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再看他们,专心对付起阵法中挣扎嘶嚎的巨大蛇妖。
齐穆然走到他身边,眉峰微微蹙着,有些困惑道:“我怎么觉得,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顺利的有些……让我心慌。”
凤长歌收剑入鞘,若有所思的拧着眉,“你在无云子身上用了神息术,这种法术变幻万千,可以轻易模仿任何毒素在身体里的状态,但这是麒麟一族的天赋本能,随着麒麟一族的消失,早已绝迹于三界,你这人隐藏的倒也深,若不是我三百年前坠落凡间,也还不知这天地竟还有一只成神的麒麟兽,他们应该更想不到会有麒麟出现,按理来说,只要确认毒还在,他们就不会怀疑我的身份。”
齐穆然想了想,道:“也许他们会怀疑,你故意不解毒以隐藏身份?”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被他否决了,“我糊涂了,凤凰被尊为神兽,便是因你们有颗神心,明知可救而不救,即便日后身份暴露,你的名誉几乎也毁了,凤凰族万世美名不能毁在你手上,就像当初天宫大难你也出手了,所以他们也以为,你若在,便一定会出手。”
他敲了敲头,神色却是越发困惑,“但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凤长歌沉吟一会,忽的想到什么,“来的人实力太弱了。”
齐穆然愣了一下,也想起了什么,“他们既然一定会来确认毒有没有解,而且是在天山如此戒备森严的情况下,不可能就派这么一个分/身过来,极有可能……还有后手。”
凤长歌眯了眯眼睛,“现在我们都在这里对付他,其它地方很空虚,天山值得觊觎的地方不多,最出名的那一处……”
齐穆然脸色微变,凤长歌也想到了答案,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出口:
“太一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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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神水池底走廊。
龙君泽站在水镜之前,看着水镜之后那条沉睡的庞大黑龙,眸中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地面上正在发生着一场大战,不过凤长歌实力非凡,他一点儿都不担心,况且龙苍琊也在一边镇守,除非神虚亲至,那便是万无一失。
而神虚在百年前之前的镇妖塔之战中受到重创,现在实力还未及鼎盛三分,自然不会轻易出世。
他来这里,也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收回那一半被他分割出去的元神。
元神不全,实力受损,万一凤长歌真有需要他的地方,万一神虚真的来了,他断不能因为这件小事而拖后腿。
之前凤长歌受伤,无云子中毒,又是解毒又是解开百年误会花了一段时间,等诸事已毕,已到了晚间,接着又是助辰寰护法,推演龙潜渊下落,如今才有时间来做这件事。
他伸出手来,隔着水镜抚摸着池水里沉睡的黑龙,能明显感觉到它体内还存着一息未灭。
青鸿当时应该是出的阻剑,而非杀剑,他本意不是想杀了黑龙,只是想将他拍落一边以救龙爪下的凤长歌,却没想当时祭台吸收了凤长歌的血,正是启动之际,天路开启在即,导致空间不稳,让元神本就不是凡尘的他顺着开启的天路直接回归了天界,黑龙本体尚未死去,元神却已没了,在外界看来,自然就是元神被祭台吸收,献祭身亡。
太一神水乃天山至宝,轻易不为外人所用,凤长歌能将它的本体放在这里温养,汇聚消散的元神,必然欠下天山天大的人情。
“师尊……”
他闭上眼睛,缓缓握紧了手,脸上的神色渐渐归于一种沉默的寂静,寂静到近乎虔诚。
“你是我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你,我,都不行。”
轻缓却坚定的声音徐徐响起,在空荡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带着一股执着的,一往无悔的气息。
黑龙额心一块龙鳞渐渐亮了起来,丝丝银白色的光芒从眉心之处飘了出来,穿过透明的水镜,渐渐涌入龙君泽眉心之间。
随着元神的回归,那一半元神的记忆也随之在龙君泽脑海之中回放了起来。
那是凤长歌对他说的话。
“小黑,你还在怨我吗?”
