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掂了掂箱子,箱子并不重,由不会浸水的鳄鱼皮做成,里面的东西不晓得是什么,但闫虹真的完全没想过要打开看看。
哥哥说过,走镖的有一个金牌保命技能,不是要管住自己好奇心,而是根本不能有好奇心。
闫虹眼睛笑得弯弯的,这可是自己真正的第一镖呢。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开门红!
第三天,戏班如约到了城中。
戏班在晚上才会开场,毕竟夜幕低垂时,幽微灯火下,才是皮影戏最有魅力的时候。
奚琴悠悠之下,幕后人两手托起那些活着或者已经死去的角色,用灯影照亮他们辉煌或惨烈的一生。
一套皮影,一块白布,就架起了大陆的万古长史,描出了江湖的千秋兴衰。
今日演的是这些年非常普及的“中原三幕”。
第一场讲的主要是疾风剑陆言,先是陆言令人艳羡的书香世家出生,随后是少年时的陆言因为母亲的去世跟陆相爷翻脸离家出走,最后是弃文从武自学成才,击退黑暗堂。
第二场是讲紫电灵猫宁裳华和评剑师颜秋白的初次相识,两人在千丈屏下立下赌约,一旦宁裳华翻越千丈屏颜秋白就要让出城主位,最后两人终成眷属,共同治理兰吾城的故事。
第三场是场大戏,先是公子无颜得灵剑,答应裳华夫人三件事,随后是公子无颜成魔,最后是宁裳华与陆言出现,告诉众人所谓公子成魔其实是个谣言,公子无颜是个英雄。
闫虹在话本上看过这些故事,但她觉得这一次的戏比话本上来得更加让人感动,特别是公子无颜那一段特别真实。公子无颜的灵剑被无数人觊觎,公子无颜却忍住了这些,帮助宁裳华其实做了和陆言相同事情,他一个人担负了所有的骂名击退了光明堂。
话本上公子无颜在路上遇到一位理解他包容他的美人,两人双双归隐,这个结局和陆言的结局几乎是一模一样。但这个戏班的结局和话本结局有一点不同,宁裳华和陆言出现在公子无颜的墓碑前,告诉大家公子无颜是已经死了,与光明堂一起。
闫虹带着小皮箱坐在戏台外的板凳上,和很多姑娘一样,在结局时哭得一塌糊涂,连手都因为鼓掌拍红了。
怪不得大家都说这个戏班最近生意特别好,在每个地方都只演两天,真是精彩的戏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人偶章开始了。
某些人要回来了。
第63章 人皮之偶
人散之后,戏班开始收拾戏台。
闫虹用袖子擦了擦脸,拎着箱子就往后台走去。闫虹的眼睛才哭过,在光线不怎么好的后台本就看不大清晰,那后台的门槛又实在太高,一脚迈过门槛时她竟然摔了一跤。
好在闫虹很是机灵,一直将皮箱用皮绳牢牢捆在自己手上,随时将手举得高高的,所以摔倒之后皮箱仅仅在地上顿了一下,没有倾倒。
有时候,命运总喜欢跟人开玩笑。
闫虹刚站起来往前走,立马又被地上的大坑绊倒,还没来得骂人,她的脑袋就撞上了一个硬物。她只感觉到眼前一阵发白,耳中一嗡,就昏迷了。
等闫虹自己摩挲着爬起来,呆坐在地上揉自己起了包的侧脑时,已是月上中天。
她先是很气愤,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扶她起来。然后她感到十分惊愕,她昏迷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
再看一眼货物,那个绑在手上的小皮箱,砸了两次到地上,现在已经开了一角。她终于没忍住偷偷瞄了一眼,里面似乎全是皮影?
