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可以去趟招隐寺,找一下四水,把事情告诉他。”南辞说道。
水浩挑眉看了眼南辞,没有再说话,转身,化龙腾空而上。
“阿煜,咱们也走吧。”南辞说道。江煜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二人没有再等到天亮,而是趁着夜色,御剑东行。
两人飞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二人才落到了骁阳皇城的郊外,
二人没有再回醉清风,而是直接上山去了纯云山庄。
江煜一边走着,突然问道:“南辞,你觉得那件事情有必要告诉颜悔吗?”
江煜是觉得,毕竟关系到颜悔的母亲,事关重大,颜悔应该是知情的,但是,倘若让少年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知道少年会做出什么事来,如今的那个“安如歌”可是宠冠六宫的安贵妃,江煜还真怕颜悔一个冲动提剑杀进皇宫。况且,看安贵妃的意思,似乎也没打算再认颜悔,二人以后相见的机会应该也不多了。
南辞歪着头看了眼江煜,说道:“阿煜是指什么事情?我好像从未听过关于安贵妃的前尘旧事。”
此话一出,江煜心下了然,看来南辞是没打算掺和此事了,也罢,顺其自然吧。
江煜咂咂嘴,没再说话。二人一路行至纯云山前,却被管家告知颜庄主不在山庄内。
江煜一愣,问道:“那他去哪儿了?”
管家稍稍弯了腰,毕恭毕敬道:“庄主的去向,又岂是我等可以得知的。”
江煜又道:“那颜小少爷呢?他在不在庄内?”
管家说道:“颜小少爷昨日也跑出了山庄,似乎是进城去了,好像是要找什么人….”
江、南二人对视一眼,心下忐忑,莫不是颜悔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的事情?!
江煜急忙道了声:“告辞!”便和南辞一同下山去了。回程的路上,二人没有再走路,而是直接施展轻功,半空中绿光点点,并着黑影闪现,一刻钟的功夫,二人便落在了醉清风的后院。
江煜刚一落下,便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个人。
江煜略微皱皱眉头,说道:“唐无恕?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单独一个人在这里?颜悔呢??
唐无数从方才就一直靠在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下。直到江煜回来,这才走了出来,依旧半边面具掩了面容,一身墨蓝色劲装,暗卫打扮。
“少爷不见了。”唐无恕直奔主题说道。
什么?不见了?
江煜说道:“我们方才去纯云山庄找你们,结果被告知你们进了皇城,我还以为颜悔和你在一起的。”
唐无恕摇了摇头,说道:“昨日少爷偷跑出了山庄,我猜测他可能会进宫找安贵妃。所以便追了过来。但是皇城我都找遍了,连宫里也潜进去探了一番,并未发现少爷身影。”
南辞挑了挑眉:“所以你是来求助我们来了?”
唐无恕不语,他找了一天一夜,实在想不出颜悔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去的。他跟在颜悔身边数十年,深知少年是个什么嚣张跋扈的性子,这种性子出门在外,很容易招惹是非。唐无恕知道面前的二人定不是寻常之人,也相信他们一定能帮自己找到颜悔,只是,类似恳求、亦或玩笑的话语,唐无恕还是说不出来。他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
江煜微微戳了下南辞的侧腰,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现在明显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颜悔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江煜问道。
“昨日晌午吃过饭后,少爷回屋休息,一直到晚饭我去找少爷,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唐无恕说道。
江煜、南辞一时面面相觑,纯云山庄守卫森严,虽说颜悔因为性子傲慢,他的居处附近少有人来,但是倘若真的是被人劫走,也不定会那么轻而易举。若是颜悔自己离开了山庄,又会去哪儿了呢?
此刻,二人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唐无毒。
江煜有预感,颜悔离家出走之事不会那么简单,保不齐背后就是这个人在作乱。江煜不动声色地问道:“你那个师弟唐无毒呢?他现在在哪儿?”
唐无恕又摇了摇头,说道:“他是颜夫人的近身侍卫,最近也不在山庄里,似乎是被派去做什么任务了。具体不清楚。”
暗卫这种东西,就是许多大家族培养出来,去做一些明面儿上见不得人的事情,比如刺杀、比如偷窃。因此,即便各个侍卫同出一门,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长,相互之间更不会信任到连任务情况都向对方诉说。既是见不得人,自然是要保密为主。
正当三人一筹莫展时候,突然一个小丫头从前厅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一张信纸。
江煜问道:“小璃儿,怎么匆匆忙忙的?”
