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论她心中如何想,表面上,她依然是那个乖巧的听从指挥的小岚。
当天夜里,何文渊便从褚雲辰的嘴里听到了去行宫避暑的念头,想着这皇宫里的确憋气的紧,这时褚雲辰一提起,他才想到自己自从进了这皇宫,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心里也有些痒痒。有仗着自己是神仙,也不是什么凡人能动得了的,何文渊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心想着,不过是去避暑,也害不到孩子什么事的,大不了临行前让岳君冼多配置些保胎药备着。自然,这凡间的保胎药作用也不大就是了。
得到何文渊的肯定,褚雲辰很是愉悦,第二日便吩咐了元宝去准备前往行宫的事宜。这时,身旁的影卫来了消息,褚雲辰挥退元宝,冷声问道:“何事。”
……
元宝的动作很快,一周之后,浩浩荡荡的一队车队便驶出了皇城。
这所谓的行宫其实不是褚雲辰着手让人建造的,而是前朝聿朝时期遗留下来的建筑。当时赵奕泉贪图享乐,便想在这绿影环绕的天林山修建一座辉煌华丽的行宫,只是行宫还未建成,赵奕泉便失了帝位。褚贺登基之后,城中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自然也就无暇顾忌这里。直到褚雲辰做了皇帝,这才将这间几乎是黄金打造的行宫做了修缮,将行宫中多余的装饰雕刻统统卸下充盈国库,而行宫本身则被保留了下来。
何文渊一踏进这避暑行宫便感觉到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闷热消散不少,脸上神色也舒展几分。再往里走,穿过前厅,庭院里大片大片的翠竹绿荫便出现在他的眼前,迎面带来一股淡淡的清香。不远处,山涧溪水的声音叮咚作响,当真一副世外桃源的美妙景象。
默默跟在身后的褚雲辰见何文渊两眼放光,便知这决定做得是对的。只是,他又想起一周前影卫的汇报,眼神便暗下几分。
希望事情别向他所想的方向发展。
看着庭院里向溪涧张望的何文渊,褚雲辰眼神复杂。褚钰的事情没有人证,虽然有人看见当时二皇子落水时何文渊就在塘边,却没有人亲眼看见。只是,他纵然将这样的证据摆到百官面前,也是无法得到认可的,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大臣对何文渊这个男后产生不满。
是夜,褚雲辰将何文渊搂在怀里,无意间触及他的小腹,入手的感觉倒是有些奇怪。
似乎,这人是胖了些。
褚雲辰没有多想,只当是这几日何文渊吃得多了,他倒是听闻这段时间御膳房送到永宁宫的吃食比以往多了些,他也乐得将人喂得白白胖胖。当他正想阖眼睡去时,门外细微的响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心翼翼地抽出枕在何文渊头下的手,褚雲辰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出殿外。
床上的人对此一无所知,这一夜,他睡得格外的沉,就好像整个身子都陷进了泥沼里一般。
“启禀陛下,天京城守卫有异动,寿王的军队已经朝天林山行进了。”
褚雲辰眼中带上了冷意,下令道:“去通知大将军。”
“是。”
抬头望着圆月,褚雲辰的眼中既有失望也有痛心。
三弟,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吗?
次日清晨,何文渊迷迷糊糊的醒来就发现殿门被人从外面控制了起来。疑惑地问着身边的谢必安:“这外头怎么了,昨夜出事了?”
谢必安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事的瞅着何文渊,确定这人的确是在问他昨日的事情,这才开了口:“昨夜皇帝接到密报,寿王带兵要来围剿这天林山行宫。这不,行宫里的侍卫都严阵以待,一大部分守着宫门,另一部分就都在这殿门外了。”
何文渊一听便想起身,却被谢必安按住了肩,道:“大人,你就别掺和了,这凡人间的事情,你插手太多不好。况且临行前,月老叮嘱过我了,让你少动,少操心,这男仙孕子与凡间孕妇差别不大的。你看你昨夜都已经睡得啥动静都听不到了,还有精力管旁事?”
何文渊推开谢必安就去开门,果然见到门外站着满满一排的侍卫。也不管侍卫的阻拦,他便要去前殿瞧个究竟。并不是想出手帮助,只是想着让那人在自己的眼里就好。
跌跌撞撞来到前殿,出现在他眼前的便是当年那个身披铠甲,驰骋沙场的褚雲辰,褚家的二少爷。手中的利剑依旧是那把,严肃的神情却比以往更具威严,他的眼里还是那般澄澈,带着淡淡的忧伤,何文渊一不小心看出了神。
“怎么出来了?”