原来是皮影啊,确实应该是皮影的,毕竟是给皮影戏班的嘛。
之前自己给自己营造的恐怖心理已经逐渐淡去,闫虹还是鼓起勇气向内堂走去。
内堂里有光,这个时间居然还有人在。
闫虹一阵欣喜,探头去看,灯火摇曳中,有三个人在打牌。他们分别背对着屋内的三面墙,墙边都是皮影戏的工具。闫虹从门口进来,正好将第四个位置填上,就像设计好的一般。
闫虹怯生生跟三人打了个招呼:“我是追风镖局的,这里有一件你们的货物。”
第一眼,她先看到一个女人。那是非常普通的女人,普通到走进菜市场就能立刻消失的那种,她的背后是一大片白色的幕布,
接着是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不到六十岁,可惜头发全白了,他的背后是一把把黑色的长钎,想必是支撑皮影的钎子,居然不是常见的竹棍,而是金属做的,真是讲究。
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三十来岁,长得十分英俊,想必那就是收货人了,他的身后重重叠叠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皮影,影子倒映于桌上,竟是栩栩如生。只不过那些倒吊这的人手里都拿着刀剑,把闫红很是吓了一跳。
三人都看到了她,但牌局正在关键时刻,只有老人对闫虹道:“等一下哦,小姑娘,这最后一把牌了。”
闫虹常年走街串巷,对这种牌局也是有一定的了解。探头看了一眼,老人拿了一手好牌,但还看不出接下来的打法。而女人其实已经赢了,但她就是稳住不摊牌。
这倒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种牌讲究的是先走先赢,女人为什么不愿意说自己赢了呢?难道她是个新人,要让着戏班里的老人?
当她准备过去看英俊男人的牌时,老人却伸出了脚悄悄阻止了她上前。
闫虹看着老人眨眼,突然领悟到既然这两人都是要赢的牌,就说明男人这一把运气一定不好,运气不好的人,脾气总是容易暴躁的。
于是闫虹缩回了老人身边。
等牌局结束的时候,男人果然输了。
先是老人摸到了一张好牌,就将所有的牌甩了出来。
“我赢了。”
男人看向女人,问:“兰姑娘,你已经三把没有要牌了,是死牌么?还是说,你早就赢了?翻出来看看呗。”
女人微微笑着将牌一把扣在了桌上,道:“不用看了,死牌,这把是藤叔赢了。”
男人的脸色十分不好看,闫虹立刻把箱子交放到桌上,说:“这位大哥,这是你的货,请收好。”
男人拿起箱子晃了几下,挥挥手让闫虹赶紧走。
闫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之后,又鬼使神差地添了一句:“各位以后有走镖都可以找我,追风镖局,快腿闫虹。”
男人手中的箱子“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闫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行动,不由自主低头去看了一眼那个箱子。
箱子已经被打开,确实是皮影。
“闫虹?”男人狞笑起来,一把拽住闫虹的棉袄领子。
闫虹的像是被恶魔盯上了一样,一个激灵,手指发麻无法动弹。她下意识看向屋内其他两人,藤叔和兰姑娘稳稳坐在位置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男人指着箱子里的皮影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闫虹颤声说:“我就是来送货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的眼睛很黑,黑得让人看不清情绪,如同地狱深处的恶魔张开的大嘴。
男人嘿嘿一笑,顺便捡起一片皮影,凑近了闫虹的脸:“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人皮。”
“人皮啊,可不比其他皮,都说人的脸皮特别厚,实际上扒下来也并没什么不同,甚至还没有牛皮驴皮结实,要想做成皮影还得好好花点心思,否则一不小心就废了。”
“你看我手中这一片皮影,自称芒城第一脸皮厚,可还不是只有背上那点皮能够用。但是女人的皮不一样,细腻得很,画画刻皮效果都很好。”
男人越说越放肆,拽着闫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后面那两人均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仿佛这个戏班本就是人皮戏班,来的人通常有去无回。
闫虹突然想起了在酒馆里听来的故事。
天杀的人皮交易,哪里是交易,分明是滥杀无辜!
一股子热血涌上了她的头,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怎么也得报官来抓住这些恶人。
闫虹的一双眼睛不断乱飘,试图找到逃走的机会。
“你是专程把自己送来给我制新皮影的吗?”
男人扯了藤叔身后的钎子准备在闫红身上开口放血,却看到闫虹的眼睛死死钉在地上的皮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