小丫头定睛一看是江煜,抑制不住地惊讶:“呀!主子,你真的在这里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方才那位客人说您在这里,我还不相信呢。南公子和您一起回来啦…”
江煜眉头一皱,他和南辞到这里不过片刻,连前厅的杜芸等人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又怎么会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小璃儿挠了挠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特别奇怪,就进来给了我一张纸条,然后就走了….”
“什么纸条?”
“诺,就是这个。”小璃儿伸出手,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江煜。
江煜接过纸条,随口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丫头点了点头,便忙不迭跑去了前厅,她要赶紧把主子回来了的消息转告芸姨。
江煜伸手翻开了纸条,南辞下意识凑过来看。只见纸条上写了一句话:
颜悔现在皇宫。
第80章 决绝1
入夜,万籁俱静,明月高悬。白日里繁华的市井街道此刻也已经灯火阑珊,商铺也都紧闭大门,偶尔有簌簌的风声,吹散了门前的尘土。
江煜无奈,这一生中,他一共来过三次皇宫,都是趁着天黑混进去了。自己好歹也是个天街仙神,要是让帝君知道他这么偷偷摸摸地,真怕是会被责罚的吧?委实丢脸!
不过,想是这么想,到了皇宫,江煜还是得猫着腰躲过巡逻的侍卫,三人轻车熟路地在御花园中走着,一直到了安贵妃的寝殿。或许是近些日子皇帝忙于朝政,亦或是去了别处寝宫,至少,江煜三人来的时候,皇帝并不在这里。
三人也没有多耽搁,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江煜大大方方地摸到了安如歌寝殿门口,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何人?”屋子里传出了安贵妃的声音。
江煜顿了一下,说道:“在下江煜,有要事想要和贵妃商讨。”
江煜说完,屋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好长一段时间,安贵妃才打开了房门,请他们进去。
江煜进到寝殿,发现只有外室点了几根蜡烛,屋子里的光线倒有些许暗淡,在看安贵妃一副刚刚起床的慵懒模样,钗饰未佩,脂粉未涂,想来也是本已经歇息下了,而又被江煜等人打扰了。
江煜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在下多有叨扰,还望贵妃海涵,此次前来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
安贵妃坐在软榻上,轻轻揉着额头,说道:“何事?”
桌上的烛火映得女人脸庞柔和温婉,似是有些许疲态。
南辞说道:“颜小少爷失踪了。”
此话一出,安贵妃只是眉头微蹙,却并没有江煜想象中那般担心。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江煜等人已经知道,眼前的安贵妃确非颜悔的生母,自然对于颜悔的事情没那么上心。
安贵妃说道:“既是纯云颜家的人,自然应该去找颜庄主,找我做甚?我记得我上次就已经说过,我和颜小少爷….再无瓜葛。”
南辞看着面前女人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眉毛一挑直言道:“看来安贵妃对于颜少爷的安全并不怎么在意啊,也对,又不是亲生母亲,何苦去管别人的儿子?”
安如歌听见此话,心下一怔,却还是说道:“我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自然是在意小宝的,只是如今…身份有别罢了。
江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安贵妃,我们已经知晓你并非颜小少爷的生母了,是颜夫人告知的。”
这回,安贵妃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你们又凭什么相信那个女人?”
南辞笑了笑,反问道:“那你究竟是不是颜悔的生母?”
安贵妃静默良久,才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南辞说道:“不如何,十几年前的事情,我们不想管,我们此次前来只是想知道颜悔究竟在哪里?”
“我不知道。”安贵妃说道。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人?”南辞问道。
“谁?”
“唐、无、毒。”
就在南辞说出名字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了安贵妃的呼吸乱了。青年便心下了然,眼前的这个安贵妃,应该是认识唐无毒的。
只见安贵妃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晓得他是纯云山庄的暗卫,极其得那个女人的信任。别的我也不清楚了。”
南辞正想开口继续询问,却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南辞下意识看向了江煜,却见江煜也投过来了危险的眼神,立马转身向门口处走去。
南辞透过门框,隐隐看见了宫殿的漆红大门外火光缭绕,且有不少御林军。青年眉头一皱,看了眼安贵妃,随后又看向了江煜,不悦地说道:“惊动人了。外面有很多侍卫。”
安贵妃平静地抿了口茶,说道:“皇帝早就对我起疑了,怀疑我是王府安插进来的卧底。”
江煜皱眉:“你为何不早说?”