褚雲辰觉察到锁定在他身上的视线,便回头望去,正好看见穿着单衣就跑出来的何文渊,连忙上前,卸下自己的斗篷罩在那人身上。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像那年一样借阴兵……”
何文渊话还没说完,褚雲辰便想到了当时攻打天京城的那一次,这人是如何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怀里。当即脸色就不太好看,只得搂紧披在那人肩头的斗篷,道:“不用,朕的兵足以应付。”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士兵整齐的脚步声,褚雲辰正想独自上前却被何文渊拽住了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皇后也是个男子,曾经也在战场上出过力的。嘴角扬起笑容,握紧了身旁人的手抬步向殿门走去。
打开宫门,果然见到多日不见的褚阳率领千军堵住了上山的道路,而他则骑于马上,神色复杂的望着他俩。何文渊虽不知这褚雲辰心中如何打算,怎的就这般走出行宫,但也没有阻止。
“三弟。”
“二哥。”
褚阳并没有以皇帝称呼褚雲辰,在他心里,纵然褚雲辰做了皇帝,依然是他的二哥。只是如今走到这一步,他咬着牙也想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
“这么多年,你可查明白了?”
褚阳咬了咬牙,没有立刻回答。
“三弟是不是握着指证朕是当年元凶的证据?”
“当年……是二哥你袖手旁观!若不是你那一瞬间的犹豫,大哥怎么会……”褚阳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止住了自己的咆哮,恨恨的说道。
何文渊听到这里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两人在说的分明是当年褚凌天之死的事情。他悄悄松开了握着褚雲辰的手,他记得,那时为了能够将褚雲辰尽早抬上皇位,是他去掉了《生死簿》上褚凌天和褚贺两人来自天尊的庇护法术,那一夜,也是他扯住了褚雲辰的衣袖,让他有了一时的迟疑。
褚雲辰显然没有觉察到身边人的异样,如今在他眼里的只有那个站在他对立面指责他的三弟。早在之前影卫传消息说寿王底下有动作时,褚雲辰心中便是一片冰凉。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弟弟是如此看他。
“大哥是我的同胞哥哥,我怎会……杀他。”
褚雲辰连话也难以说出口,当日失去兄长的痛一直留存在心里,令他久久难以释怀。他今日选择了与褚阳面对面说话,就是不希望与这个自己唯一留存于世的亲兄弟兵戎相见。
“你为了皇位,自然不会把亲情放在眼里!”褚阳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他何尝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他搞错了,只是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认,“二哥,你做了那些事,就应该知道你我二人会有这一天。”
“……三弟,你就是这样看二哥的?”
褚雲辰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岂料一支飞剑突然直冲着他射来,他正想躲闪,而一旁的何文渊动作比他更快,先一步打落飞剑。褚雲辰立刻将人护在身后,却不知这人手无寸铁是如何止住了飞剑。
“保护帝后!保护帝后!”
本来受了皇帝的命令守在一旁没有动作的侍卫长见皇帝差点受伤,哪里还会装木头人,即刻指挥为数不多的士兵将帝后护在身后。褚雲辰见何文渊在接下飞剑之后脸色便有些苍白,也不多言,打横抱起人就往里走,再也没有给褚阳一个眼神。
褚阳显然也对此始料未及,转头猛地盯向射箭的那处。那个因紧张过度而脱手的士兵吓得缩了缩脖子,只想找个地洞往里钻。只是事已至此,褚阳也明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暗了暗眼,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何文渊很紧张,他虽然不清楚侍卫到底有多少,但是就他感知的情况看来,绝对不超过两千人,而一旁的褚雲辰显然并没有向他求助的意思。难道是留有后手?
