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绝对没有下次!关卿在被做晕过去的那瞬间斩钉截铁地想。
第二天,关卿毫无意外起晚了。
也许是昨晚折腾得太厉害的缘故,疲惫地醒来时,他耳中飘入了似真似幻的低语声。
声音离他很近,就在耳畔,嘈杂吵闹,还夹杂着隐隐的哭声。
关卿被吵得烦不胜烦,半睁半闭着眼有气无力骂道:“闭嘴!”
喧嚣声倏地归于宁静。
关卿清静了两秒,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眼,忍着肌肉的酸痛翻身而起:“萧七!萧七!”
“老婆,醒啦?”萧七从门外冒出一个头,嘴里塞着牙刷,手里端着新鲜出锅的方便面,“来一碗?”
关卿:“……”
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动动鼻子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嘟囔道:“我讨厌小鸡炖蘑菇,我喜欢红烧牛肉面。”
“得了吧,老婆。荒山野岭,有一口小鸡炖蘑菇就不错了。”萧七叼着牙刷将方便面放到一边,含糊不清道,“这可是你老公特意给你煮了的爱心面,赏脸吃几口呗?吃完赶紧干活了,再不干活,咱们不被白胖子的眼泪水淹死,也得被冻死在这个鬼地方。”
萧七一说,关卿的确感觉到今天比昨天冷了许多,才端上桌的面已没剩多少热气。
萧七和他洗漱完了,坐在一起吃面:“刚刚我出去转了一圈,积雪快到我膝盖了,按照这个雪量用不了多久就得大雪封山。以长白山这个海拔,没吃没喝没取暖设备,我们这帮人估计熬不了几天。叶璟那小子嘛,除外。”
关卿慢吞吞地吃着小鸡炖蘑菇的面:“你也看出来叶璟不是普通人了?”
萧七嗤然一笑:“普通人能有那样的爹妈?我今早一起来叶璟他爸妈就不见了,说是昨晚走的。你瞧这荒山野岭,车都开不进来,他们大半夜地闯出去,是个普通人敢吗?管他呢,现在看来他们没有恶意,先搁在一旁吧。”
关卿点点头。
早饭还没吃完,白掌门哭唧唧地跑过来了:“关观主……咱们可是要被雪给埋死在这山里了。”
“得了,别哭了。”关卿吞下最后一口萧七给他煎得的爱心蛋,接过萧七递来的纸巾擦擦手,“去准备四十九根大山香,再安排几个会水的人,带上打捞工具,待会去天池。”
白掌门听得云里雾里,一听去天池圆滚滚的身子一哆嗦:“啊?”
“不愿意?不愿意就留在这等死吧。”关卿抱着胳膊往石壁上一靠,淡淡道,“最多七天,等不到冻死,你们长白山满门就该绝户了。”
白掌门吓得面无人色,脚一软咚地一声瘫坐在地上:“这……这……”
关卿疲惫得要命,但看着这个长白山掌门一脸如丧考批,的确可怜得很:“你放心吧,我既然来了,肯定会帮你解决掉这件事。追根究底,你们长白山注定会有此一劫,早晚的事而已。”
白掌门哭得一抽一抽的,爬了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沮丧得连肚皮都缩进去几分:“那就,那就拜托关观主您了。”
关卿一脸倦色,闭上眼挥挥手让他走了。
萧七收拾完了锅碗瓢盆,回来就看见关卿趴在桌上对着罗经仪沉思。
自从他们从莫呼洛迦的肚子里出来后,罗经仪便一直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时而向虚空抛出一条银线,蜿蜒游走向一个方位。
“那个外域的蛇神没有走远。”关卿懒洋洋地拨弄着罗经仪,“一直绕着长白山打转。”
萧七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罗经仪,又在关卿身边坐下漫不经心道:“你知道吗,刚刚你和白胖子说话的样子很像一个人。”
“哦,是吗?”关卿仍是副慵懒无力的模样。
萧七挑眉:“你不问问像谁?”
“哦豁,还能有谁,纳音呗。”关卿似笑非笑地枕着自己的胳膊扭头看他,“咱们都是滚过床单的关系了,你和我说老实话,你对纳音到底是什么心思?”
萧七虽然看不穿关卿现在脸上的表情,但是求生的本能让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送命题!
他深深皱起眉,揪起关卿脸上的肉拧了拧:“关小卿,我早说该带你去看看你的脑子。谁特么会喜欢纳音那个老变态,你少想点有的没的,不如想想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去哪度个蜜月。你不是一直想去海边吗,我们包个岛……”
“哦……”关卿拖长了音打断他,表情慢慢阴沉了下来,抓起罗经仪往他那张阳刚帅气的脸庞上一拍,“海岛?蜜月?想多的是你吧,我同意和你复合了吗?!”