“……当年之事本是一场误会,师尊没有要将你当做祭品的意思,你听我细细道来。”
“我本是天界凤凰族人,当年凤凰族发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灾难,龙族作为同盟却袖手旁观,龙潜渊与我本是至交好友,却在那一刻将我打晕,等我醒来,凤凰族已经没了。”
“我对龙族有所芥蒂,自此隐居三界再不出世,直至三百年前天宫大难,为免神虚妖祖祸及苍生,我迫不得已与他对上,寡不敌众,坠入天河流落凡间,涅槃之时因重伤在身,差点无法成功,幸得隐居在凡间的一位故人出手相帮,得以存活。”
“这是我的身份来历,我对你再无所隐瞒,因故人喜欢凡尘生活,不愿暴露身份,我不好透露他到底是谁,待我回去一问,若他愿意,我自会相告。”
“我修为早已到神祗,体内凤凰血足可抵得上一位神族,当年祭台之上,我本想以我之血献祭,但妖族一直在找我,我实力未复,若暴露身份,极有可能遭遇不测,迫不得已以你做掩护,本想让你配合我,但不曾想,你竟会横生误会,导致后来那场悲剧。”
“小黑,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我倾覆毕生心血教出来的徒弟,我护你还来不及,又怎会以你做祭品?我还盼着,你修为大成之后回到天界,去把那所谓高贵纯洁的银龙一族拉下神坛,以扬我之威,替我好好出口气呢,你是不知道,那些银龙自以为高贵纯洁不染尘埃,却不知有多么碍眼,那居高临下看人的样,就好像世间所有生命都配不上他们,我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想揍龙,我以前还救过一条小银龙,现在想来还觉遗憾,我拿黑木烟熏了他那么久,还往那煮沸的水里扔了很多墨灵花,怎么就没把它鳞片染黑呢?”
龙君泽:“…………”
凤长歌很遗憾的叹气,“小黑,你可一定要比他强,待你修为大成,我带你去天宫,当年龙族族长曾留有遗训,若黑龙族想重归龙族,一定要打败当时的族长,那小银龙现在就是龙族族长,到时候我带你去,揍得那小银龙非得同意你回去不可!”
龙君泽:“…………………”
作者有话要说: 凤长歌:小黑,上啊,揍小银啊!
龙君泽:……
凤长歌:咦?龙呢?
齐穆然:溜了。
凤长歌:干嘛溜了?
齐穆然:……怕了。
凤长歌:…………
第26章 龙蛇战
龙君泽现在的情绪很复杂。
一方面感动于凤长歌对自己的信任与爱护,一方面又痛恨那时候的自己急着抓凤长歌,而没有把凤长歌的解释听在心里,不然这误会早就可以解开了,又何必他纠结那么久,另一方面又很郁闷。
原来师尊对银龙一族是这么个看法。
虚伪做作,自视甚高,桀骜不驯?
原来师尊这么讨厌银龙一族,原来师尊曾经还想把我染黑……
更重要的是……
师尊你就这么看不惯原来的我吗?你就这么想揍我吗?
他暗暗咬了咬牙,放在水镜上的手指越握越紧,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好吧,那我以后就不虚伪了,想什么做什么吧。
这么一想,那我原来还真是挺虚伪的……吗?
龙君泽猛地一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摇出脑袋,心里转而开始思索起另一件事。
凤长歌说,凤凰族灭族之时,龙族曾经袖手旁观,作为凤长歌至亲好友的叔父甚至将凤长歌打晕,也不想他去援助凤凰族。
这与他所知的凤凰灭族真相不太一样。
三界都知道,龙凤两族曾经是天地间最牢固的联盟,一同掌管三界事物,他出生之时凤凰族已经灭族很多年了,说是上古时代的事也不为过,他除了小时候见过凤长歌的凤凰真身,就没见过其他任何一只凤凰。
天界所记载的凤凰族灭族真相是这样的:
日出红芒,天虹贯日,凤凰族汲取火之精华,赖以为生存的日轮横生变故,火焰从内部往外喷发,差点将整个日轮生生撑爆,与日轮同体共生的凤凰族遭遇到了和日轮同样的情况,体内经脉撕裂,火焰之力失控,若继续下去,所有的凤凰都会横死,变成一颗又一颗的太阳,同天上那轮即将爆破的日轮一同坠落向人间,届时,火焰肆虐,凡界恐将毁于一旦,甚至威胁到其它两界的存在。
危机时刻,凤凰族族长凤岚鸢做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以举族之力,稳定日轮之火。
凤凰族由此寂灭,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这就是龙族史书上记载的,凤凰族灭族真相。
但这和凤长歌说的不一样。
龙君泽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事情经过。
史书一向由胜利者书写,既是龙族的史书,自然是对龙族有利,这等有损龙族声誉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做,所以从中把龙族抹去了,凤长歌也不会以这等事情向他撒谎,那就是说,叔父曾经真的背叛过凤长歌,而且这一个背叛,就是举族皆灭。
龙君泽心情有些复杂。
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凤凰神的时候,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死水一般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绯红色眼睛,衬着那冰冷的银色面具,整个人都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也是那时候,他幼小的心灵里,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刻骨的,惧怕的情绪。
凤长歌恨龙潜渊,恨他叔父,当然对他这个从小被叔父带大的太子也没什么好感,他难以想象凤长歌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费了那么大功夫救了他,也难以想象,他又费了多大的功夫来压下心里的芥蒂,毫无异色的面对他的。
“师尊……”
他低低的喃喃,心思有些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一面是自己最爱的师尊,一面是自己最敬的叔父,他此番下凡一半原因就是为了找寻龙潜渊下落,若他们两个真的遇到了,那场面,真是想想就尴尬……
正自纠结,忽有一缕暗香飘来,清幽淡雅,甚是好闻。
但,这里可是不容于外物的太一神水池底,又哪来什么香?