正想着,他突然感知到更远处有一队兵马正往这里赶来。
的确,那一队有条不紊的士兵,便是前一日褚雲辰派影卫去找的尤大将军的部队。
黄昏时分,这闹了一整日的刀枪声便弱了下来。何文渊这才将心吞回了肚子,这才恍然发现自己腹部一直在隐隐作痛。褚雲辰见他难受,又想着要与褚阳单独谈谈,便唤来谢必安将人先送回寝殿。
不多时,硕大一个前殿里,只留下褚雲辰和褚阳两人。
第46章 答案
站在殿中的褚阳早已失了晨间在马上的威风, 整个人都是腌的,他的身上沾染上了血污, 头发凌乱,哪里还有皇族的高傲样子。只是, 他的眼睛里依然透着挣扎、愤怒和不解。
褚雲辰看着他半晌,道:“褚阳,你真是……你宁可相信那些旁人的话, 也不愿亲口来问朕!”他几乎是咬着牙狠狠骂道。
说着, 将手边台面上的书信文件重重摔在了褚阳面前的地上。几页轻飘飘的信件砸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褚阳顿了顿,还是弯下腰拾起了那些纸张。
“这几年,你以为只有你在查太子遇刺事件吗?”褚雲辰不顾褚阳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冷声继续说了下去, “还记得当初皇帝下诏要褚家军镇压北边农民起义军的事情吧。大哥与朕的队伍汇流时,正值贼人偷袭于朕。虽然偷袭之人被朕当场处死,却没能动到幕后黑手, 当时的宰相吴佑德。也就是……你的亲外公。”
褚雲辰口中的“亲”字说得特别的重,褚阳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双手一颤,差点连薄薄几页纸都没拿住。他手中这几份发黄的书信,分别是当初偷袭褚雲辰驻扎营地的时间地址,当年婚礼的时间以及平王府的地形图。这些,都是他没能找到的。
后面的事情褚阳如今也猜到了几分,当年父皇登上皇位之后, 便答应了母后不追究外公吴佑德的踪影。却没想到吴佑德并没有离开天京城,而是伺机准备雇人在褚雲辰婚礼上刺杀皇帝,阴差阳错杀了当时的太子褚凌天。
“……哈哈,哈哈!”
褚阳跌坐在地,浑身颤抖,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崇拜的大哥,是被自己的亲外公所杀。更没想到,他还信了太后的话,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的二哥。如今,他也已经无力再去追究外公和母亲之间在策划什么,或者说,是不是母亲从一开始就知道。
褚雲辰眼神复杂的看着几乎崩溃的三弟,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与褚阳走到这一步。
而寝殿中,何文渊迟迟没能等来褚雲辰,而自己的感知能力又有所下降,根本没办法了解到前殿的情况。他艰难的捂着从方才起就一直坠痛的肚子想要起身。这时,门外有声响传来,鸢儿在此时走了进来。
“哥哥,我听闻寿王带兵围了行宫,你没事吧?”
何文渊见到鸢儿,眼神一亮,紧紧拽住她的手,忍痛说道:“快,去前殿看看,回来告诉我褚雲辰怎么样了。”
鸢儿被何文渊拽得一踉跄,险些没站稳,只是抬头看到何文渊痛苦的神情,也咽下了脾气:“哥哥别急,鸢儿这就去。”
眼看着鸢儿离去的背影,何文渊终于忍受不了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失去了意识。
“大人,大人!”谢必安见何文渊昏死过去,急得团团转,想要将保胎药塞进何文渊的嘴里,却发现这人没了意识,连药丸也吞不下去。
就在此时,何文渊腹中的胎儿就好似知道自己给母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也许是知道自己凶多吉少,自发运用仙力护其安危。一团温润的仙气从何文渊腹部开始晕开,渐渐包裹住了何文渊全身。也就是这微弱的仙气,引起了空中恰巧经过的男子的注意。
“呀!”
那头,鸢儿走进前殿时,正好看见褚阳挥剑抹了自己的脖子,一时吃惊,惊叫出声。她虽然是妖,但化形后一直呆在凡间,也没有上过战场,突然间是当真被一片血红吓到了。
褚雲辰本是负手看着褚阳离开,听到声音之后才回头发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鸢儿,心里也知这姑娘怕是被吓到了。
“陛……陛下,寿王……为何……”鸢儿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几个字。
褚雲辰心情沉重,哑声说道:“寿王受人蛊惑,被人欺骗,犯下错事,这是他选择偿还罪责的方式。”
鸢儿捂着嘴,心中巨震,她从来没有想过撒谎也会害一个人犯下大错,以至于丢了性命。那么她所说的那些谎言,到最终是不是也会害了旁人?
“贤妃,你怎么不陪着皇后,可是皇后出事了?”
褚雲辰走上前盖上褚阳的眼睛,强忍眼中酸涩,低声问道,他还记得,方才何文渊的脸色不佳。
“没……没事。”鸢儿感觉自己的话就好像卡在嗓子里,半天吐不出来,她不敢轻易说出口。
褚雲辰觉察到鸢儿的异常,连忙起身向寝殿大步而去。一开门,就见一陌生男子坐在床边,而自己的皇后则是躺在床上任由那人切脉。
那陌生男子样貌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嘴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周身都带着一股傲然仙气,再配上一席浅青长袍加身,神圣不可侵犯。
褚雲辰心头一紧就想上前,只是那床头的男子先开了口。
“嗯还好,已经稳定下来了。往后注意着点,以男子之身孕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