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从!”宗正则的声音已然充斥着怒火,钟云从正忙着轻拍着父亲的背,帮他顺气,闻言,他转过身,将钟致远挡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十分无奈:“宗局,我知道你怀疑他……可你目前毕竟没有证据不是?就算真是犯人,也要有调查取证的环节吧?哪有什么程序都不走就直接……”
他试图心平气和地跟对方讲道理,可宗正则显然并没有那个耐心听他说完,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钟云从身后的那个人,目中精光一闪,钟致远的身躯再次飞起,后脑勺用力地与墙壁接接触,撞击声听的人心惊肉跳。
钟致远哀嚎一声,旋即咳出一大口鲜血。
钟云从头皮一炸,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他握紧自己的双手,好让它们不再继续颤抖,他的余光扫过钟致远嘴角醒目的血迹,旋即挤出了一个笑容,哀求地看着宗正则:“请您……不要这样……”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这样莫名其妙地现身,你不觉得有鬼吗?你确定他真的是你父亲?”宗正则冷冷地盯着他,“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的话……”
“我说,”他定定地与宗正则对视,先前的慌张与乞求水波一般消失不见,声音平静的不可思议,“不要这样。”
宗正则猝不及防的,被一阵无形却强势的压迫感笼罩着,有那么一瞬间,别说是发动精神力了,他整个人都几乎无法动弹。
后生可畏啊。他在心中黯然喟叹,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欣喜,与英雄迟暮的凄凉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境掀起了一阵奇妙的涟漪。
姜还是老的辣,钟云从以自己精神之力凝结而成的枷锁其实没能禁锢他太长时间,但宗正则并没有表露出来,表面上仍是一副被压制的状态,可暗地里,已经开始酝酿下一波攻击。
钟致远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手颤颤巍巍地搭上钟云从的肩:“别管我了,你走吧……”
钟云从咬了咬牙,没有理会父亲的话,反而问道:“这些日子,您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突然会来这里……”
“这几个月的经历……说来话长。”钟致远摇摇头,“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我听说你在这里。”
钟云从一怔,倏然涌起了几分心酸,看老钟憔悴成这样,一定吃了不少苦。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问出那个难以启齿的问题的时候,身体却猝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起,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剧痛瞬间蔓延,然而他没空顾及,慌乱地抬起头,正好与不远处的宗正则打了个照面,不过后者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枪,枪口乌洞洞地对着抖如筛糠的钟致远。
钟云从脑子轰然一声,他倏地爬起,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不可?!就算他犯下滔天大罪也应该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吧?!你不是一向很理智吗?!”
在强烈的愤怒之下,钟云从的精神攻击再次达到了一个顶峰,更甚前次,宗正则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刮起了一阵风暴,整个视野天旋地转,仿佛有什么刹那间崩塌了。
与此同时,他也在反思:不杀了他的话……那我该怎么做?
按理来说,我会想办法把钟致远制服,再想方设法从他嘴里套出二十年前的秘密。至于最后怎么处理……看在钟云从的面子上,也许会留他一命。毕竟达到目的之后,他是死是活,并不那么重要。
对啊,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可我为什么非要置他于之死地?为什么……一见着这个人,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呢?
明明,我并不想杀他的……
宗正则猛然抬头,鹰隼般的视线犀利地剜向钟云从:“不!他不是……”
他的这句话没能说完,钟云从就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他们明明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可宗正则的咽喉却分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扼住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不准你伤害他……不准……”他喃喃出声,双眼血丝暴涨,面上的神情看起来既凶狠又脆弱,两种极端的表情交替出现,让他看起来好似一尊随时会碎掉的白瓷雕像。
他只觉得宗正则冷血无情又蛮不讲理,跟平时大相径庭,却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也同样相当反常。
他的异能在极度的情绪下被催发到极致,要是往日,宗正则会乐见其成,可这一次……他似乎有点玩脱了。
宗正则在上次攻击余波未散的情况下,这一次明显处于弱势,他的精神与肉体遭受着双重的痛苦。
钟云从的视野逐渐蒙上了一层红色风沙,宗正则扭曲的面孔也越来越模糊。
“你再伤害他的话,我就……”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就……”
他身后沉默许久的人无声地微笑起来,双手缓缓地攀上他的肩,附到了他耳边:“乖儿子,杀了他。”
钟云从浑身一震,却如同木偶一般,慢慢地收紧了自己的五指。
宗正则的表情愈发痛苦。
颈部扼制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窒息感也越来越严重,他锋利如刀的目光在一点点地涣散着。
宗正则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与死的边缘,对于这样的死法,他倒没感到屈辱,只觉得讽刺。
他最后一眼留给了藏身于他那位得力下属身后的人,眼神复杂的无法形容:是你……原来是你……我还是小看你了。
“他”从钟云从的身后走了出来,慢慢地走到了他面前,然后蹲了下来。
宗正则的下巴被抬了起来,被迫与那人对视。
“他”提起嘴角,笑的既得意,又开怀,却又隐隐流露出一股怨毒。
没想到吧,你会死在我手里。对方眼底的讥诮不言而喻。
宗正则的眼睛如同古井般平静无波,他阖上双目,平静到漠然。
尽管死到临头,但治管局的局长依旧姿态高傲。
没想到,“他”却被他的目中无人所激怒,冷不丁的,“他”竟然狠狠地在宗正则的脸上咬了一口。
本就气若游丝的宗正则的面部猛然抽搐,五官愈发的扭曲,对方满意地松口,冷笑着回味着齿间的鲜血。
“你死定了。”“他”沙哑地出声,宗正则的脸色开始发紫,这是接近死亡的整照片。
可就在此时,他被紧紧扼住的咽喉骤然一松,险些断绝的呼吸又顺畅起来,他的身体一下子没承受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在干嘛?!”“钟致远”愤怒地质问道,钟云从侧过脸,目光平淡地瞥了自己的“父亲”一眼。
大概是精神力爆发的太厉害,他眼球里部分毛细血管发生了爆裂,一时间,他的眼白漂着一大团血红,看着很是骇人。
“他”的喉间又开始发痒,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钟云从叹了一声:“你咳嗽的模样和频率,都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也就是昨天吧,他还记得自己提醒了那位女士,让她去看医生。
“何女士,您真的很厉害。不过要是之前我就知道您是一位这样出色的幻术师的话,大概不至于被您玩弄于股掌之上,以至于陷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他的眼前依旧一片模糊,那张他熟悉的脸,逐渐变得阴鸷狠毒,像是覆上了一层假面,将所有的亲切感都掩去了。
这样也好。他心想,那就不会下不了手了。
第165章 反扑
何慧琼在治管局的存在感向来不是很高,从前她与丈夫任琰都属于管理层,但显然后者职位和风头都要更高,而她为人冷淡,不苟言笑,难以亲近,又长期远离第一线,日积月累,中下层的治安官们对她自然不甚了解。后来原本的任副局长出事之后,她主动远离了权力漩涡中心,人也愈发沉默,加上身体原因,近期也不怎么出现在局里了。
正是因为这样,很多人都忽略了其实她也是名异能者,甚至都不清楚她是一名强大的幻觉制造者。
对于何慧琼,宗正则自然要比一般人熟悉些,但毕竟她已经超过十年没出过手了,宗正则一时半会儿也没联想到她。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和钟云从,在一开始就落入了何慧琼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