惊魂未定之时,引魂桥开始晃荡,锈迹斑驳的铁链因不断碰撞而锒铛作响,唯一正确的通道被改变。
有人擅闯禁地。
彼星哇的一声就哭了,脚下一软就摔倒在吊桥上,顺势又划出去好远,眼看就要从铁索缝隙中掉下,而湖中是另一个禁地侵入者——来历不明的海兽。
薛素衣像只小鹰一般,脚下猛地一蹬就扑到彼星身边,牢牢将她圈在铁索之间,一时间两人被困在桥上不得动弹。
白衣少年几乎目眦尽裂,明明就在抬头可见的地方,只是三丈而已,自己却只能按下岛上石桌边上的机关,等待谷中护卫救援,没办法去救他们!他们能坚持到那时吗?这是禁地,如果不知阵法走向,谷中护卫是不能很快进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