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宿鸣现在做的一样。
宿鸣被贴在玻璃箱壁上,从背后看它是没有任何动作,但如果在玻璃箱里的视角来看的话,就会看到宿鸣张大了嘴巴,鲸吞蚕食一般隔着玻璃箱对着那只恶生吸了一口气。
然后,玻璃箱里的恶生就像是被电击的鱼,它的身体猛地一弹,继而浑身脱力,软软地落回玻璃箱的底部,宛如沉睡。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简爱国为首的人类眼里,一切归于平静。
——但是他们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因为温故和裴钺的脑袋,都是微微仰起,视线在空中逡巡,似乎在看着虚空中的什么东西。
裴钺确实在看,但是看到的东西却让人失望。
——当宿鸣吸了一口气后,那只恶生的身体里就如井喷一般涌出了大量的碎片,但是那些碎片裴钺也只在涌出的瞬间惊鸿一瞥,大概知道是有画面的。而之后,裴钺看到的就只剩无数璀璨的光影,漂亮迷幻,却拼凑不出任何的信息。
裴钺一愣之后,下意识去看温故,想要知道是不是又只有身为恶生的宿鸣才能看得到那些画面。
但是当裴钺转过头去的时候,却愣在了那里——他看到了温故的眼睛变成了金色。
温故的眼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那光芒浮于他的眼珠之上,致使裴钺看不清温故的神情。但是那光却像是一面镜子,裴钺在那金光里,看到了那些空中的光影的真身。
——那是如同水晶相框一般的灵魂折影,每一个相框都只有薄薄一片,装载着不同的画面。它们层层叠叠,铺陈开来覆盖了大半个房间。
温故不需要做任何动作,那些“相框”就主动地旋转着,将温故最想要的画面展现在温故的眼前。
这样的过程持续不过十几秒,那些空中瑰丽迷幻的灵魂碎片和温故眼前的金光一起,消失不见。
“找到了。”
温故收回停留在空中的视线,并摊开手,让宿鸣跳回了他的手心。
简爱国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一直焦急等着,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才一会温故就找到了。
简爱国不由喜上眉梢,连忙问道:“在哪儿?”
温故的嘴角也噙着笑,但是裴钺觉得这个笑容跟之前哪一次的都不同,没有笑意,冷冰冰的。
温故:“在大运河边上。我建议你们带些人过去控场,那只维卡沙完全失控了。”
简爱国如释重负的一口气还没有吐出去,就又噎在了?" 恶生事务所7" > 上一页10 页, 砹铩6倭艘幻耄盼实馈?br /> “具体位置呢?”
温故茫然,想了想,说道:“距离禁区不远,刚好能看到禁区的正三角面,旁边还有一个大钟楼。”
“我知道了。”
简爱国一听就知道在哪儿了。他立刻拿出电话布置人手,等电话接通的空隙,对温故示意可以先带路。
温故却是摇摇头:“我不建议你跟我走。你可以从这里出去,和ES的人一起过去。”
简爱国一愣,他有些没明白温故话里的意思,但电话已经接通。
简爱国只考虑了几秒钟,然后他对温故点点头,又对裴钺隔空点点点。意思是“跟好了”。然后就先离开了这个地下会所。
裴钺看着温故,挑眉:“为什么不让局座跟着?”
温故也看着裴钺,说道:“因为他不是感染者,其他的工作人员也最好不要跟来。当然,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可以一个人过去的。”
裴钺嗤了一声,然后对温故扬了扬下巴:“让你一个人去给人家送菜吗?带路吧。”
温故笑了一下,却是直接抬起手在虚空一按,一道雾气自他掌心漫出,迅速铺开,转眼填充了整个房间。
裴钺在雾气涌出的一瞬间,就一个跨步到了温故的跟前——好歹他也是签了合同要照顾温故的。
当雾气扑面而来的时候,裴钺嗅到了水腥气。
这个气味他很熟悉,他的房子就在大运河边上,每到初冬时节,大运河上就常年飘着浓雾,那时候的雾气就满是这样的味道。
同时,裴钺脚下的触感也改变了。鞋底接触到的地面不再平坦,而是凹凸不平的。
裴钺知道这是什么——是河滩边的鹅卵石。
像是为了印证裴钺的猜测,下一秒,他眼前的浓雾就像被风吹过,露出一片空隙,显出被遮挡的大运河河面来。
裴钺的心中惊疑不定——是那个马戏团的会所里,有“门”连到这里?还是说,只是温故刚才一个按在虚空的动作,就打开了一个新的“门”?