萧七被拍得一脸懵逼:“关小卿!你又特么无理取闹了!刚刚还不好好的吗!说变脸就变脸?!”
于是,关卿一脚将他踹出了门外,对着他的鼻子摔上了门。
萧七被踹得火冒三丈,作势想破门而入,但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忍住了。
外头,叶璟正围着火炉和罗影吹牛批,一看萧七这狼狈的情形禁不住暧昧地笑了起来,朝萧七眨眨眼:“哎哟~萧七爷,昨晚你们房间动静不还挺大的吗?怎么滴,特殊服务不满意,被赶出来了?”
萧七搓了一根烟丝叼嘴里,大喇喇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劈开双腿坐下:“没辙啊,他这人害羞又傲娇,”他冲叶璟露出个极爷们的笑容,“咱也就只能宠着了,还能怎么办呢?”他在火盆上搓了搓手,“叶副主任,别扯东扯西了。这次的案子主办方是你,结果现在全落在了我们定坤观身上,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对了,你们办公室其他那两人呢?”
罗影乖巧地去倒了一杯热水给萧七:“七爷喝口暖暖。”
萧七没接:“给你关哥送去,再把这个火盆捎上。”
罗影清脆地哎了一声,屁颠屁颠地抱着杯子找关卿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叶璟和萧七两个人,叶璟朝手心里呵了一口气,他慢慢搓着手指,含笑看着萧七:“萧七爷,这件事说是我们第四办公室的任务,其实应该是关卿自己一人的。我呢,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将它送到你们手上。你别急着问,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在莫呼洛迦腹中经历了什么?”
萧七听得直皱眉:“你什么意思?”
叶璟:“想不起来了是吧?很正常,我父母这次来带给我了一些关于莫呼洛迦的信息。它在外域时便是能口吞天地的巨蟒,当一个灵魂被吞进他腹中后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回溯他一生的经历。但是个别人,会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回溯到他前几世。你忘记的那些事情,便是你前几世的经历。”
萧七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他似想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叶璟微微笑了一笑,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关卿关上的那扇门,谨慎地斟酌了下用词道:“根据我的推断,你本来是不该忘记在莫呼洛迦腹中想起的那一切的,但是有人吧……”
他在唇上比了嘘的手势:“出于某种原因,我不能什么都告诉你。毕竟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我也被规则所限制。我只能告诉你,这里的一切是真也是假,你们所经历的……”
“好了,”关卿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他从阴影里缓缓走出,脸色苍白得惊人,双眼却黑得发亮,瞳孔里似有星火跃动,“我们该去天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叫做,大事来临前的倒数最后一章,咱们滚个床单嗨了一下?毕竟马上关小卿就要上演吃干抹净不认账的狗血戏码了。稍作解释一下吧,这章叶璟说得很明白了,这其实不算一个真实世界,但也不算一个虚拟世界,给个提示——一直伴随着本文的那面镜子,明白了吗?
第72章 亮明 [VIP]
石洞外的情况比萧七描述得又恶劣了许多, 积雪快埋到了头顶,石门被堵得严严实实。
长居此地的白掌门应对起来却是游刃有余。他亲自带着几个弟子吭哧吭哧在堵门的雪堆里塞了几个火红的石块。不多时, 小山般巍峨的积雪奇迹般地迅速融化成水,淙淙流去。
萧七拿了一块石头掂了掂:“哟呵, 好东西啊,不早拿出来, 昨天晚上没把我们冻死在洞里。”
他一说完, 除了耳廓通红的关卿之外几人纷纷向他投以谴责鄙夷的目光。昨天晚上特么谁都能说冻死, 就他这个脱单的狗东西不能!
白掌门不安地揉着胖乎乎的手指,讪讪笑道:“这扶桑石总共也就几块, 往年都是留着大雪封山的必要时刻才取用。七爷您谅解我们小门小派,千万别介意啊。”
萧七嗤笑一声, 扭头将热乎乎的扶桑石塞给关卿:“老婆来, 别冻着。”
叶璟心道这一幕可真特么的眼熟啊……
沿着化雪的山路一路向上绕行, 等到了天池之上众人才发现天池居然就在昨夜他们居住的石洞正上方。
极巅之上, 天色雪色融成皑皑一片, 灰黑的乌云被无限拉低, 仿佛随时会垮塌在他们头顶。寒风猎猎呼啸,刮得罗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反观其他人, 除了关卿脸色微白以外,连须发皆白的白掌门都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罗影觉得很委屈, 他仿佛一个混进复仇者联盟里的麻瓜……
关卿指点长白山的弟子将三十根大山香循序有致地绕着天池插了一遍,然后侧过身指着天池对白柿子淡淡道:“烦请白掌门上去行九遍大正之礼。”
白柿子连同他的弟子齐齐惊了一惊, 游移不定地看了看天池:“九、九遍?”
