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钟云从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窗外,又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此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疲惫登时潮水般向他涌来,他悄悄地伸了个懒腰,不过不敢抱怨就是了,毕竟局长大人这么晚还陪着他呢。
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嘴上也没说什么,不过一次又一次地陪他进行这个特训,对他来说肯定也是不小的负担。
钟云从还是很过意不去的。
“对了宗局……”“什么事?”
他本来想好好道个谢,不过宗正则一个眼神就把他的话给堵回去了,他想说的话在宗局听来可能就是虚头巴脑那一套,说出来反而可能还要被骂。
钟云从权衡了一下,又默默地把话咽回去了。
“咳咳,没什么。”
宗正则大概能猜到这小子想说什么,又笑了一下,随后却是琢磨起那个从钟云从梦境里窥视到的女人。
他的这位“母亲”,宗正则眼生得很,在记忆里筛选了一圈,最后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个人。
是那个人在外面找的女人?
宗正则暗暗地冷笑了一下,那老家伙还真是会享受,当年造下那样的孽,结果整个梦川却只有他逃了出去,还凑齐了妻和子,享起了天伦之乐。
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啊。
宗正则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掠过闭目养神的钟云从,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对这孩子倒是真的不错,只不过,钟云从说到底也不过是枚被精心呵护的棋子而已,别说钟致远了,就算是他的亲生父母,也没好到哪儿去。
就在他陷入深思的时候,钟云从忽然叫了他一声:“宗局?”
宗正则恍然回神,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而后波澜无惊地望过去:“嗯?”
“我歇的差不多了,开始吧。”
话不多说,他很快又投入到新的噩梦中。
这个历程,还是要比他想象的难得多,虽然他如今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但在短时间内却是无法再次突破,接下来的几次梦境,亦是如出一辙——他自己构造的安全地带,还是不足以成为保护他的堡垒。
不过他保命的时间还是延长了不少,可这也意味着做梦的时间也比之前长得多,随之而来的后遗症就是,他的精神包括体力都消耗的很厉害了。
又在经历了数次“死亡”的过程之后,钟云从差不多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宗正则缓缓地踱到他跟前,同时顺手撩开了窗帘,即使闭着眼睛,突如其来的白光还是刺激到了钟云从的视网膜。
他费力地侧过脸,勉强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熹微的晨光。
他忽然感到有点绝望。
这一夜……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而他目前为止,还是没能在梦境里成功生存下来。
“宗局……”他嗫嚅着出声,“我太没用了……”
宗正则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听了他的话之后,摇头叹气。
他的反应算是让钟云从的心凉透了。
“你不是没用,而是被钟致远养废了。”
钟云从愣住了:“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的攻击性太弱了。”宗正则蹲下身,双眼凌厉地捕捉住他的眼神,“你只想着改变这个我的梦境,以求自保,可如果不除掉那群异种,你永远都无法实现这个目标……要知道,小狗可是没有办法在丛林里生存的,你要亮出獠牙和利爪,逼自己进化成狼才行。”
钟云从的嘴唇动了一下,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既然你有改变的能?6 68 页, Γ俏裁矗弊谡蛭⑽⒁恍Γ安皇宰哦崛∶尉车闹鞯既ǎ蛘撸纱嗷倜鹞业拿尉衬兀俊?br /> “一旦你毁了它,那所有对你的威胁也会随之消失。”
钟云从怔怔地看着他。
“顾忌我吗?”宗正则笑着摇头,“不,不用,你只要发挥出你最大的能力就行了,其他的不必考虑。”
钟云从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那口堵在胸中的闷气缓缓地沉了下去。
“我知道了。”
第153章 破局
记不清相同的戏码重复上演多少遍了,像是有剧本框住似的,场景和NPC都是限定的,在规定好的时间按部就班地出场。
一样的风,一样的雪,一样的怪物。
当钟云从被一群行尸走肉包围着,全身上下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他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恐惧,只觉得厌倦。
连恐惧都失去了,那宗正则设下这个梦境的初衷,是不是再也无法实现了?
钟云从不可避免地感到灰心,还有迷茫,不明白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是爬起来和异种们拼杀,还是躺着等到醒来,再开始下一轮梦境。
钟云从苦笑了一下,忽然这简直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浪费时间不说,还毫无意义。
不,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人的精神状态是有一个承受极限的,当这个极限被冲破的时候,要么崩溃,要么反弹。
钟云从已经到了这个临界点。
无论如何,是成是败,都在这一局结束吧。
他想起入梦前宗正则对他说的话,“要么夺取梦境的控制权,要么干脆毁灭梦境。”
宗正则老早就为他提供了解决思路,只是他没能做到而已,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别无选择了。
可是……该怎么做呢?钟云从的视线游移不定地掠过四周,将整个环境纳入眼底。
不得不说,这个梦境模拟的太过完美了,无论是触目还是体感,都真实的让他怀疑人生。
寒意,痛感,飞舞的雪片,狰狞的怪物,矗立的建筑……无一不逼真。
钟云从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气顺着器官进入肺中,锋利的痛觉随之而来,令他愈发挫败。
找不出破绽,什么控制、毁灭,都是无稽之谈,他根本无从入手。
尽管焦躁的不行,但他还是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现在不能就这样“死”了,他抬起头,重重地撞在一只试图咬断他颈动脉的异种的脑门上,后者“嗷”的叫了一嗓子,他自己亦是头破血流。
他一头栽倒在地上,血液漫过他的双眼,苍凉的夜空在他视野里愈发的模糊扭曲起来,唯有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下。
额头还在隐隐作痛,钟云从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原本还带着些暖意的气息立刻在低温中凝结成稀薄的白雾,缓缓地逸散开来。
眼睛被血水浸的难受,他伸手去揉,却没想到,一片冰凉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紧接着,又飘下一片。
晶莹剔透的雪片并排挨在一起,将手背上的血色衬得更加殷红,对比分明的惊心动魄。
钟云从的目光莫名被这片精巧的六边形冰晶所吸引,他长久地端倪着它,专心的不可思议,甚至连肩膀被异种一口咬住也无动于衷。
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
钟云从在经过仔细对比之后,惊异地发现了这个事实,不过为了让听到推论更严谨些,他又伸出手捞了几片雪花。
几番对比之后,他最终确认自己的结论——这就是,梦境的破绽。
就像是世界上绝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不会两片雪花是一样。
更遑论,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所有的雪花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钟云从不知道宗局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总之,这个疏忽总算让他寻到了破局的机会。
这满天飞舞的雪花,就是他的生路。
异种的攻击愈发的激烈,但只要不致命,钟云从便挨着剧痛,没有去理会它们。
他闭上眼睛,手心里的冰晶开始融化,而他的脑海里,却开始浮现无数枚雪花的形状。
最初,它们一模一样六边形晶体,如同松柏的枝叶,片刻之后,它们各自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很细微,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发觉,但较之先前,已然千差万别。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手心里依旧躺着几枚沁凉的雪片,扫了一眼,形状各异,他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
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当那些雪花落到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上的时候,他的伤口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而异种们在沾上雪花之后,惊慌失措地察觉到,它们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