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拉斐尔打完针后,他笑着建议:“你的脸很白,现在不是很流行去晒太阳么,你也应该去晒一晒,这城市东南边的邻城东区靠海,那里有一大片沙滩,你可以考虑一下日光浴。”
我脸一僵:“忙得很,没那闲功夫。”
“哦,好吧。”他开心地说,“除了治病的指令,这是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会记住。”
我感到很无奈:“随便你。”
拉斐尔说:“我总是跟你说话,没打扰到你吧?”
你也知道啊!算了,反正你也活不久了,你开心就好。
我淡淡的说:“没有。”
我想到什么,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肤色?”
根据规定,进这种病房,医生基本都是全副武装,我每次来都带着严密的口罩穿着隔离工作服,吝啬得只露出一双眼。
他说:“我刚来的时候,虽然是另一位医生帮我诊的病,但我记得当时你一直站在他旁边。”
哦,记忆力这么好?
我有些惊讶:“难道你能仅凭一双眼就认出一个人么?”
“嗯!”他虚弱的笑了,“这应该是我仅有的勉强能称得上是优点的能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连更
回忆1947算是番外,但是也可以和正文连起来看~就酱,希望小天使们,阅读愉快!
第22章 回忆1947(二)
我不由正色道:“不,这是个很厉害的能力。唉,如果你没有落到这步田地,完全可以去为军方服务。”
他听我这么说,觉得不可思议又很有道理,竟笑弯了眼:“这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我随口安慰道:“人生是很广阔的,路也有很多,你可以多想一想。”
多想一想,最好沉浸在沉思里,也许就不再那么烦人了。
他看着我,忽然问道:“医生,我还有多少日子?”
我边给他换药边说:“还有很多很多~”
心道:最多一个月,没多少了。
拉斐尔的眼里着了暖意,仔细的瞧着我:“谢谢你。”
谢谢你?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感觉一种很悠幻又陌生的感觉在心中乍现了一下。
两秒之后,我冲他眨了眨眼:“哇哦,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谢谢',完了,我被感动了~”
这话是真心话。
唉~老子活了这么久,真的从来没人对老子说过谢谢。额,可能也是他们没机会说吧……
拉斐尔瞪圆了眼:“第一次?原来都没人对你说过吗?”
我撇嘴道:“没有。”
拉斐尔笑若春风:“那可真是他们的遗憾,我感觉好幸运,竟然能成为你的第一次。”
我开了黄腔:“可惜啊,此第一次不是彼第一次。”
拉斐尔听后“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医生……”
我耸了耸肩:“你也是一个可爱的病人。”
一来二去,我在拉斐尔的病房里,再也未沉默不语。甚至每次去,都聊上个三五句。
看着他越来越孱弱的身躯,有一次,临走头,我终于憋不住问他:“怎么也不见有人来探望你呢?”
对比实在是太强烈了,我掌手的其他的病人们,最少的每周也会有家属探望,只有他没有。
从来没有亲友来登记过,从来没有人来看过他。好像是一片被社会遗忘在角落的残瓦,任由雨打落尘。
拉斐尔苦笑一声,自嘲道:“我是个孤儿,又染了这种病,谁会来看我啊?”
我问:“难道你没有朋友吗?”
人类不都是有朋友的么?
“混我们这个圈子的,朋友还比不上一张票子。医生是在逗我开心吗?”
我说:“Sorry,l don't know.”
他望着我的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己自作自受……”说完,他忽然定神看向刚给他测完血压的老子,翘起嘴角,温柔的笑了,“你不就是我的朋友吗?”
老子心里“咣当”一声。
不!老子不是你的朋友,老子也根本不需要什么朋友。人类怎么可能是我的朋友呢?这真是一个好玩的笑话~
我笑了:“好啦,等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便立即开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我正在他剃秃的头顶的毒疮上擦药膏时,他突然说:“医生,我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想了想,说:“我叫维姆派尔。”
“Vampire?”拉斐尔垂下眼,“这是你的真名吗?”
我说:“当然~”如假包换,真得不能再真。
拉斐尔扬起嘴角,抬起眼皮瞅着我:“很奇特的名字!”
我说:“彼此彼此,你的'拉斐尔'也不赖。”
听到我这样说,他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说:“别笑了,不许动。”你一笑浑身就开始颤,上药很麻烦的,笑个毛线笑?真是不能理解。
但他直到笑红了脸,开始剧烈的咳嗽才慢慢的停了下来,眼睛亮亮的:“难道你不觉得一位吸血鬼却给一位天使治疗很有趣吗?”
老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心说:不觉得,我只佩服你的脑补能力很强大,笑点很低。
我严肃的看着他:“这个世界上没有吸血鬼更没有天使,不要乱想了,好好呆着。”
拉斐尔神色黯淡下来:“那……有天堂吗?”
天堂?怎么可能有天堂呢?老子活了这么久,天堂没见过,地狱倒是见过不少。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觉得有,就肯定有。”
呼,终于涂完药膏了~
拉斐尔咧了咧干裂的嘴唇,认真的看着我:“嗯……那……维姆觉得有吗?”
没有。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刚要开门,他立刻说:“昨天有个医生进来跟我说,我预交的钱已经不够了,今晚我必须离开这里。”
啊,在金钱面前,人类真是没有同情心呢~
我转回身:“所以?”
“所以,没有明天了。”拉斐尔用一种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神色盯着我,笑了。那是一个淡淡的笑,一个不带有一丝勉强的笑,舒心又自然。
但是,在那个笑容里,我却感受到了满满的不舍、留恋和一种我异常陌生的情感。
我沉默了,片刻,我说:“不,你还有。”
直到现在老子也拒绝承认老子是被那个笑容打动才做了接下来的事--------我跑到收费台续交了拉斐尔的治疗费用。
唉~只是因为老子很无聊而已,那么死板做什么?吸血鬼的生活也是需要调味剂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
连更
第23章 回忆1947(三)
每一个后天感染梅毒的病人在最后的日子里,长得都差不多:渐渐腐烂的面容、枯枝一样的身体和一双早就被世俗的利与欲污浊的眼睛。我把它们称为梅毒病人三大特色。
但是拉斐尔不同,有一点不同。
他的眼睛并不污浊,反而很干净,甚至还有着罕见的纯真。尤其值得表扬的是他在老子上药的时候从来不哭,连吭都不吭,除了爱唠叨,基本没什么怪声。反观别的患者在老子耐着性子上药的时候不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哼哼唧唧就是嗷嗷直嚎。
也许这些才是我帮他的真正的理由吧?毕竟哥可是一个有眼光的吸血鬼。我这么对当时的自己说。
后一日,晚上8:30。
老子去给拉斐尔治疗的时候,进门拉开灯后,发现拉斐尔并没有睡,而是睁着眼,双目炯炯,并且从老子进来就一直在盯着老子。
哥走到床边时,拉斐尔一把拽住了哥戴着手套的手,脸色激动:“昨天你走后,那位医生通知我不用走了,可以继续治疗。是你做的吧?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报答?老子不由自主的扫了一眼那被病痛折磨得轻薄又瘦弱的身躯,干干的扯了一下嘴角,淡然的说:“不用了,好好配合治疗就行。”
其实我也只是交了半个月的费用,也没花太多钱,算算日子,到这种程度,医院只是在帮他输水吊着命罢了。
能活多久,全看天了。
拉斐尔却感动到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用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