安贵妃瞥了眼江煜:“我为什么要帮你们?说到底,我和你们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江煜看着面前女人一脸淡然,即便是被侍卫重重包围了宫殿,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第一次的时候,这个女人看见颜悔能镇定,现在江煜可以解释为是演戏,第二次用计骗走皇帝,江煜以为那不过是深宫妇人的心计,这一次,江煜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确是个城26 28 页, 府极深的人。
他记得飞升前的时候,他的师尊说过一句话,面对突入其来的变故还能保持宠辱不惊的人,这样的人,却不会是宵小之辈。
突然,江煜觉得有些可惜,这么一个宠辱不惊,波澜不变,深不可测,攻于心计的女人,倘若用到战场上,绝对是让敌人惧怕的角色,然而,如今却只是用到了后宫女人们争宠,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这深宫大内,曾有过多少谋略、胆识、智慧都超乎常人的女子?最后却也都做了御花园百花下的泥土。江煜又些惋惜,难怪都说皇宫的花是开得最明媚的,因为那花枝底下,都是森森白骨。
江煜开口说道:“如今呢?你打算如何?”
殿外的侍卫,对于他和南辞来说,还不算什么威胁。而唐无恕本就是纯云山庄的顶级暗卫,且不说能力定然比那些普通的御林军高出不少,即便是寡不敌众,有他和南辞在,自保逃脱也不没什么问题。
关键是安贵妃,她该如何自处?
只见安贵妃坐在软榻上,自言自语说道:“你与世无争,你自命清高,可不还是早早就死了?既然你放着入宫的大好机会不用,我就替你入宫。如今,你却连你儿子都保护不了。不过看在我跟你曾经情同姐妹的份儿上,我就再帮你儿子一回。”
安贵妃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内室的衣柜后面有一个通道,直接通向宫外,你们从那里出去吧。至于颜小少爷….你们出城后,往东南方向去追。至于能不能找到,就看你们运气了。”
江煜不动声色皱了皱眉,说道:“那你呢?”
“我?”安贵妃笑道:“我本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即便是死了有什么好惋惜的?”
“可是你不是还有两个孩子的吗?”江煜道。
安贵妃垂眸,让人看不清楚深情:“就在前一阵子,我儿子死了,皇帝以为他有夺权的心思,亲自下旨关押了他,然后他却死在了牢中。”安贵妃自嘲,她的孩子虚岁不过十岁,却是被其他的皇子当成了权力的牺牲品,至于她的孩子在牢中,是皇帝下令杀的,还是其他人杀的。又有什么区别?左不过皇帝纵容,所有人都是杀害她孩子的刽子手!
安如歌啊,我替你入宫,我不甘命运去争去夺,可到头来,却和你一样。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此话一出,江煜不知道如何接话,古话说:“虎毒不食子。”然而,换成了皇家,什么话都抵不过一句“龙塌旁岂容他人酣睡?”
最是薄情帝王家。
“至于我女儿….”安贵妃轻笑:“已经被皇帝下旨送去给西北蛮夷首领和亲了,皇家的女子,不过都是社稷的牺牲品罢了,我以为我穷极一生能为自己的孩子挣得一个好的出路,到头来,却都不过是我以为罢了。”
天家女子,被送去和亲的不在少数,只是西北蛮荒之地气候恶劣,蛮夷又是极其凶残的民族,没有一个母亲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罪,皇帝挑挑捡捡,最后也只能无奈选了她的女儿,贵妃之女,算是给足了蛮夷面子。因为她安贵妃没有母家。没有雄厚的母家,也就没有了支柱。
…..
“娘娘!娘娘!”外面似乎有小丫鬟拍门:“娘娘不好了,左将军带人把宫殿被包围了!”
小丫鬟急切的喊声唤回了安贵妃放飞了老远的意识,安贵妃看着眼前的三个青年,说道:“你们走吧。去找小宝。”
说完,走到了内室,穿上了当初封贵妃时候的朝服。绛紫色长袍,上面绣着双凤常鸣,紫气东来的纹样。衣襟处还有两只红毛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