不等裴钺细想哪个可能性更大,他就被空气中的另一种味道吸引了注意力。
是血。
裴钺立刻伸手拽住了温故的胳膊,不让他再往前走一步。
温故也闻到了那个味道,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叫了声“宿鸣”。
宿鸣不知从哪儿蹦到了温故的肩上,然后它双手掐腰,挺着肚子张大嘴,再次猛地吸入了一口气。
浓白不见五指的雾像是杯子里的牛奶,一下子都被宿鸣吸了个大半。
虽然周围还是有白雾包裹、不见里外的一层屏障,但是被包裹其中的区域,已经能够看得清楚了。
此时,他们的确是在大运河边的河滩上,而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倒着两个人。
正是张鸿和他的女儿。
雾气依旧丝丝缕缕,宿鸣打了个饱嗝后拒绝再吸,所以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他们并不能完全看清。
但看两人倒地的样子和血腥味,大概是不太好的吧。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张鸿的女儿是只恶生,裴钺自然不会毫无防备就上去。
——当然,他这个半复职的人员也没有武器装备。
“啧。”
裴钺咂了下舌,对温故说道,“你站这儿别动,如果有危险就让小明带你出去。”
温故听出来裴钺是想保护他,并没应下,反而说道:“维卡沙的声音好听,也有攻击力,你没有任何防护设备,只要它还有一点力气,就能伤了你、甚至杀了你。”
裴钺活动身体一般动了动肩膀,闻言笑了,“那你可得给我祈祷祈祷,我要废了的话,你的小牛奶就没了。”
温故:“……”
这人真讨厌!
裴钺说完回头,刚好捕捉到温故那有点懵、又有点气的小表情,一下乐了。
他伸手揉了把温故的脑袋,说道:“行了,站远点。”
说罢,裴钺就朝着倒地的两个人走去。
在裴钺走过去的同时,雾气包裹的空间里,狂风大作,将他的衣裳吹得鼓起。
T恤下摆被掀起,露出了一截蜜色的腰来。
温故的视线一撇,瞳孔微缩。
——刚才那一瞬间,裴钺的腰际有一道道黑色和金色的纹路交织。
温故知道裴钺腰上有个纹身的,是一只水墨效果的蛇,很好看,从腰际一直延伸到后背肩胛。
但是温故不记得,那纹身里有金色的痕迹。
“咪?”
宿鸣站在温故的肩上,小短手扶在温故的脸颊上,轻轻地“咪”了一声,似乎在疑惑温故的走神。
温故收回视线,笑得乖巧,“没什么,就觉得他刚才好帅啊。”
宿鸣:“……”
不是太懂你们人类。
帅了温故一脸的裴钺却已经走到了张鸿和他女儿的跟前,然而眼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已经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河滩上,张鸿躺靠在一块大石头边,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可爱的粉红色公主裙,一头长发披散着,只在两边系了粉色的发带;她仰躺在张鸿的怀里,脸侧向张鸿的胸口,裙摆和腿都浸在河水里,被雾气遮挡看不清。
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裳,分不清是谁的,但是连河边的水都被染成了粉红色。
裴钺的眼睛微眯,他的视线落在张鸿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呼吸很微弱了。
但是张鸿的气息很稳,还在抽泣,似乎并没有大碍。
而这时,张鸿也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涕泪横流的脸。
“救救、救救她!”
他的身体一动,怀里的小女孩也露了出来。
小女孩……这只维卡沙的脸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但它从耳后到锁骨,裂开了两排红腮;它的嘴巴微张,露出三排细密的牙;它的双手长长了至少一倍,手指如树枝一样扭曲,但指甲却如钢刀一样泛着寒光。
在它的胸口位置,有一个拳头大的洞,贯穿了她的身体,正是地上鲜血的来源。
但是它还没有死,它变成翠绿色的眼睛缓缓移动,然后落在了裴钺的身上。
像是忽然看到了天敌一般,垂死的维卡沙忽然尖啸一声,一条足有四五米长的尾巴裹着蓝色的电弧朝着裴钺打去!
第27章 父女
鱼尾,鳗鱼,电鳗。
袭击突来的一瞬间,裴钺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飞快掠过了这几个词。
然后下一瞬。
“砰!”