大正之礼算是他们这一行里规格最高的叩拜之礼了,平时也只有元旦和祭祖的时候才会向天地和祖师爷叩拜,而道家以九为尊,这九遍大正之礼便格外具有一些特殊的意味,譬如一门生死存亡之际求得天地赐予一线生机;又譬如门中有人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向天道以求宽恕。
关卿揣着扶桑石,苍白的脸色被烘出一缕不自然的红晕:“你要是不愿意,我们现在就下山。”
白掌门立即道:“愿意愿意!”
他旁边有弟子不愿见自家以高龄的掌门在这天寒地冻里行九遍叩拜大礼,装着胆子问关卿能不能自己代掌门行大礼。
关卿薄唇一掀:“你觉得呢?”
那弟子被他这一笑,笑得遍体生寒,战战兢兢地缩回人群里。
白掌门瞪了他一眼,艰难地腆着圆鼓鼓的肚子,正对着天池跪下叩首又爬起……
叩到第四遍的时候,白掌门额头已冒出豆粒大小的汗珠,弯下去的膝盖也越来越僵硬,仿佛无形中有股力量牢牢阻止他下拜。
他连吸了好几口气,咬着牙硬生生地噗咚跪了下去,雪地被他跪出两个深深的坑,他弓着身,后颈却怎么也弯不下去。从背后看,他的姿势很像古代戴枷跪地的犯人,等着某个判官衡量他的罪行。
关卿示意萧七将离得最近的一根大山香点上,香烟生气时,束缚着白掌门身上的力道稍稍缓和了一些。
白掌门深吸一口气,趁机赶紧完成了这一拜,却在站起来时又遇到了阻力。他的双腿犹如绑了两块巨石,压得他根本无法站起。
关卿对萧七道:“再点两根。”
第三根山香燃起,白掌门轻舒一口气,撑起双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岂料站到一半,他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噗咚一声重重跪到在地,洁白的雪地上洇出两滩鲜红的血迹。
“掌门!”
“掌门!”
长白山弟子惊呼着上前想去扶起他。
关卿厉声高喝:“不准去!”
但他话音未落,其中一个长白山弟子已扑上前,使劲将自家掌门扶起来,同时恨恨地瞪向关卿:“你就算是定坤观的观主又怎么样!现在什么时代了,还流行三跪九拜,我们掌门他这么一把年纪了……”
他没说完,叶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年轻人啊。”
那年轻弟子被他笑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想说什么,一直平静如镜面般的湖水骤然掀起一阵滔天巨浪,水浪在空气里瞬间冻结成冰,如一杆长枪蹭地一下穿过那名弟子的喉咙,鲜血顿时溅了白柿子满脸。
长白山剩下的弟子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叫,惶恐又绝望。
白柿子颤巍巍地摸过那个年轻人死不瞑目的双眼,嚎啕大哭:“十四啊!我的小十四!”
他搂着那名弟子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都怪我这个当师父的没本事,也没出息,护不了你们。我算什么师父,什么师父啊。”
“哭够了就继续吧。”关卿淡漠地打断他的痛哭,“你再哭下去,又要多死一个。”
长白山弟子们红着眼圈怒视着关卿,像看一个不近人情的冷血怪物。
连萧七看关卿的眼神也微微闪烁,萧七不是愤怒,而是觉得微妙,这种微妙来源于关卿脸上那种陌生又呼吸的神情……
他的心突然乱成一团,烦躁地抽出一根烟想要给自己点上,打火机凑到烟上时他的动作生生停止了。
不能抽,萧七脑海中有道声音不断地对他重复这句话,他下意识地就要收起打火机。抽到一半时他瞥见叶璟意味深长的眼神,动作一僵,背后冒出一层白毛汗。他猛地将烟从嘴里抽出,如同见鬼一样死死盯着它,有什么在他脑中呼之欲出,偏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牢牢摁死。
罗影被他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给吓到了,悄咪咪地朝他靠拢过来:“七,七爷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萧七重重摁住太阳穴,困惑又猜疑地看着那根香烟,不由自主地看向关卿。
天池顶上的风如一只狂暴的野兽,将每个人吹得东倒西歪,连叶璟也不能避免地一头凌乱。
唯独关卿,他双手交握着萧七给他的扶桑石,淡定甚至可以称得上闲适自若地立在白柿子身旁,他似乎感应到了萧七的目光,头也没回道:“继续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