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之后才发现他在病床上躺了一星期,尽管营养液输着,但人还是不可避免地瘦了一圈。
面部的骨骼愈发突显,轮廓也跟着深刻了起来,下颌骨的线条薄削,透出了几分冷峻,但五官细致柔和,又把那种凛冽中和了大半。
苏闲的目光悄无声息地顺着他饱满精致的眉弓和颧骨,滑过微翘的鼻头,最后游走到了略显苍白的嘴唇上。
就看了一眼,他就难以自制地想起了那个掺着血腥味的亲吻。
他不动声色把视线从对方的脸上移开,接着,又一不小心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许是消瘦的缘故,手腕上的那块尺骨格外突出,越发衬得手腕只剩细伶伶一圈,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苏闲放在裤兜里的手闷出了一层热汗,还得克制着自己伸手去握他的冲动。
“今天上午醒的,冯小山叽里呱啦地吵了我一天。”钟云从微笑着汇报了他一个白天的经历,“中午吃了点流食,要是平时我肯定吃不下的,不过七天水米不进,再没滋没味也变成琼浆玉液了。下午的时候,小桃把她姐姐的新生儿抱过来给我看了,早产儿,个头偏小,但脸红扑扑的,还是很可爱。”
“就这么大——”他说着比划了一下,而后又叹了一声,“不过我没抱到,手上扎了好几个针头,张既白不让我动。”
苏闲听着他絮絮叨叨,唇角先是不由自主地上翘,中间又蓦然抿了起来:“你的确不该乱动,这瓶药水还没输完呢,结果你就把针拔掉了。我去让人——”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先被钟云从拽住了:“他们到了点儿,自然就会过来,你就陪我坐会儿吧,啊?”
苏闲像是被失了定身法一般,背脊不自在地僵着,钟云从又往他这边挪了挪,被子里带出的温暖气息也拂到了他身侧,苏闲的心倏地一颤,身体愈发地紧绷。
钟云从那只任性地拔了针头而暂时获得自由的手堂而皇之地挤进他的裤袋,手心和他的手背叠在一起,那一瞬间,钟云从觉得对方似乎连血管里的血液流速都加快了。
空气迅速地升温,钟云从瞄到苏闲泛红的耳根,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摸个手而已,苏长官也能紧张成这样?”
他缓缓地凑过去,鼻息一点点地晕在他的侧脸上:“你怎么这么纯情哪?”
苏闲蓦地一僵,又想着门都关了,干脆破罐破摔了——他做了他之前就想做的事,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旋即,空着的另一只手伸了51 53 页, 过去,贴在他颈侧的动脉上,探测到急促的脉动之后,他颇有底气地反唇相讥:“装什么装?自己还不是一样!”
钟云从乐不可支,顺势把下巴往他肩上一搁:“你以前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苏闲目光不善地横了他一眼,好在没有把他甩下去,只是没好气地一撇头:“没有。”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钟云从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是不是你眼光太高了?”
“‘孤岛’里本来就是朝不保夕的,加上我这份工作,更是生死不定,没必要耽误别人。”他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再说了,也没什么人看得上我……”
钟云从差点喷出来,苏闲没忍住又瞪了他一眼,后者边笑边问:“没有人看得上你?不会吧?我还以为是你眼高于顶……”
他挑起半侧眉尾:“人家为什么一定要看得上我?我又没什么特别之处。”
“大帅哥,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好看啊!”钟云从摇头失笑,“不过看你这么不解风情,平时又老臭着一张脸,就算有人看上你估计也不敢说了。”
“原来,”苏闲似是有些疑惑,“我算是长得好看的吗?”
“……”钟云从此刻十分怀疑这货是故意在他面前卖萌,好博取他的怜爱——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他这一招十分成功。
“哎,我现在真很怀疑你究竟是什么审美观?”钟云从变本加厉,整个上半身都黏糊了过来,“你觉得自己不好看也就算了……不会觉得我也是相貌平平吧?要是真这样的话,我要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了——我从小到大也就这张脸拿得出手了,决不允许别人诋毁它!”
“这个嘛……”苏闲一本正经地回道,放在他颈侧的手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他的下颌处,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我得好好看看才能答复你。”
他这人极少主动,骤然这么一撩,钟云从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了,脸也一下子腾地红透了,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刚还一副老司机样儿呢,结果三下两下就被打回原形了。
苏闲一只手托住他的下颌骨,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他的一张脸,来来回回地观察了好一会儿,钟云从有点想笑又有点委屈,心说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选美比赛的评委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就在他叹了口气,准备拨开他的手反客为主的时候,他的手却先被按住了,苏闲的手掌覆在他蠢蠢欲动的手背上,慢慢地低下头。
窗外透进的暖光斜斜地打在钟云从的身上,为他的周身涂抹上一层微亮的噪点,发梢上反射着数不尽的细碎光芒,苏闲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他不断地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直至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双方的呼吸都不太平稳,这让彼此的气息交换的更彻底,从前在某本不知名杂志上一目十行扫过的文章片段在钟云从意乱情迷的大脑里闪现——通过闻对方的气味获得快感,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亲吻。
他们的嘴唇只有毫厘之隔,薄薄皮层下聚集着的大量神经末梢在蓄势待发,只要张嘴,就有可能擦枪走火。
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干涩的嘴角,微微地笑了起来。
“还……过得去吧。”
只是过得去?简直胡说八道!钟云从愤愤不平,正欲咬他一口泄愤的时候,门毫无预兆地被人推开了。
床底像是安了弹簧,两个人都在刹那间跳了起来。
“嗯……我看时间到了了,来给病人做个检查……”张既白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脸淡定地瞅着那对狼狈至极的新晋情侣,“当然,这个检查也不急于一时,需要的话,我可以先退出去,过会儿再来……二位意下如何?”
第112章 慌不择路
对于张医生的话,钟云从嘿嘿傻笑,假装没听出他的调侃,苏闲则是恼羞成怒,眼角抽动:“你不会敲门吗?”
“哦,不好意思,因为之前我来的时候钟基本都处于昏睡状态,敲了也没人应,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张既白毫无诚意地道着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苏闲轻咳一声,还没来得及回一句什么,又听到他轻描淡写地埋汰道:“我会在进门之前,先问一句‘苏长官在么’。”
“咳咳咳——!!!”卡在苏闲喉咙里那句咳嗽立刻从微风升级为台风的程度,差点把他呛死,偏偏有人好死不死地在一旁落井下石地狂笑,这让他的矛头迅速掉转:“很好笑吗?”
面对着他板起来的脸和不太友好的语气,钟云从很识时务地换了一副纯良乖巧的面孔:“不笑了不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苏闲斜了他一眼,又转向张既白,一本正经地申明道:“……用不着问,以后我没事不会来这里。”
张医生只是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对比起来,钟云从的反应要强烈得多,他慌慌张张地攥住苏闲的袖子:“你别生气嘛……谁说没事的?我有事啊!”
苏闲没好气地瞪他:“你能有什么事?”
“看不到你就会有事。”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也不管还有没有旁人,就那么脱口而出了,“相思成疾,泛滥成灾。”
苏闲差点被他没皮没脸给气晕过去,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张既白的表情,有点心虚有点懊恼却又有点窃喜。
这下要被取笑至死了。苏闲生无可恋地想道。
结果一转眼又发现自己的手悄悄地被人握了一下,又让他瞬间打脸,体会到人世的美好了。
他的余光扫过去,正好瞥见钟云从对着他露出了八颗牙。
苏闲没绷住,嘴角也跟着矜持地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