龙君泽倏地一眯眼,挥袖一道银光击出,身后顿时传来一声闷哼,一道黑影被从黑暗之中击了出来。
那是一个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是蛇尾的阴柔男子,皮肤偏淡青色,其上有很多复杂的纹身,和那条蛇尾上斑斓的花纹差不多,衣着极为暴露,只简单在身上挂了几件异域风格的坠物吊串,多余的布料便没有了。
龙君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半响挑了下眉,“南渊?”
那男子勾起唇角,笑容有股阴森幽冷的味道,“是我。”
龙君泽看了下四周淡蓝色的水池,心下了然,“你来这里,是来取太一神水的?”
他缓缓抬手,掌心一柄银白色的长剑渐渐显出行迹,伴随一声冷喝,长剑出鞘,寒芒连闪:
“妄想!”
南渊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抬手一挥,手中三叉戟闪出一道寒芒,击在了周围用来隔绝太一神水的水镜之上。
霎时“咔擦”一声响,蛛网一般的裂缝瞬间布满整个水镜,下一刻“哗啦”一声,承受不住压力的水镜顿时破碎,镜面之后的池水汹涌而出,瞬间将两人覆没在池底。
凤长歌和齐穆然赶到太一神水池底石洞的时候,隔着石壁都能听到里面汹涌的水声,愤怒的龙吟声,巨蛇的嘶叫声以及法术碰撞时候发出来的“轰隆”声响。
凤长歌眉目一沉,“水镜被破了。”
齐穆然一挥手,“你属火,与水相冲,让开,我来。”
凤长歌知道情况紧急,也没逞强,退到了一边去。
齐穆然结了个手印,伸出两指对准石壁,缓缓向上抬起,口中道:“起!”
石壁随着他的应声发出沉闷的轰隆声,缓缓开启,没了阻挡的池水顿时汹涌着向外奔来。
齐穆然早有准备,两指结印,隔出一个结界,轻易便将池水堵了回去,淡蓝色的水波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往里间的路。
两人对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一条曲折的走廊,便进入了最深处空旷之地,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两人瞳孔骤缩。
一条巨大的斑斓大蛇紧紧缠绕在一条无知无觉的黑龙身上,巨大的蛇嘴微微张开,尖锐的獠牙对准黑龙逆鳞之处,只要轻轻一口咬下去,黑龙必定立时毙命。
他对面和他差不多身形的一条银龙龙嘴微张,身上龙鳞片片炸起,足以见它之愤怒,它拿龙尾拍打了下水面,怒声道:“你这条死蛇能不能离开他身上,看得我恶心死了!”
巨蛇“嘶嘶”吐着信子,幽冷的蛇瞳看了眼刚刚赶来的凤长歌和齐穆然,非但没有任何惧怕,阴冷的声音里反而还带了一点得意,“我说了,我只要太一神水,你若不让我走,我就咬死它,这可是你那位准天后疼到心里的宝贝徒弟,要是让他看到他的宝贝徒弟因你而死,我就不信他还能接受你?”
它说着,蛇信子一吐,在黑龙逆鳞之上舔了两下以示威胁,看得银龙头皮一炸,全身上下都被恶心充斥了,想都不想就愤声道:“你杀啊,我会在乎它才见鬼了,你要再舔它一口,我现在就把它的鳞片给撕了,恶心死我了!”
巨蛇“嘶嘶”吐了吐信子,不怀好意的看向凤长歌,挑拨道:“看到了吗,天后大人,这就是你未来的夫君,还没成婚就想着铲除你身边最亲密的人了,要是真成了亲,恐怕你身边一个人都剩不下。”
凤长歌:“……”
龙君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