鱼尾像是一条绳索般灵活地砸下,带起的水珠打在皮肤上的时候,还有电流的酥-麻感。
砸中了。
站在几米开外的温故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他虽然并没有见识过裴钺的战斗,但是他知道裴钺并不弱。至少这种破绽百出的攻击,他是完全可以多开的。
所以,是故意被砸中的?
为什么?
温故不解。
而那只维卡沙击中裴钺后,也无力再次蓄积力量。四五米长的鱼尾软趴趴地落在裴钺的脚边,垂死挣扎一般抽动着。
裴钺依旧站着,他的右臂抬起,保持着格挡的姿势。而他身体右侧的T恤,已经在刚才的一击中被电流瞬间烧毁,只剩下半片衣裳挂在身上,看着有些滑稽。
温故的视线略过裴钺腰上黑色的纹身,又看向裴钺的手臂。
——没有半点伤痕。
不过大概还是疼的。
裴钺甩了甩手,发出极其细微的抽气声。然后他侧身回头看了温故一眼,就又转回头去了。
温故:“???”
干嘛啊?
温故被看得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怔愣了几秒后,才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裴钺该不会,是为了保护他?
温故再细一想,发现极有可能——他和裴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那鱼尾是竖直朝着裴钺过来的,鱼尾颀长、柔软还灵活,如果裴钺让开,鱼尾很容易就会打中站在裴钺身后的他。
尽管很诧异,但温故觉得自己猜对了。
温故没想到裴钺会这么做,但也领了裴钺这份情,并在心里给裴钺先发了一张好人卡。
好人裴先生确认温故没事后,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张鸿和他的女儿身上。
张鸿似乎被刚才的攻击吓到,他的神情有些呆滞;他怀里的女儿也因为刚才的攻击牵动,身体从张鸿的怀里滚到了双腿上。
它已经无法动弹,眼神逐渐空洞失焦,胸口的洞再次涌出了血,气息已经非常微弱。
“它快死了。”
裴钺陈述着事实。
张鸿却像是被这句话吓到,身体猛地一抖。
他看了看裴钺,再看向腿上的女儿,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然后他突然就干嚎起来。
“啊——啊啊——。”
张鸿的眼睛已经淌不出眼泪,他只是张大了嘴巴,发出难听的嚎哭声。
听到他的哭声,那只维卡沙便动了动眼珠,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它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它已经没有力气了,嘴巴张了张,又重新闭上,只是悲伤地看着它的父亲。
几秒钟后,维卡沙的气息彻底断绝。
它死了。
同时,周围的浓雾也快速消散不见。
微弱的阳光穿透白雾斜照下来,湿热的河风吹散最后的几缕雾气,车流和人群的声音也鲜活地涌了过来。
“哇!那是什么!突然就出现在河滩上了!”
“看,那有条蛇!还有哭声!”
“是恶生,有血!我拍到照片了!”
“是ES,还有人死了!”
裴钺:“……”
哦豁。热闹了。
不过好在ES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所以范围拉得有些远。
这会浓雾屏障消失,简爱国那辆二手SUV就从河岸那头开过来了。
开车的是一个队员,简爱国从副驾驶伸出脑袋,中气十足地指着河岸大吼。
“那个爬河岸的,说的就是你,给我上去,不要命了是吧!一队的人呢?把闯现场的都给我铐了!”
随着简爱国的吼声,现场铺开的警戒圈开始收拢。
还好这里位于交通要道,车来车往,但行人并没有多少,控场的速度比较快。
简爱国的车停到这边河岸的时候,却见又有不怕事的停车看热闹,不由头疼地招呼道。
“后勤组!设屏障!警戒线先别管了!”
几个工作人员闻言,立刻动作起来。往裴钺和温故他们周围插了几个铁杆一样的东西。
“嗡”的一声过后,以这些铁杆为边,铁杆之间张开了几道黑色的光膜,以裴钺他们为中心,快速合拢成了一个黑色的立方体。
这是ES的临时屏障,用了和禁区同源的材料,——当然效果就差远了,只是起到一个屏蔽外界视线的作用。
等这个黑色的“大箱子”隔绝了看热闹人群的视线后,ES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简爱国下车先是处理了几个妄图偷跑进现场的群众,让民警同志帮忙带去教育,起了个杀鸡儆猴的作用后,才下了河岸,走进了临时屏障。
一进来,简爱国看到那只维卡沙的情况,就立刻对着裴钺点点点点:“你说你,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那么暴力——”